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夏恩
從唐代武德元年(公元618年)孫伏伽成為唐代第一科狀元開始,到清末1904年最后一次殿試劉春霖成為末代狀元為止,根據現存資料統(tǒng)計,一共出現過591名狀元。除了少數青史留名的人物之外,絕大多數狀元都寂寂無名。事實上,一個人是否有作為,與他的考試名次毫不相關。
帝國官僚機器上的一個零件
周延儒的下場詭奇莫測,這位萬歷四十一年狀元的擢升幾乎是火箭式的。1629年,在被皇帝秘密召見后不到一年,周延儒就升任禮部尚書兼東閣大學士,次年二月加太子太保銜,任文淵閣大學士,同年九月升任首輔。但接下來,他就一直走下坡路,先是被明末奸臣溫體仁排擠,僅任首輔4個月就被迫告老還鄉(xiāng)。他不甘退隱,于是,1641年,這位身處田園卻一直熱衷運動朝廷的前科狀元,終于如愿以償,在他的東林同黨的鼓噪吹噓和暗通關節(jié)下,再次被皇帝起用復任首輔。
此時,大明天下已經是魚爛之勢,傾廈難支。熱衷權位的周延儒決定用謊言來掩蓋這一危殆的事實。他用一個又一個不存在的捷報,來哄騙皇帝相信情勢正在好轉中。最終,他得到了人臣榮耀的頂點“太師”的頭銜。但他的輝煌也在4個月后到頭了,錦衣衛(wèi)指揮駱養(yǎng)性上疏揭發(fā)真相,怒不可遏的皇帝下詔將周延儒流放、賜死,籍沒其家產。
清朝兩位狀元名臣畢沅、王杰,雖然一個官至督撫,一個位極首輔,但如果仔細觀看他們的生平履歷就會發(fā)現,這兩個人實際上并沒有在權力中心濃重的痕跡。畢沅的死亡不乏詭異之處,在辦理剿滅白蓮教的軍幕之中,畢沅因為操勞過度,“尋報疾作,手足不仁”,這可能是中風癥狀,但似乎并無性命之虞。但畢沅在服用了乾隆皇帝所賜的“活絡丸”后,“旋卒”。嘉慶皇帝親政后,對畢沅身后進行大規(guī)模清算,抄沒家產,削奪榮典世職。
王杰狀元之后的官宦生涯中,主要做的事情有兩件:一件是為乾隆皇帝粉飾太平的文化超級工程四庫全書充任纂修工作,另一件就是充當各級科舉考試的考官和殿試的讀卷官。當和珅一黨被徹底清算后,王杰迅速被調任纂修《高宗實錄》和殿試讀卷官的文人閑職。盡管嘉慶皇帝對他存問不斷,但卻始終把他隔絕在真正的權力核心之外。
狀元駙馬:美麗的傳說與殘酷的真相
在民間戲曲中,狀元總是標配一名公主,但這種小說、戲曲反復宣揚的狀元駙馬,只能是一個傳說。歷史上狀元成為駙馬的個案只有一個,唐會昌二年(公元842年)狀元鄭顥。鄭顥是宰相鄭絪之孫,可以說是門閥高第,當“尚文學,尤重科名”的唐宣宗命宰相白敏中為萬壽公主選婿時,白敏中立刻推薦了當時已經是起居郎的鄭顥。
按照民間傳說的模板,那么鄭顥應該對這場皇帝恩賜的婚姻感恩戴德才是。但鄭顥卻非常反感這樁強加在他身上的婚姻。他本來已經與另一個世家大族盧氏訂婚。
鄭顥的不情愿有其原因,即使到了晚唐時期,世家大族的勢力仍然勢焰熏天,不僅累世在朝中占據高位,更通過聯姻形成了盤根錯節(jié)的勢力。因此,與世家大族結合乃是為長遠打算。與之相比,天子之家雖然尊貴無比,但是在世家大族的勢力面前,仍然有一種暴發(fā)戶的自卑感。更何況公主出身尊貴,嬌生慣養(yǎng),難以侍奉。有一個細節(jié),足以顯示出鄭顥與公主之間的緊張關系。鄭顥的弟弟鄭身患危疾,皇帝遣使詢問,得知萬壽公主竟然在慈恩寺看戲。得知此事的皇帝大怒,對公主厲聲叱責。公主如此侍夫,鄭顥自然心懷怨憤。歷史上唯一的一樁狀元駙馬的故事,就這樣以一對怨偶的互相嫌憎告終。
(摘自《國家人文歷史》)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