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天紅

說起砂鍋泡椒魚，如果真想吃，就得去石道場，那里有正宗的味道。

石道場是大山里的一個老場鎮(zhèn)子，一條米溪河穿場而過，就一條“7”字形的老街道。那街上，半條街是賣砂鍋的，半條街是賣辣椒的，再加上那米溪河里的魚，砂鍋泡椒魚，當然就是最好的美味組合了。

魚最大就要1 500 g左右的，大了砂鍋裝不下，小了一桌子人還沒嘗出味道就吃了個精光。泡椒當然要用那紅辣椒了。辣椒就要有點辣味兒，不辣不行，止不住魚的腥味。砂鍋就不必說了，一定得選石道場后山窯廠里生產(chǎn)的黑砂鍋。

黑砂鍋也是石道場的一塊牌子。出場口十幾分鐘就到了后山窯場。那里的窯場大喲，現(xiàn)在還燒著的和廢棄的有十幾口窯呢。大半個巖灣子里都擺著燒制好的砂鍋壇子缸子，全是黑的。那里的土質決定了燒出來的貨都是黑的。黑砂鍋可是好玩意兒了，不要說燉魚了，就是用來燒水煮菜做飯，大熱天，你放一個晚上都不會變味變質。當然是好貨了，早年那里的窯制品是官家指定購買的貨，窯廠一直生意都紅火著。

石道場的砂鍋泡椒魚，那也是紅火的貨。

泡辣椒要切得又細又勻，放在大鐵鍋里炒香炒出味道就行。魚要整條的，在上面均勻地劃些口子，再抹上鹽、香料、料酒什么的，放入砂鍋中燜上一會兒，再倒入泡辣椒，放入老姜老蔥頭和花椒等調料，加入高湯，蓋上鍋蓋，放在灶上燒開了水再燉上10 min左右，砂鍋泡椒魚就可以上桌了。

砂鍋泡椒魚上了桌，揭開鍋蓋，那是滿屋飄香呀。湯，嘗上一口，那是一個鮮喲。魚，肉質嫩，無論是鯉魚、草魚、鰱魚還是鯽魚，放在砂鍋里與紅紅的泡辣椒組合著燉了，那味道就是鮮。魚是米溪河里長的。一條米溪河從大山深溝里順山順巖流出，沒有丁點污染源，那魚質，純天然的貨，能不鮮嘛？就是白水煮著吃，都是美味兒。辣椒也沒得說，全是本地產(chǎn)的貨。石道場一帶的土壤氣候，就是生長辣椒的好地方。黑油沙質土壤，捏一把都要出油。常年光照充足雨水適中，正是辣椒生長的好條件。石道場一帶，家家戶戶都少不了有三五畝辣椒地的，多的有好幾十畝呢，那就是種辣椒種出門道找到致富路子了的。辣椒成熟，大部分都放入泡菜壇子里制作成了泡辣椒。那泡菜壇子也是后山窯廠里產(chǎn)的黑砂貨，泡了辣椒，味道正宗著呢。不要說制砂鍋泡椒魚了，就是直接夾出來下飯吃，那也是送飯的上等好菜。

要說石道場的砂鍋泡椒魚，最鮮的就是肖二爺?shù)氖炙嚵?。肖二爺做砂鍋泡椒魚的手藝，那是有些來頭的，幾乎都成了石道場的經(jīng)典故事。

那年，一個燒窯跑廠的老頭兒落了難，想進后山窯廠混口飯吃。那老板心狠，看他那頭發(fā)都亂成了雞窩樣一身衣裳都沒有一巴掌那么大的地方是塊好的，堅決不要，把他當成乞丐趕出了廠門。那老頭正好路過肖二爺?shù)牟宛^門口，餓暈倒了。肖二爺趕緊出去扶進門，一盤泡辣椒、兩大碗白米飯再加上一大碗魚湯下去，老頭子好了，起身能走路了。肖二爺，怎么說也要等老頭子的身體好的差不多了才讓他走。老頭子沒辦法留了下來，也把他跑窯廠時摸索出來的制作砂鍋泡椒魚的方子手藝傳給了肖二爺。真是好人得好報，有了砂鍋泡椒魚這道拿手菜，肖二爺?shù)酿^子，那生意，簡直就是一個火呀！

肖二爺?shù)纳板伵萁肤~館，店子不大，最多緊著能坐五六桌人，但吃客可是南來北往的都有。石道場逢農歷三六九趕鄉(xiāng)場。要是趕鄉(xiāng)場的時候，肖二爺?shù)酿^子門前里里外外都是排著隊地擠著吃，就沖那一道砂鍋泡椒魚。到山里來拉木料竹片的要進館子里吃，賣了大肥豬木材石料的要進館子吃，做生意會朋友的也要吃，就是相親見面的也要來一鍋，那生意，能不火嘛！

一筷子魚，一碗鮮魚湯，一杯酒下去，啥子事情都天高云淡了。朋友之間的恩怨，鄰里之間的糾紛，親戚之間的誤會，你一句，我一句，都化成了鮮香的魚湯，順氣了，心情暢快了，心里疙瘩解開了。

石道場一條青石板古道順著街道場前場后直通南北，打東邊來的，打西邊去的，都是肖二爺?shù)目腿恕Ｐざ斎艘补⒅?，無論生意再忙，只要有客人進了店，一張笑臉，一杯茶水或一桿紙煙遞上，吃不吃砂鍋泡椒魚都隨便坐著，要吃其它菜隨便點，就是一個菜也不吃的，老板也絕不會趕著你走人。這就是肖二爺?shù)慕?jīng)營之道。有人說，那砂鍋泡椒魚本身的味道，再加上老板的熱情，你能不吃嗎？也有人說，要是當年肖二爺沒有這份熱心腸，趕走了那老頭，那館子能有今天這道砂鍋泡椒魚嗎？有因，總是有果的。

一個場鎮(zhèn)，一道砂鍋泡椒魚，有新鮮的味道，也有著厚重的故事人文，去了，就是一種收獲。

好多時候，站在城市的十字路口，累了，餓了，總能想起那一道砂鍋泡椒魚的味道，久久浸入心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