齊阿曼 (西京學(xué)院，陜西 西安 710123)

一、“爵士時代”中的《了不起的蓋茨比》

影片《了不起的蓋茨比》于2013年在美國上映，由導(dǎo)演巴茲·魯赫曼執(zhí)導(dǎo)，萊昂納多·迪卡普里奧等好萊塢知名影星擔(dān)任主演，講述了20世紀20年代發(fā)生在美國紐約的“爵士”愛戀。影片以尼克這位旁觀者的目光來審視主人公的悲歡離合、愛恨情仇，將故事的發(fā)生背景定位于紙醉金迷的“爵士時代”，其中男主人公蓋茨比在青年時曾愛上了美貌窈窕的黛西，而成長于富裕之家的黛西也被蓋茨比身上的軍官氣質(zhì)所吸引。但由于巨大的貧富差距，二人青年時期的愛情不得善終，黛西最終嫁給了與自己門當戶對的湯姆，過著物質(zhì)富足、精神空虛的無聊生活。遭遇愛情之傷的蓋茨比勵志用自己的努力躋身上流社會并與黛西再續(xù)前緣，為此蓋茨比不惜采用罪惡的方式完成了資本的原始積累，在數(shù)年后以富豪的身份榮歸故里，用豪宅和宴會吸引了黛西的目光。然而看似重新贏回黛西芳心的蓋茨比卻最終淪為愛情的犧牲品和上流社會的替死鬼。在湯姆、黛西和蓋茨比的三角之戀外，影片《了不起的蓋茨比》還呈現(xiàn)了關(guān)于湯姆情婦及其丈夫之間的愛戀故事。

導(dǎo)演巴茲·魯赫曼曾將《了不起的蓋茨比》稱為自己從影歷史上“難產(chǎn)的陣痛”。事實上，早在2008年，巴茲·魯赫曼就已經(jīng)開始了改編拍攝《了不起的蓋茨比》的準備，但因為重重客觀原因而多次延遲。在影片創(chuàng)制的“陣痛”期， 巴茲·魯赫曼不僅誠邀萊昂納多等好萊塢知名影星加盟助陣，還多次修改劇本，力圖將觀眾帶回到那個特殊的“爵士時代”。 萊昂納多曾言，巴茲·魯赫曼所執(zhí)導(dǎo)的并不是一部簡單的電影，而是一部文學(xué)著作式的影片，影片中的劇情、人物、風(fēng)格、場景幾乎還原了小說的風(fēng)貌，在歷史真實和小說虛幻之間帶來了超凡的審美體驗。巴茲·魯赫曼執(zhí)導(dǎo)的影片《了不起的蓋茨比》改編自弗·斯科特·菲茨杰拉德于1925年創(chuàng)作出版的同名小說。美國現(xiàn)代文學(xué)史上鼎鼎大名的菲茨杰拉德無論在生活上還是在文學(xué)中都游走在美國當時的上流社會，正是對上流社會的深切體察，使菲茨杰拉德對20世紀20年代的美國社會具有深刻的認知。[1]菲茨杰拉德曾在著作《爵士時代的回聲》中將美國20年代定義為“爵士時代”，他認為“爵士時代”是一個繁榮發(fā)展、快速進步且揮霍無度的時代。[2]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后的迷惘和戰(zhàn)后經(jīng)濟的復(fù)蘇使人們陷入了享樂主義和利己主義的泥淖之中，整個社會充滿了物欲的誘惑，整個社會的夢想指向“金錢”。[3]同時菲茨杰拉德創(chuàng)作了許多展現(xiàn)“爵士時代”人情風(fēng)貌的作品，因此被公認為“爵士時代”的代言人，并由此奠定了其在美國文壇的重要地位。在小說《了不起的蓋茨比》中，菲茨杰拉德以自身真實的婚戀經(jīng)歷為原型，書寫了一幕“爵士”愛戀的悲劇。在改編成影的過程中，巴茲·魯赫曼深切地體味到了原著作者對“爵士”的深度書寫，通過在場景、建筑、服飾、用品等方面的細致還原，將觀眾帶回了那個特殊的“爵士時代”，體味著充滿時代感的愛戀悲劇。本文將在呈現(xiàn)《了不起的蓋茨比》的創(chuàng)作背景及其故事發(fā)生背景的基礎(chǔ)上，以蓋茨比、黛西、湯姆、茉特爾等影片主人公的愛情觀念及愛情故事為論述焦點，解讀該片中不同形態(tài)的“爵士”愛戀。

二、《了不起的蓋茨比》中的虛榮愛戀

影片《了不起的蓋茨比》圍繞女主人公黛西講述了兩段虛榮愛戀，無論是面對蓋茨比還是湯姆，愛慕虛榮都成為黛西愛戀選擇中的主旋律。蓋茨比與黛西之間的愛戀無疑是《了不起的蓋茨比》中的故事主線，也是整部影片最觸動心靈的部分。從社會層面上看，二人愛戀悲劇的根源在于階層的差異，蓋茨比是一位出身貧苦的軍官，而黛西則擁有優(yōu)越的家庭背景；從個體層面上看，二人愛戀悲劇的根源則在于“多情總被無情惱”，蓋茨比鐘愛黛西，甚至可以說黛西是蓋茨比的畢生追尋，而黛西愛慕的卻是虛榮。少女時的黛西憑借優(yōu)越的家庭條件和姣好的容貌吸引了許多青年的追求，而年輕有為、相貌英俊的蓋茨比就是其中的追求者之一。更為重要的是蓋茨比對黛西十分迷戀，這在很大程度上滿足了一個少女在愛戀中的虛榮，于是黛西選擇接受了蓋茨比。然而，隨著年齡的增長，蓋茨比的英俊和關(guān)愛已無法滿足黛西的虛榮，尤其是在面臨婚姻的壓力時，黛西毅然決然地拋棄了這個窮酸的軍官，投入了富豪湯姆的懷抱中。

湯姆的富有滿足了成年黛西的虛榮，嫁給湯姆成為闊太的她不僅能夠享受富足的生活，而且能夠游走在上流社會的歌舞升平之中。事實上，黛西對湯姆毫無愛慕之情，在婚姻生活中也很少交流，甚至在二人的女兒出生后，黛西也并未建立起家庭的歸屬感和責(zé)任感。夫妻二人關(guān)系的疏離使湯姆沉淪花柳，而得知真相的黛西卻選擇了接受，甚至決定利用蓋茨比來鞏固自身在婚姻生活中的地位，而黛西的這一選擇并非源自對湯姆的真愛，而是源自其對物欲的不舍和對虛榮的追求。曾經(jīng)因貧困錯失愛人的蓋茨比經(jīng)過數(shù)年的奮斗成為名震一方的富豪，為了重新得到摯愛的黛西，蓋茨比在黛西與湯姆居住地的附近購置了豪宅，并通過夜夜笙歌的豪華舞會來吸引黛西的注意。當黛西得知這位揮金如土的富豪正是自己昔日的戀人時，黛西再次接受了這個曾經(jīng)被她無情拋棄的男人，為蓋茨比編織了一個“舊情復(fù)燃”的美夢。事實上，黛西并沒有真正打算與蓋茨比重溫舊夢，而是利用蓋茨比的財富和愛慕使丈夫湯姆受到威脅，由此維系自己闊太的身份，穩(wěn)固自身在家庭中的地位。同時，此時的蓋茨比還能夠在物質(zhì)層面和精神層面滿足黛西的虛榮，使她空虛的心靈得到慰藉。黛西與蓋茨比的“舊夢”并沒有持續(xù)多久，在一次意外事故中，黛西開車撞死了湯姆的情人茉特爾，事發(fā)后的黛西十分驚恐，開始尋求丈夫湯姆和情人蓋茨比的幫助，最終善良的蓋茨比承擔(dān)下撞人至死的罪責(zé)，并在茉特爾丈夫的憤怒報復(fù)中失去了寶貴的生命。而得知這一切的黛西并沒有為之動容，迅速與丈夫湯姆帶著金錢一同離開了住地。

無論是在蓋茨比一貧如洗之際，還是在其成為富豪之時，黛西都沒有真正地選擇過蓋茨比，蓋茨比只是黛西追求虛榮的一個工具，在這種虛榮愛戀中，毫無真情可言。《了不起的蓋茨比》中的女主人公黛西并不是一個個案，從某種程度上說是“爵士時代”上流社會女性的一個集體寫照。在戰(zhàn)爭后的迷惘時期，傳統(tǒng)的價值觀念被顛覆，純粹的利己主義大行其道。在新舊交織的社會轉(zhuǎn)型時期，青年一代的迷惘與動搖使他們成為物欲的奴隸，在燈紅酒綠的生活中逐漸走向了精神的空虛和情感的空洞。

三、《了不起的蓋茨比》中的攀附愛戀

在影片《了不起的蓋茨比》中，湯姆的情人茉特爾是一個典型的情感中的攀附者形象，雖然茉特爾的情感故事在《了不起的蓋茨比》中并不是主要內(nèi)容，但其婚姻及婚外戀情的悲劇卻具有鮮明的“爵士時代”特色。影片中，茉特爾是一位擁有著不錯外表的底層女性，在結(jié)識富豪湯姆之前茉特爾便已為人婦，雖然她的丈夫十分疼愛她，但貧苦的家庭生活和底層的社會地位使茉特爾十分不滿，一直企圖融入上流社會的茉特爾走上了攀附之路。雖然影片《了不起的蓋茨比》中并沒有對茉特爾與湯姆之間的婚外戀情進行過多描述，但從故事的整體脈絡(luò)和細節(jié)中不難發(fā)現(xiàn)茉特爾在這段愛戀中的悲劇地位。正如上文所述，湯姆雖然擁有巨大的財富，但其生活并不幸福，在與黛西同床異夢的婚姻中，湯姆的精神備感空虛，而適時出現(xiàn)的茉特爾則成為湯姆填補精神空洞的一個工具。對于茉特爾，湯姆付出的只有金錢，沒有情感。

在這種極端不對等的愛戀中，茉特爾并沒有迷途知返，甚至沉浸在湯姆提供的富足生活中難以自拔，在其居住的廉價公寓中擺滿了格格不入的豪華家具和奢侈名品，這些物品不僅成為茉特爾炫耀的資本，而且逐漸成為其生命的意義，甚至使她逐漸迷失了自我，忘卻了身為人婦的身份，幻想著取代黛西的位置。也正因如此，茉特爾付出了自己的生命，在一次企圖攔車的叫罵中，茉特爾被黛西駕駛的車輛撞死。事實上，在茉特爾生前，被其視為生命意義的湯姆從未以平等的心態(tài)與之相處；在茉特爾死后，湯姆也毫無悲傷之感，一心思忖著怎樣幫助妻子黛西脫罪。在這樣一段攀附愛戀中，茉特爾無疑是一個可笑且可悲的小丑形象。在影片《了不起的蓋茨比》中，我們能夠看到創(chuàng)制者對于茉特爾的態(tài)度是復(fù)雜的。一方面，茉特爾的悲劇在于社會，“爵士時代”尚未擺脫階級劃分的發(fā)展形態(tài)，底層社會和上流社會之間存在著難以逾越的鴻溝，底層民眾很難通過自己的努力真正被上流社會所接納；另一方面，茉特爾的悲劇源于自身，她對丈夫的關(guān)愛和家庭的責(zé)任熟視無睹，一心想要通過攀附富豪而融入上流社會，財富和地位已經(jīng)成為茉特爾唯一的生存價值，在這種畸形的價值觀中，茉特爾的追尋必將以失敗告終。與黛西一樣，茉特爾這一形象并非個例，而是“爵士時代”眾多底層女性的寫照，在20世紀二三十年代的美國，底層女性還很難擁有良好的教育背景和廣泛的就業(yè)機會，在這種情況下，婚姻就成為許多底層女性改變命運的關(guān)鍵，但階級和身份的雙重限制又常常使如茉特爾一般的底層女性無法如愿以償。

四、《了不起的蓋茨比》中的諷刺愛戀

影片《了不起的蓋茨比》中，蓋茨比對黛西的執(zhí)著愛戀無疑是悲劇的，但撥開悲劇的表層，不難發(fā)現(xiàn)其中的諷刺與自嘲。正如上文所述，蓋茨比這一藝術(shù)形象的原型就是原著的作者菲茨杰拉德，其光鮮生活的背后是一段令他力不從心的婚姻，妻子的奢靡使菲茨杰拉德需要不停地寫作來賺取生活的資本，費盡心力地維持著上流生活的假象。菲茨杰拉德曾坦言自己在從默默無聞到名震文壇的歷程中，深刻地感受到了享樂后的空虛和空虛后的享樂。[4]身處享樂與空虛怪圈中的菲茨杰拉德在蓋茨比的故事中表達了對于“爵士時代”的諷刺，也正因如此，蓋茨比這一人物形象被賦予了現(xiàn)實的諷刺性。

影片中的蓋茨比曾因貧窮而錯失愛人，為了重新得到黛西，蓋茨比不僅通過作奸犯科的方式賺取金錢，由軍官成為富豪的蓋茨比不僅背棄了自己最初的夢想，而且成為他曾經(jīng)不齒的模樣。在社會轉(zhuǎn)型、信仰缺失的“爵士時代”，金錢幾乎成為衡量一切的標準，也成為青年一代主流的追尋。痛失愛人的蓋茨比帶著用金錢奪回愛情的希望融入了這一金錢至上的潮流中，天真地認為金錢可以消解自己與黛西之間的階級差異。在蓋茨比賺取了足夠的金錢后，他開始有意隱藏自己的身份，通過每晚舉辦奢華的宴會來吸引黛西的目光，并在鄰居尼克的幫助下，重新見到了黛西。當黛西發(fā)現(xiàn)這位名震一方的富豪正是對自己余情未了的昔日戀人時，她的虛榮之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為了維系蓋茨比對自己的情感，黛西對蓋茨比表達著虛偽的愛意。與摯愛重歸于好的蓋茨比雖然發(fā)現(xiàn)黛西的身上散發(fā)著對金錢的依賴與渴求，卻偏執(zhí)地幻想金錢能夠使黛西回到自己的身邊，這不僅諷刺了蓋茨比的自欺欺人，也諷刺了“爵士時代”對于個體的異化。

在影片《了不起的蓋茨比》中，愛戀缺失了真實和真情，淪為可與金錢進行交換的對象，無論是黛西的虛榮愛戀，還是茉特爾的攀附愛戀，抑或是蓋茨比的諷刺愛戀，都體現(xiàn)出對于“爵士時代”的批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