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和平
陶弘景將山川之美收入筆端,自覺“高峰入云,清流見底……夕日欲頹,沉鱗競躍”之景是“欲界之仙都”,陶醉其中,享受美景帶來的快樂,并感嘆“自康樂以來,未復(fù)有能與其奇者”。一方面,他將自己與謝靈運(yùn)相比,表達(dá)出欣賞山水之樂的自豪感;另一方面,又為“未復(fù)有能與其奇者”感到遺憾。如此美景,如此仙都,竟然沒有人能參與欣賞!美景,缺少知音??!
蘇軾在承天寺看到清朗的明月灑落在幽幽的庭院,一片白茫茫的清輝恰似一潭空靈澄澈的積水,竹柏的影子則像水藻一樣在水中漂浮、晃動,恍如仙境。和張懷民一起賞月的他心頭一喜,忘卻了往日的煩惱,不禁感嘆:“何夜無月?何處無竹柏?但少閑人如吾兩人者耳?!边@一感嘆,一方面,將郁積在心中的苦悶、自我排解的達(dá)觀和賞月的欣喜傾瀉而出;另一方面,也為感慨“無月”“無竹柏”者感嘆,世上不是缺少美景,千古明月夜夜在,只是“少閑人”而已!美景,缺少知音??!
《答謝中書書》是陶弘景寫給朋友的一封書信,表明自己所好,并對友人進(jìn)行勸慰。從陶弘景的生平和此文的寫作背景看,作者對山水之美的喜愛是一種沉醉的愉悅之情,并洋溢著一種與古今知音共賞美景的得意之感。所以,他是“山川之美”的積極欣賞者,他的感嘆“自康樂以來,未復(fù)有能與其奇者”,是與山川的共鳴,是與謝靈運(yùn)的共鳴,是為“美景”呼喚“知音”。
蘇軾一生跌宕起伏,被貶謫多次,亦被起用多次。元豐六年,他被貶黃州已有四年,寫了《記承天寺夜游》。他在描繪明月之美時(shí),在表達(dá)賞月的欣喜時(shí),還夾雜著微妙而復(fù)雜的情感,有被貶謫的悲涼,有對自我清閑的嘲解等。所以,他是明月之美的被動發(fā)現(xiàn)者,他的感嘆“何夜無月?何處無竹柏?但少閑人如吾兩人者耳”,是與張懷民的共同抒懷,是對感慨“無月”“無竹柏”者的反詰!美景無處不在,你有一顆高雅的賞月之心嗎?或者,你是像“我們”這樣的“閑人”嗎?
山川之美永在,千古明月永恒,陶弘景和蘇軾在靜待積極欣賞他們的知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