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大衛(wèi)·塞爾旺·施萊伯 張俊
即使站在通向死亡的道路上,人們仍然能夠拯救他人的生命。這是我滿懷信心地去完成那些必須為自己完成的任務,去為自己做好準備面對死亡。
有一天,我應邀去給一個名叫喬的年輕人看病。
小伙子身上滿是紋身,有很長的酗酒史,并且有暴力傾向。當他得知自己患了腦癌時,精神崩潰了,開始在房間里扔東西。護士嚇呆了,不敢靠近他。當我向他介紹自己是精神科醫(yī)生時,他暴怒得像一頭獅子。不過,他同意和我交談。
我在他身旁坐下,說:“我知道了你剛剛得知的消息。我知道你很煩躁,也能想象這是多么令人恐懼的事?!彼撕荛L一串的粗口,不過20分鐘之后,他哭了起來。
他的父親是個酒鬼,母親則沉默寡言,總是心不在焉。他沒有真正的朋友,那群酒肉朋友肯定不會管他。他感到迷茫和無助。
我說:“我不知道我能為你做些什么,但我保證我每周來看望你,只要這能幫到你的話?!彼潇o了下來,在后來的6個月里,我每周都來看望他,直到他去世。
在這些會面中。我說的話不多,只是聽他講。他做過一段時間的電工,失業(yè)好些年了,靠救濟金生活。他從不談論他的父母,整天在家看電視,孤獨得無以復加。很快,我明白了他為什么如此難以忍受自己將死的消息,因為在他的一生中,沒有做過任何有用的事。
我問他:“在剩下的日子里,你能不能去做些對他人有幫助的事情?”這是他從來沒有想過的。他考慮了一會兒,然后回答說:“我住的街區(qū)有一所教堂,我想我能為他們做一點事情。他們需要一套空調系統(tǒng),我知道應該怎么弄。”
我鼓勵他去見牧師,牧師很高興地答應了。
喬開始每天早起去屋頂干活兒,為教堂安裝空調。工作進展很慢,因為他的腦瘤已經很大,令他難以集中精力。郊區(qū)的居民開始習慣于在教堂的屋頂上看到他,他們同他說話,午餐時給他帶三明治和咖啡。每當他嘆氣這些,總是熱淚盈眶。這是他生命中第一次做對他人真正有用的事情。
他變成了另一個人,不再暴躁易怒。事實上,在粗暴的外表下,他有一顆強大的心。
有一天,喬沒有去干活兒。喬的醫(yī)生打電話給我,說喬在醫(yī)院,最后的日子來臨了,他要住院治療。我走進他的病床,陽光灑滿房間,他安靜地躺著,似睡非睡。護士拔掉了他身上所有的輸液管,我坐在床邊向他道別。他睜開雙眼掙扎著想說些什么,但已無力說出來。他抬起一只疲軟的手,示意我靠近。我把耳朵湊到他的唇邊,聽到他輕聲說道:“你拯救了我的生命。愿上帝保佑你。”
至今,我仍把他教我的東西記在心中:即使站在通向死亡的道路上,人們仍然能夠拯救他人的生命。這是我滿懷信心地去完成那些必須為自己完成的任務,去為自己做好準備面對死亡。
從某種意義上說,喬也拯救了我的生命。我每年都會過自己癌癥確診的周年紀念日,如今已是第14年。
我已經記不起進行掃描實驗的確切日期,只依稀記得那天大概是10月15日。因此,10月15—20日這幾天對我來說很特別,有點像猶太人的贖罪日、基督教的圣周或是伊斯蘭教的齋月。不過,這純屬個人儀式。有時候我會獨處,有時候我會開始個人的朝圣之旅,去基督教堂、猶太教堂或是某處圣地。我思索發(fā)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痛苦、恐懼、危機,心中充滿感激,因為我獲得了重生,已脫胎換骨,成為了一個更幸福的人。
肖勇摘自《每個人的戰(zhàn)爭:抵御癌癥的有效生活方式》 (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