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嘉

深冬時分，聞著滿街的羊肉香氣，看著飯館兒色彩鮮艷，仿佛正咕嘟咕嘟冒著熱氣的火鍋廣告圖片，記憶深處，兒時全家圍著木炭火爐吃羊肉火鍋的情景，如不褪色的畫卷般浮現(xiàn)在了眼前。

小時候，我家人口多，勞動力少，家境不富裕。平日吃的是粗糧雜飯，穿的是單薄舊衣。吃火鍋對于我家來說是想都不敢想的。但是，在一個寒冷冬天的晚上，我們家還真吃上了火鍋，而且還是羊肉火鍋。那天，屋外刮著刺骨寒風(fēng)，冷空氣像極細(xì)的鋼針，從屋墻、窗戶的縫隙里鉆進(jìn)來，透過衣褲扎到人的身上和心里。盡管我們腳邊就是炭爐，還是感到很冷。意想不到的是，傍晚時分，父親提著半只小山羊進(jìn)門了。這羊應(yīng)該是羊群中落單迷路的羊，父親跟人合力捉到，將其平分了?！敖裢黹_葷，煮火鍋給饞貓們吃?！备赣H凍得滿臉通紅，卻興高采烈地說。

母親是咱家的掌柜兼掌廚。她把羊肉清洗干凈，剁成塊，用滾水加姜片、蒜白給羊肉焯水去腥，又翻出些桂皮、八角、干辣椒，就開始煮羊肉火鍋了。煮火鍋的工具是一個黃土泥巴做成的小火爐，她用木炭把火生好，再把陶罐架上，加水，倒入羊肉，放好調(diào)料加蓋煮。

大半個小時后，香氣四溢開來。母親改用小火燜羊肉。一個小時后，往火鍋里放些蘿卜、豆腐、粉絲，煮至水開，擱少許食鹽和醬油就可以開吃了。當(dāng)母親把火鍋端上餐桌，揭開陶蓋的那一刻，濃郁的香味撲面而來。流著口水的我們瞬間發(fā)出了震天的歡呼。五雙筷子齊刷刷伸向了冒著熱氣、香噴噴的羊肉火鍋。羊肉紅艷香辣，湯汁美味，我們兄妹大快朵頤，窘相盡出。在囫圇吞棗之時，我卻發(fā)現(xiàn)，父母二人并不怎么吃羊肉，只是用蘿卜、豆腐下飯。

那一晚，我們吃得很開心，身上冒著熱氣，臉上笑容如蜜，興奮的聲音簡直可以揭掉房頂?shù)耐?。小弟的吃相很搞笑，他用手拿著羊肉用力啃，一個不小心，羊肉上的辣椒汁弄了他滿嘴。母親要拿毛巾給他擦，他卻把頭扭開，然后伸出小舌頭舔起嘴角回味。大弟吃完了碗里的飯和肉，看看鍋里沒啥了，意猶未盡地捧起滿是湯汁的飯碗，像小狗一樣把碗底舔了個錚亮。

去年春節(jié)前夕，我和愛人從外地趕回家過年，母親早就備好了溫暖又辛辣的羊肉火鍋等著我倆。現(xiàn)在生活條件好了，母親烹制羊肉火鍋的做法也有了變化。給羊肉去腥后，油鍋爆香姜片干炒羊肉，調(diào)入料酒、老抽，翻炒上色，再把羊肉連湯一起倒入砂鍋中，加入干香菇、紅棗、黨參、八角、香葉等，用中小火燜煮2小時。那一夜，我們一家人又像兒時那樣，圍坐在餐桌旁，大塊吃肉，大聲說笑。席間，兄妹幾人說起兒時的趣事，互相取笑，仿佛又回到了兒時的“深夜火鍋”時光。

其實，家里的羊肉火鍋用材都是最簡單的，但至今仍回味無窮，比大飯店里專業(yè)廚師做的都要好吃。我想，那一定是眼前香噴噴的羊肉里浸透了父母的愛心的緣故。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