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東◎官演武
從心出發(fā)
廣東◎官演武
天空在釋放精靈。
一滴雨落下,沒有誰聽到它的聲音。一片雨落下,才知道雨來了。
雨在擁擠著下墜,發(fā)出的聲音像急弦,像潮汐,像鼓點。
它是大河與湖泊的開始,是船的依托和力量,是漩渦和飛翔的預(yù)演。
人們無法分辨,這一顆與另一顆雨滴的重量與速度。
無法將雨滴單獨提取,也無法留住千萬顆雨滴的圓滿。
雨滴,是時空瞬刻的命名,天空不接受一滴雨永恒的意義。
雨是云的墜落,是閃電的笑、雷迸濺的血液。
天空的變色是云雨的醞釀、聚散與馳奔天空需要恢宏壯麗的容納、釋放和考驗。
雨從天空降下,那一刻,大地向天空交出一份生命的答卷。
風(fēng)伏在旗上睡著了。
與風(fēng)一同睡去的還有樹、窗簾、午間的夢、天上的云。
這靜止的事物,讓我感到一切都可以停下來。在案卷、墨水、書本、談話和延伸的路上,停下來。
停下來,禾苗照樣會順著季節(jié)生長,星星會在夜間閃爍,天空有鳥飛過,平靜的大海有帆遠行。
停下來,我依然看見你的影子,在陽光和月光下修長或縮小,你的臉上洋溢著微笑、自信和光榮。
風(fēng)在旗上睡著了。
旗醒著,在莊嚴(yán)的升降崗上,在聳立的樓頂上,在血洗的陣地上,旗,醒著。
旗,人類的血性,太陽與火焰,苦難中無聲的吶喊,飄展的大地,每一時刻,醒著。
它要擁抱風(fēng),一同奔走、舞蹈,把風(fēng)從沉睡中喚醒。
它要將風(fēng)卷成大海的波瀾、燦爛的笑靨、飄裊的火舌。
旗,更多的時候,以靜的姿態(tài)飄揚著。
而風(fēng),從空氣中來的風(fēng),從沒有讓我們失望。
樹葉不分大小,從春天的枝頭,墜落。
是一種旋舞的形式作別于生機盎然,是綠色交響曲的休止符,是狂喜中揮灑的淚水。
季節(jié)沒有記錄,樹葉何時開始枯黃,是在早晨或者黃昏,是在風(fēng)起時還是雨臨時。
只記住一張樹葉,不可能同時擁有春夏秋冬。
連樹葉本身,此刻,也無法記住,什么時候綠過,鳥兒什么時候來過,在高處還是在低處。甚至無法感知陽光的明亮和雨水的清涼。
墜落,從春天的枝頭,此刻的樹葉,不分大小。細小得悄無聲息,闊大的樹葉,發(fā)出較響的墜地聲。
春天遠去,留下綠,在枝頭,在草地,在我目所能及的街心花圃。
或者這綠并非春天的足跡,而是夏天的印象。
沒有誰測量到春天的哪一場雨水,比夏天的雨水更加清亮透明。也沒有誰能感覺到草木在哪個季節(jié)更加需要陽光。
只見綠,在我的窗口里顯現(xiàn),它是真實的,它剔除了霧中的一切假象。
每一張綠葉,都可以承受夜間晶瑩的露珠,每一綠的枝頭都可以讓鳥棲息和展飛。
我在窗前,與綠的距離只有十米,或者更短,我需要此刻的綠安放在我的內(nèi)心。
此刻,我的心情是綠色的。
假若綠一直延伸到深秋或冬天,我同樣可以想象春天與夏天的陽光和露水,可以寫出季節(jié)的詩篇。
假若窗前的綠被一張枯萎的葉片遮蓋我不可能聽到草地最先的嘆息。
當(dāng)一片生命的枯萎向我逼近,我同樣打開日子的窗口,坦然接受季節(jié)帶給我的感動
舞在解放肢體。
生命賴以存在的肉體,從小到大,從輕到重,從生到死,攜帶著靈魂或被靈魂攜帶,在大地上行走。
肉體攜著靈魂,在人間劃出房屋、餐桌、衣服與車輛的形狀,填充白晝與夜晚的空虛。
靈魂攜著肉體,在廣場、街邊、樹下、草坪,在世界每一個可立足之地,變幻著形狀。
借如風(fēng)的歌、如水的韻,從遠古到現(xiàn)代,穿透堅硬的物質(zhì),將時間之靜旋出生命之動。
舞因而得名,將肉體從地面提升,像燕子像水流,比畫的曲線更優(yōu)美,比天上的閃電更清晰,比愛的渴望更熱切。
有的舞,純粹就是生命的延伸。
我從不懷疑一個年已八旬的老婦,會比一位少女的舞蹈更加美麗。
從春到冬,垂釣的姿態(tài)都是一樣的。
江水卻在消長中翻開日記,記錄了船、月光,日影,和走在岸邊的愛情。
還有岸上盛開的木棉花永不消亡的青春,還有垂下胡須的蓊蓊郁郁的老榕樹。
但垂釣的姿態(tài),從冬到春都是一樣的。
垂釣,坐低了身體下的泥土,也使一些不該消失的已經(jīng)失去,比如靜坐中腳下的青草。
但從不后悔黑發(fā)在漫長的忍耐中變白,光澤的臉布滿了皺紋,如同波瀾刻在生命中。
垂釣,因?qū)W⒍雎粤撕c飛鳥的存在,將飛馳的車聲拋在千里之外。
甚至忽視江水的消長與清濁。
只有一根細得看不見的線和看不見的浮標(biāo),讓他的心在歲月中沉浮。
然而早已沒有了大的歡喜和大的悲傷。
他只垂釣,享有江水而不占有江水,直至變成會走動的水和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