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驕楊
無論如何,宇宙也是我們的生活場所。我們與曾生存過的人類一起仰望星空,而最終我們都會變成星塵。
——馬丁·里斯
一切的元素都產(chǎn)生于恒星內(nèi)部氫原子與氦原子的核聚變。與地球上的一切一樣,我們產(chǎn)生于早已滅絕的、散落的天體的遺骸。
我們不過是恒星的放射狀塵埃而已。我們?nèi)匀徊荒苊靼子钪娴倪^去、現(xiàn)在抑或將來。
黑暗在遠處那片未知里滲透一切,留給我們的這個看得見的世界大約只占宇宙的百分之四。
我們對環(huán)繞著我們的,那種名為暗物質的神秘能量實在了解得太少。它不發(fā)射輻射電磁波,更不可見。人類想不到任何探測它的方法。就像《三體》第二部中所描繪的那樣,我們好像一個在黑暗森林中跌跌撞撞的孩子,試探著發(fā)出訊息來尋找同伴。
我們揮手,我們在空曠的宇宙里高聲吶喊;我們期盼回應,但同時我們也害怕回應。沒有人知道那片黑暗里藏了什么?;蛟S是一個同樣茫然無助的孩子,又或許是一只兇惡的猛獸在虎視眈眈。
可是人類仍然在尋找。
我們害怕死亡,我們同樣害怕孤單,渴望陪伴。
無數(shù)個我們組成世界,無數(shù)個小世界組成無邊的宇宙。
我們像頭頂?shù)姆毙且粯庸陋殹?/p>
每一個人的前半生,都仿佛是在一個他人看不到的戲臺上唱著屬于自己的獨角戲。我們所扮演的角色,性格怪戾、乖張甚至荒誕,可我們沉醉在自己為自己編織的這一場幻夢中,遲遲不肯醒來。
我們肆意傷害彼此,享受著這個疼痛的過程。
人類短暫的一生使我們在太多時候都看不清這個世界,更沒有可能與這片籠罩整個世界的寂寞感同身受。
宇宙的法則在世界的周圍布下荒蕪,然而身處世界中心的年少輕狂的我們卻對這一切一無所知。
我們肆無忌憚地去傷害,去毀滅,然后讓自己忘記。
回憶與現(xiàn)實的相撞令我們痛苦。即使曾經(jīng)最甜蜜的回憶到最后也會成為負擔。
人的每一次回憶,都與無數(shù)神經(jīng)元有關。杏仁核、嗅球、灰質……它們被氣味、味道,甚至一段旋律中的某個音符牽動。一個小小的觸發(fā)點就能讓我們以為失去的過去“起死回生”。每一次記憶,都改變著我們大腦的結構;每一次回憶,我們都在被腦海中的某個片段不知不覺地改造成另一個人。
人的腦細胞新陳代謝的周期大約是50年。50年之前是對酒當歌鮮衣怒馬,50年之后是蛻盡鉛華往事放下。
時光在每個人的身上都帶走太多太多。作為補償,它讓我們在知天命之年獲得重生的機會。用放下前塵往事的目光,清醒地看一看這個寂寞了太久的世界。撥開那繁華的紗幕,我們終于親眼所見那被無數(shù)人以過來人的口吻描繪過的隱藏在無邊宇宙里的那場盛大的孤獨。
一切的恨意與糾紛仿佛都化作泛黃的時光里一場可笑的鬧劇。我們從這一刻開始渴望重回最初那三兩好友并肩而行的年少時光。
可是已經(jīng)太晚了。
我們改變世界的雄心壯志,最終還是被渾濁的眼神、雙鬢的白發(fā)和日漸佝僂的脊背所打敗。
衰老是一個不可逆轉的過程。
所以人類依然世代孤獨而不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