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以鑫
“老吾老及人之老,幼吾幼及人之幼?!边@是中國幾千年傳下來的習慣與行為。在這里,我不把它說成是美德之類,因為這是一個人應該具有的常識,甚至應是一種本能。本來,社會就是一張相互關聯(lián)的網(wǎng),也許你現(xiàn)在救助的就是你的一個朋友的朋友、一個親人的親人;也許,說不定哪一天,自己也有了什么意外的事情,急需邊上人的救援相助。
但是,突然之間變了,變得不敢伸手拉一把、不敢向前扶一把、不敢彎腰問一聲。更多的人以為這是從江蘇彭宇案開始的。是的,彭宇案所產(chǎn)生的惡劣影響將會持續(xù)很長時間,因為一個最基本的社會倫理被殘忍地撕裂踐踏。一個伸手相助者,竟然被認為不可思議而要承擔法律責任并做出經(jīng)濟補償。彭宇案的標本示范,讓社會為之一變。其實,在彭宇案之前,已經(jīng)開始流行所謂的“碰瓷”一而再、再而三地發(fā)生。電影演員斯琴高娃還主演過這樣一部故事片,扮演的角色就是這么一個碰瓷者。當一個善良的社會,面對碰瓷,不能予以嚴懲,反而予以所謂的同情、諒解或者只是象征性地處罰,終于,碰瓷成為某些人的“職業(yè)”。到了這個時候,彭宇案幾乎是應運而生。摔倒的是老人、窮人,相助者好歹有份體面的職業(yè)和過得去的收入,那就給點吧,就算是做好事吧……
終于,我們的社會道德有了嚴重的霧霾,對摔倒的老人或者傷者,竟然視為可怕,甚至抱著“惹不起躲得起”的心態(tài),生怕自己成為第二個彭宇。于是,倒地者延宕時間以后成為重癥,或者生命消逝。一個社會變得如此冷漠、如此悲涼,實在是讓人覺得瞠目結舌、心如石重。
社會還是有好人,感謝新華社記者為此專門寫下一篇報道。那是寧波市鎮(zhèn)海區(qū)人民醫(yī)院大內(nèi)科護士長鄭秀麗,在面對一名青年女子倒地并流血不止時,她走出自己的車,開始對傷者護理,并呼叫120、110。周圍有人不能理解,以為是鄭秀麗撞倒了這位姑娘。鄭秀麗這時有了后怕,這件事能說得清嗎?交警后來從監(jiān)控視頻中認定撞倒姑娘的不是鄭秀麗,且當事人也已找到。報道中接著有這樣一段話:足以證明事故與她無關,“鄭秀麗激動地歡呼起來,不住地感謝交警”——不知怎么,我讀到這里卻有些傷感,一個救人者,還要別人來證明自己不是肇事者,我們?yōu)榇诉€要付出怎樣的代價?這篇報道當然是為了鼓勵鄭秀麗出于職業(yè)本能的“救死扶傷”,但是,我以為卻深刻擊中了我們當前社會的一個軟肋,那就是摔倒后沒人敢扶,救護者還要被人懷疑、不能信任。想到這里,真覺得有些不寒而栗。
一個社會應有的制度最起碼就是讓壞人無法得逞、好人不受冤。是非顛倒,其后果實在是讓人不敢想象。那么,好人怎么才能受到保護呢?據(jù)說,2009年,美國加州議會以750票通過“好心人免責條款”,強調(diào)因救助他人的疏忽導致其受到傷害的情況下,得以免責。之后,美國其他州和西方許多國家也都有了類似于此的法案。也許,這樣落實到法律以后,好人就有了應有的保護。問題還在于,我真想看到對那些碰瓷者,或者反誣好人者、訛人者,更應該有一部嚴懲的法律,要嚴懲到不敢碰瓷、不敢反誣、訛人,否則就要付出昂貴、驚心動魄的代價——這才會真正使好人得到保護,而出現(xiàn)更多的好人。
新華社的這篇報道中還有一個細節(jié)。鄭秀麗當時的所作所為,都被在邊上10歲的兒子親眼目睹。兒子由衷地贊嘆:“媽媽,你做的是對的!”這句話讓鄭秀麗鼻頭發(fā)酸又倍感欣慰。是呀,當一個10歲的小男孩,目睹媽媽這一過程,我們可以想象,這會在他的心目中非但留下一個美好的印象,而且很可能影響到他的一生?,F(xiàn)在,鄭秀麗只是說了這樣一句話:“要繼續(xù)善良下去?!?/p>
張彥摘自《新民晚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