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遠倫
白鼻〔組詩選三〕
張遠倫
大巴山派出的舞者
不是性喜咬繩的飛虎
而是在三面懸崖上飛縱的父親
他牽繩而蕩的樣子
完全遵從山勢的韻律
徹底拜伏懸崖的高絕
騰挪,跳躍,宕開
俯,仰,蜷,展
崖上的舞者從不說話
有時候會順著山風吟嘯
從第一面懸崖
蕩至第二面懸崖
有時候會隨著云霧的蒸騰
蕩至第三面懸崖
其中必定有一面懸崖向陽
舞者的身后
必定跟著跳動的陰影
讓崖下的女兒
生出單純的驚喜
而驚心動魄的單腿旋轉
讓她以為——
人間再無第二種
這樣的絕情芭蕾
村莊里人越來越少
一只香貍子,獨對枯死的酸棗樹
她內(nèi)心的絕望,面如享樂
靜靜地等待冬雪過后,春天催生第一片嫩芽
她還要等到酸棗樹結籽
爬上樹,挑食
我的村莊我不守
香貍子死守
她是這世間,我最不忍心拋棄的小獸
她鼻子,吻一下,也干凈
你如來我的村莊,我會用泉眼看你
左泉枯涸,還有右泉
你如來我的村莊,我會用連枷抽你
青篾斷了,還有黃篾
你如來我的村莊,我會用嗥聲喊你
孤豹死了,還有獨狼
你如來我的村莊,我會用山梁困你
出了埡口,還有隘口
而我,多么害怕你來了
我的村莊,空無一人
你迷信的,終將是虛無,是消亡
是我的名詞,而不是肉身
只有斑鳩還在斑鳩草的上空喊春水
只有陽雀還在陽雀菌的山谷叫清明
啞巴,別來
別錯入這死寂,別歧路于晚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