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仕章
(上海外國語大學,上海 200083)
*本文系國家社科基金項目“文化翻譯學的學科建構研究”(13BYY023)的階段性成果。
●翻譯研究
文化翻譯學元理論探析*
楊仕章
(上海外國語大學,上海 200083)
*本文系國家社科基金項目“文化翻譯學的學科建構研究”(13BYY023)的階段性成果。
任何一門學科的建設與發(fā)展都離不開該學科的元理論。元理論是學科的自我反思,是對學科的論證、審視與總體描述。本文提出文化翻譯學元理論的結構體系,認為文化翻譯學元理論包含文化翻譯學的定義、理論基礎、學科性質、研究對象、研究任務、研究方法和學科體系等問題,并對每個問題進行探討,從而初步建立文化翻譯學元理論。
文化翻譯學;元理論;理論體系
任何一門學科的元理論是該學科發(fā)展到一定程度后對自身一些問題所進行的自覺思考?!耙婚T學問的元理論或元學問是這門學問的自身反思、自我認識,它主要研究這門學問的學科特征與判別標準(包括這門學問作為一門學問必須具備的條件、必須滿足的要求),它所特有的目標、任務、問題、方法,它的根據(jù)與確證,它的體系框架,它的功能、功用,它的發(fā)展變化以及與其他學問的劃界、關系”(劉永富 2002:1)。文化翻譯學元理論是對文化翻譯學這一學科的論證、審視與總體描述,主要探討文化翻譯學的定義、理論基礎、學科性質、研究對象、研究任務、研究方法和學科體系等問題。
科學界定文化翻譯學概念是文化翻譯學的基礎。文化翻譯學與西方翻譯研究中的文化學派并不相同。西方文化學派研究文化中的廣義翻譯過程問題,屬于翻譯學外部研究,有些研究甚至就是文化研究;而文化翻譯學基于翻譯本體,研究狹義翻譯過程中的文化問題,屬于翻譯學內(nèi)部研究,是翻譯學的一個子學科。
文化翻譯學由于基于翻譯本體,所以自然不會脫離語言/文本的轉換。文化翻譯學主要研究狹義翻譯過程中源語文化素的翻譯轉換,即翻譯中的文化移植活動。這一研究與翻譯學本身研究一樣,內(nèi)容非常復雜,僅僅依靠某一個學科無法完成,必須運用眾多學科理論與方法,文化翻譯學因而是一門綜合性學科。概言之,文化翻譯學可以被定義為系統(tǒng)研究作為文化移植活動的翻譯的綜合性翻譯學學科。
從哲學層面上看,文化翻譯學乃至翻譯學的理論基礎是價值哲學?!皟r值問題,簡單說就是一切事物(包括世界萬物、人和社會、人的思想和活動等在內(nèi))對于人的意義(好壞、善惡、美丑、利弊、禍福等)問題,以及與之相聯(lián)系的人的反映和選擇等問題”(李德順 2002:ii)。翻譯作為跨文化傳播活動,它的最終目標是價值實現(xiàn)問題。只要進行翻譯活動,就必然為了在譯語文化中實現(xiàn)源語文本的交換價值(精神價值)或者比較價值。對源語進行的各種轉換以及對源語文本實施的各種操控,其驅動力從根本上講都是源語文本的價值。
從具體學科層面上看,文化翻譯學的理論基礎除翻譯學外,還包括語言與文化的關系以及語言文化屬性的各種學說,涉及文化學、普通語言學、語言文化學、社會語言學、跨文化交際學等學科。由于翻譯是通過轉換源語來再現(xiàn)源語文本的活動,而語言與文化存在密不可分的互動關系,因此在轉換源語過程中必然要解決源語所蘊含、所表達的各種文化信息的問題。
一種語言所反映、所表達的文化能不能被另一種語言表達出來呢?對于同一個民族來說,其語言與文化之間的反映與被反映、表達與被表達關系是渾然天成、互動發(fā)展的。有學者認為,民族語言在承載文化時兼有天然性與人工性?!罢Z言承載文化時可能會有兩種可能:一種是承載本民族文化,它完全勝任;另一種是承載異民族文化,它不完全勝任。我們可以把完全勝任的語言稱為天然載體,把不完全勝任的語言稱為人工載體。翻譯就是通過語言的轉換來改變文化載體,變自然載體(母語載體)為人工載體(譯語言載體)。這里面自然包含對譯語言不能勝任的許多情況的處理問題。”(周志培 陳運香 2013:82) 這樣看來,源語承載的文化難以用譯語表達出來。進一步而言,問題不僅僅在于譯語能不能表達源語承載的文化,還在于譯語表達的源語文化能不能在譯語文化中得到對應的理解與接受。這正是翻譯的困難所在。解決翻譯中的文化難題并從文化的角度來審視翻譯活動由此成為一個獨立的研究領域,相關學科也為這一研究提供充分的理論依據(jù)與扎實的理論基礎。
同翻譯學本身一樣,文化翻譯學不是一門交叉學科(邊緣學科),而是綜合學科。綜合性作為文化翻譯學的學科性質之一是相對于單一性、交叉性(邊緣性)而言的。文化翻譯學不僅具有綜合性,還具有其他一些性質。
從描寫性與規(guī)定性這對范疇看,文化翻譯學主要是描寫性的?!叭魏我婚T經(jīng)驗科學如果缺少一個恰當?shù)拿鑼懶苑种W科就不能宣稱完備而(相對)獨立”(Toury 2001:1)。“翻譯學是一門經(jīng)驗科學(empirical science),建基于翻譯經(jīng)驗(translation experience)”(劉宓慶 2005:15)。雖然圖里(G.Toury)所言指向他的描寫翻譯研究(descriptive translation studies) 這一翻譯學外部研究,而劉宓慶所說的翻譯學是本體意義上的翻譯研究,是翻譯學內(nèi)部研究,但是圖里所言同樣適用于翻譯學內(nèi)部研究。
文化翻譯學是翻譯學的一個子學科,同樣以描寫性為主。文化翻譯學須要描寫文化翻譯過程與文化翻譯現(xiàn)象,描寫的內(nèi)容是實際存在的情形。在充分描寫的基礎上,不同的文化語境可根據(jù)自身的翻譯規(guī)約性規(guī)范(конвенциональная норма)確立一些應當遵守的翻譯原則與方法。也就是說,文化翻譯學也具有規(guī)定性的特點,只是規(guī)定性處于次要地位。
從描寫性與闡釋性這對范疇看,文化翻譯學在著力進行描寫的同時,也對各種文化翻譯現(xiàn)象進行闡釋?!胺g學的目的不僅僅是描繪,更重要的是解釋,因為解釋是任何學科發(fā)展的最高目標之一”(趙彥春 2005:101)。切斯特曼(A. Chesterman)認為翻譯研究中“最為重要的發(fā)展趨勢已經(jīng)是由哲學概念分析(philosophical conceptual analysis)轉向實證研究(empirical research)”,他提出的實證翻譯理論的3個主要目標之一便是解釋性研究,“解釋譯者行為的原因,提出可檢驗的因果規(guī)律”(Chesterman 1998:201, 228)。文化翻譯學須要揭示不同文化譯法的理據(jù)性,解釋文化翻譯中各種異?,F(xiàn)象產(chǎn)生的原因等。文化翻譯學是描寫與闡釋的結合。
可見,文化翻譯學是一門綜合性學科,兼有描寫性與闡釋性,在充分描寫的基礎上還有可能形成某種規(guī)定性。
作為一門獨立學科,首先要明確它的研究對象(呂紅周 單紅 2016)在討論文化翻譯學的研究對象之前,有必要區(qū)分研究的客體(объект)與對象(предмет)這兩個概念。“客體是引出問題情境并被選來研究的過程或現(xiàn)象。對象是客體范圍內(nèi)的東西。研究的客體與對象作為科研過程的兩個范疇,彼此之間是總體與局部的關系??腕w中的某一部分可以被分立出來用作研究對象?!?Кузин 2008:11) 早有學者指出,“翻譯是各種不同科學研究的客體”(Швейцер 1973:6-16)?!胺g作為言語活動的特殊形式,是一種復雜的多面現(xiàn)象,該現(xiàn)象的各個不同方面吸引了文藝學家、心理學家、民族學家和語言學家的關注”(Швейцер 1973:6)。
翻譯學當然要研究翻譯,但是“翻譯”作為客體,也可以被其他學科加以研究。俄羅斯學者加爾博夫斯基(Н.К. Гарбовский)曾指出,同一個客體“翻譯”可以被語言學、符號學、邏輯學、認知科學、心理學、法學、醫(yī)學、文藝學和藝術理論等不同學科研究(Гарбовский 2004:214),盡管這些學科都有自身的研究對象并且互不相同。的確,語言學家也會以翻譯為客體,利用翻譯來研究語言?!敖Y構語言學家在討論翻譯問題時,往往將翻譯研究納入語言學理論研究的框架,以結構主義語言學的理論與方法來描述翻譯現(xiàn)象。他們研究翻譯的根本目的是為了便利語言研究”(張柏然 辛紅娟 2005)。甚至哲學家們也談論翻譯。不過,他們同樣只是把翻譯當作研究的客體,借以說明哲學問題。海德格爾、伽達默爾和德里達等人討論翻譯問題實際上是出于各自哲學理論的需要,作為他們理論論述的佐證,并非是他們發(fā)明出來用于指導我們的翻譯實踐活動。如此看來,“如果從翻譯視角透視文化與語言,便構成了‘文化語言翻譯學’,簡稱‘文化翻譯學’”(王秉欽 1995:10,2007:12)。這樣的說法值得商榷,因為從翻譯視角透視文化與語言,其目標是文化與語言研究,翻譯成為工具,而不是被研究的對象,難以構成文化翻譯學。
西方翻譯研究中的文化學派對翻譯的研究也存在類似情形?!皩Ψg的文化研究及各流派的分析,可以看出,翻譯的文化研究的許多領域雖然和翻譯有某種聯(lián)系,但這些領域已不是翻譯的本質方面。由于翻譯與語言、文學、文化、心理等現(xiàn)象的緊密聯(lián)系,翻譯的文化研究的諸多研究是在相關學科的框架下進行的,其結論也只能是相關學科結論的驗證或補充。”(張柏然 辛紅娟 2005)之所以會這樣,是因為這些研究只是把翻譯當作研究的客體,而不是對象。換句話說,有些學科雖然也談論翻譯問題,但它們并不是以研究翻譯為己任,而只是利用翻譯來說明各自的觀點或理論。當然,這些學科有關翻譯的觀點與理論對翻譯研究不無益處,有時甚至作用很大(如翻譯研究的文化學派),但是終究不能替代翻譯學本身的研究。
區(qū)別研究客體與研究對象有助于從另一個角度理解一些學者(呂俊 2004,趙彥春 2005:3-9)對翻譯研究文化學派非本體研究的批評,有助于理解西方翻譯研究在經(jīng)歷“文化轉向”之后為什么會出現(xiàn)“U形回轉”——“回到語言學”(Snell-Hornby 2006:150-151)的趨勢。
文化翻譯學是翻譯學的基礎學科,研究的客體是本體意義上的翻譯,離不開語言/文本的轉換,因而屬于翻譯學內(nèi)部研究。這不同于西方“文化轉向”的翻譯研究,后者主要關注文本外的社會文化因素對廣義翻譯過程的制約?!八^‘文化轉向’只是將原來被結構主義語言學范式排斥在外的諸因素納入譯學研究者的視野,與翻譯研究結合起來,成為它外部研究的組成部分?!?呂俊 侯向群 2010)
文化翻譯學之所以能成為一門獨立的學科,關鍵在于它有獨立的研究對象以及由此而決定的獨立的研究任務。能否準確把握研究對象將影響學科的獨立性,不可輕視。對于文化翻譯學,有學者認為,“它的研究對象既是語言文化,又是翻譯,是語言文化中的翻譯問題和翻譯中的語言文化問題的統(tǒng)一;它以語言文化為對象,但立足于翻譯,探索文化與翻譯的內(nèi)在聯(lián)系和客觀規(guī)律。換言之,應當從文化的全方位,即從復雜而又處于動態(tài)多變過程中的整個文化場中考察語言翻譯,發(fā)掘翻譯中一切文化因素,并從翻譯中反觀文化”(王秉欽 1995:7,2007:10)。歷史地來看,在文化翻譯學開創(chuàng)之初,這一觀點具有積極意義,也得到學界的肯定與接受①。不過,這里所說的“研究對象”似乎指研究內(nèi)容或范圍,與我們所說的“研究對象”不盡相同。文化翻譯學的研究對象既不可能是語言文化,因為語言文化是語言文化學的研究范疇,也不可能是翻譯,因為翻譯是由文化翻譯學的上位學科——翻譯學來研究。而“語言文化中的翻譯問題和翻譯中的語言文化問題”、“探索文化與翻譯的內(nèi)在聯(lián)系和客觀規(guī)律”以及“從翻譯反觀文化”已經(jīng)超出作為基礎學科的文化翻譯學的研究范圍。如果把它們作為文化翻譯學的研究對象,勢必模糊文化翻譯學的學科邊界,影響文化翻譯學的獨立性。
文化翻譯學的首要研究對象是譯者在語言轉換過程中進行的文化移植活動。翻譯活動一旦發(fā)生,翻譯行為在整體上便是一種文化移植活動。也就是說,只要源語文本被翻譯成譯語文本,從文本層面上看,必然是一種文化移植,盡管文本內(nèi)的文化細節(jié)(即各種微觀文化素)可能存在不同程度的轉換、變形甚至刪除。俄羅斯學者加爾博夫斯基在分析翻譯理論(翻譯學)的研究對象時指出:“翻譯理論的對象是譯者創(chuàng)造另一事物(иное)的轉換活動,盡管他的目標是創(chuàng)造某種類似事物(подобное)。正是這一矛盾以及引起這一矛盾的語言原因、社會原因、心理原因、歷史原因、民族原因和其他層面原因構成翻譯理論的對象”(Гарбовский 2004:218)。而在文化翻譯學研究的文化移植過程中,“另一事物”與“類似事物”之間的矛盾更加突出。脫離源語文化土壤的譯語文本,表象上愈是接近源語文本,文化可接受程度往往會愈低,所以在實際文化移植過程中文化轉換與文化變形必不可少。在譯語文本中,源語文化被淡化、被中和、被替換甚至被刪除都在所難免。譯本雖以源語文化為主,卻也融入不少譯語文化。在文化層面上,譯者的目標雖然是移植源語文本文化素,即創(chuàng)造一個文化類似事物,但是實際創(chuàng)造出來的肯定是文化上的另一事物。
因此,進一步地來看,譯者移植文化卻又變動文化的矛盾以及引起這對矛盾的各種原因構成文化翻譯學的研究對象。
明確的研究對象決定具體的研究任務。圍繞文化翻譯學的研究對象,文化翻譯學的研究任務包含兩大方面:一是描寫文化移植活動的過程,揭示譯者移植文化卻又變動文化這對矛盾本身;二是闡釋文化移植活動的結果,闡明文化翻譯方法的理據(jù)性,解釋上述矛盾產(chǎn)生的各種原因。具體來說,文化翻譯學的研究任務主要包含6個方面:(1)文化之于翻譯的意義;(2)文化翻譯單位;(3)文化翻譯方法及其理據(jù)性;(4)異常翻譯及其文化闡釋;(5)文化翻譯機制;(6)譯本的文化屬性。須要指出的是,這6個方面只是文化翻譯學基礎理論的研究任務。文化翻譯學除基礎理論外,還有元理論、歷史研究與應用研究。
什么是方法?“方法的實質就是:自覺地從一定的角度、模型或框架出發(fā)把不能直接達到的總目標或最終目標化為一系列能直接達到的分目標或階段目標……簡言之,方法就是間接達到目標的途徑?!?劉永富 2002:8-9) 在普通科學方法論層面上,文化翻譯學需要運用橫斷性科學方法(系統(tǒng)方法)、經(jīng)驗性科學方法與理性科學方法。文化翻譯作為翻譯這個系統(tǒng)的子系統(tǒng),其研究需要運用系統(tǒng)方法,以便更好地描寫與闡釋文化翻譯。
系統(tǒng)論創(chuàng)始人貝塔朗菲(L. von Bertalanffy)在1973年出版的《一般系統(tǒng)論:基礎、發(fā)展和應用》(GeneralSystemTheory:Foundations,Development,Applications)中將“系統(tǒng)”定義為“相互作用著的若干要素的復合體”(貝塔朗菲 1987:51)。通過這個定義可以看出,系統(tǒng)由若干要素組成,這些要素相互作用,構成一個復合體,即系統(tǒng)。文化翻譯系統(tǒng)是在翻譯這一文化傳播過程中譯者實施的文化移植、文化適應與文化過濾三位一體活動。
從構成要素上看,文化翻譯系統(tǒng)包含譯者、文化素、文化翻譯策略、文化翻譯方法與譯文。從層次性上看,文化翻譯系統(tǒng)中各要素之間在關系上并不是平列的。很顯然,譯者處于系統(tǒng)的最高層次,文化翻譯方法低于文化翻譯策略。即便是文化素,也因大小不同與價值高低而存在不同的層次。文化翻譯系統(tǒng)中的這些要素相互聯(lián)系,通過結構形成整體?!敖Y構是系統(tǒng)內(nèi)各要素的組織形式,是要素間的關系”(楊春時等 1987:13)。系統(tǒng)通過結構將要素聯(lián)結起來。文化翻譯系統(tǒng)的結構是譯者在對源語文化素認知的基礎上,依照文化素的類型(宏觀或微觀)與價值(知識價值或/和美學價值),在自己翻譯觀(既有純個性的,也有受翻譯規(guī)約性規(guī)范制約的)支配下,采取相應的文化翻譯策略與具體的文化翻譯方法,最終形成譯文。文化翻譯系統(tǒng)的結構如圖1所示:
圖1文化翻譯系統(tǒng)的結構模型
研究系統(tǒng)不僅需要了解系統(tǒng)的要素與結構,還要研究系統(tǒng)的功能?!跋到y(tǒng)在特定環(huán)境中發(fā)揮的作用或能力就叫作系統(tǒng)的功能”(同上:23)。系統(tǒng)總是與其他系統(tǒng)相互作用,并處在更大的系統(tǒng)包圍之中。文化翻譯子系統(tǒng)與翻譯其他子系統(tǒng)同處在翻譯這個母系統(tǒng)之中。翻譯系統(tǒng)除包含文化翻譯子系統(tǒng),還包含語言轉換子系統(tǒng)、訊息傳遞子系統(tǒng)、審美再現(xiàn)子系統(tǒng)以及其他子系統(tǒng)。這些子系統(tǒng)之間的關系如圖2所示。
圖2 翻譯子系統(tǒng)之間的關系
圖2顯示,翻譯系統(tǒng)中各子系統(tǒng)之間相互作用,相互依存,經(jīng)?;槟繕伺c手段。文化翻譯離不開語言轉換,也同樣不可忽略訊息傳遞或/和審美再現(xiàn)。文化翻譯子系統(tǒng)之外的其他子系統(tǒng)、譯語文本的讀者以及譯語文化語境構成文化翻譯子系統(tǒng)的環(huán)境。文化翻譯子系統(tǒng)的功能主要表現(xiàn)為它在翻譯母系統(tǒng)乃至譯語文化語境中發(fā)揮的作用。文化翻譯子系統(tǒng)的功能是基于語言轉換,通過訊息傳遞或/和審美再現(xiàn)來傳播異質文化,實現(xiàn)文化素的各種價值。
當然,根據(jù)系統(tǒng)論的觀點,系統(tǒng)對環(huán)境的作用不是單向的,環(huán)境會通過反饋對系統(tǒng)的活動進行調節(jié)?!碍h(huán)境受到系統(tǒng)的作用后,會把其結果作為信息返回到系統(tǒng)中去,系統(tǒng)根據(jù)這些信息就會調節(jié)自己的活動,從而更好地發(fā)揮功能”(同上:24)。文化翻譯系統(tǒng)乃至整個翻譯母系統(tǒng)都是如此,它們在動態(tài)發(fā)展過程中會受到讀者以及譯語文化語境的調節(jié),從而使自身得到不斷的完善。利用系統(tǒng)方法不僅可以明確文化翻譯系統(tǒng)的要素、結構、層次和功能,而且更為重要的是可以優(yōu)化文化翻譯系統(tǒng),通過調整系統(tǒng)結構,協(xié)調要素關系,使文化翻譯系統(tǒng)能更好地服務文化翻譯的既定目標。
從研究邏輯上看,由于文化翻譯學是描寫性研究與闡釋性研究的結合,因此既需要運用歸納邏輯(歸納法),也需要運用演繹邏輯(演繹法)。歸納法是通過觀察獲取材料,再對材料進行思維加工,最后形成觀點、假設乃至理論。歸納法包含許多具體的方法。例如,在獲取材料和事實時,文化翻譯學需要使用觀察法、文獻法、語料庫方法、實驗法和社會調查法等經(jīng)驗性科學方法;在對材料和事實進行思維加工時,文化翻譯學需要運用比較法、歸類法、分析法和綜合法等理性科學方法。演繹法與歸納法相對,簡單來說,就是根據(jù)某一理論提出假設,然后通過觀察對假設進行驗證(證實或證偽)。文化翻譯學在運用演繹法時同樣包含許多具體的方法,例如在觀察、驗證階段會使用實驗法、比較法和分析法等。
在具體科學方法論層面上,文化翻譯學作為翻譯學的子學科,具有綜合性的特點,需要運用其他學科的研究方法。翻譯學研究方法同樣可以為文化翻譯學使用。科米薩羅夫指出,現(xiàn)代翻譯學廣泛運用語言學研究方法(或完全借鑒,或進行必要的改動),其中包括對比分析法、義素分析法、轉換分析法、統(tǒng)計法、模式化法、問詢法和實驗法等(Комиссаров 1990:37-39,1999:23-27)。這些方法也可以運用于文化翻譯學研究。
除其他學科的研究方法之外,文化翻譯學還有自己特有的研究方法,包括文化素析出法、價值分析法和語境化方法等。文化素析出法指在由語言符號組成的文本或話語中獲得文化素的方法。只有準確識別文化素,文化翻譯才成為可能。價值分析法是確定文化素的價值類型與價值層次的方法。只有對文化素進行價值綜合分析(如語義價值、語用價值、語篇價值和審美價值等),才能采取恰當?shù)姆g策略與相應的翻譯方法。語境化方法是將文化翻譯事實置于語境(文內(nèi)語境和文外語境)來闡釋文化翻譯方法與文化翻譯現(xiàn)象的方法。孤立地看某一文化素,往往會有多種不同的譯法。但是在特定的語境中,該文化素的譯法就會非常有限,甚至只能有一種。文化翻譯現(xiàn)象也是如此。只有把文化翻譯事實放到它們實際所在的語境中,才能科學地闡釋它們存在的原因。
在立足于翻譯本體的文化翻譯(學)研究中,《文化翻譯學》(王秉欽 1995,2007)和《文化翻譯論綱》(劉宓慶 1999,2007)是兩本具有代表性的著作?!段幕g學》一書認為,文化翻譯學的結構體系包含3個方面:基礎理論研究、實踐研究與相關學科知識來源研究(王秉欽 1995:7-8,2007:10)?!段幕g論綱》一書對文化翻譯理論的構建基于狹義翻譯過程,始于理解(文本微觀與宏觀的文化解讀),終于表達(文化表現(xiàn))。這兩本著作對文化翻譯學的學科構架作出積極探索。
從學科體系角度來說,我們認為,文化翻譯學的學科體系包含4個分支:元理論、歷史研究、基礎理論和應用研究。文化翻譯學元理論主要研究文化翻譯學的定義、理論基礎、學科性質、研究對象與任務、研究方法和學科體系等問題,是對文化翻譯學這一學科的論證、審視與總體描述。文化翻譯學歷史研究主要包括文化翻譯理論史與文化翻譯影響史。文化翻譯學基礎理論是文化翻譯學的根本,它研究基于雙語轉換的文化翻譯的過程與結果(產(chǎn)品)并對其進行描寫與闡釋。這是關于文化翻譯本體的研究,是文化翻譯學的理論部分本身。文化翻譯學應用研究是文化翻譯學基礎理論研究成果在實踐中的應用,包含文化翻譯批評、翻譯政策和翻譯教學等。
“一門學問的元理論的研究水平體現(xiàn)著、標志著這門學問的成熟程度”(劉永富 2002:2)。本文探討文化翻譯學元理論的基本問題,包括文化翻譯學的定義、理論基礎、學科性質、研究對象與任務、研究方法和學科體系等。本文的探討只是一孔之見,相信隨著文化翻譯學的發(fā)展,文化翻譯學的元理論也必然會更加完善。
注釋
①該觀點被收入孫迎春主編的《譯學大詞典》(中國世界語出版社,1999年版,第126-127頁),并被轉錄入方夢之主編的《中國譯學大辭典》(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2011年版,第305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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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稿日期:2016-12-15 【責任編輯陳慶斌】
OntheMetatheoryofCultranslatology
Yang Shi-zhang
(Shanghai International Studies University, Shanghai 200083, China)
cultranslatology; metatheory; theoretical framework
H059
A
1000-0100(2017)02-0079-6
10.16263/j.cnki.23-1071/h.2017.02.013
For the construction and development of a discipline, it is insufficient without a metatheory of the discipline. Metatheory is a self-reflection of the discipline. It demonstrates and describes the discipline as a whole. This paper puts forward a metatheoretical system of cultranslatology, which consists of definition of cultranslatology, its theoretical basis, discipline nature, research object and task, research methods, discipline system, etc. All of these issues are discussed in the paper so as to advance metatheory of cultranslatolog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