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壽鴻
草木知春秋,哪怕再低微的生命,也都想開花。苔作為一種低級植物,生長在陰暗潮濕處,生命同樣萌動,花雖微小,但是生命力頑強、旺盛,努力去染綠一片生機。
“白日不到處,青春恰自來。苔花如米小,也學牡丹開?!边@是袁枚的詩。清乾隆十三年(1748),袁枚辭官后定居江寧(今南京),在小倉山下購筑“隨園”,自號隨園主人,優(yōu)游其中近50年,從事詩文著述,廣交四方文士。我想象,在某個春夏之日,袁枚閑庭信步時,瞥見了背陰的墻腳或者潮濕的石頭上,有一汪蒼苔鮮亮耀眼,他忍不住俯下身來仔細端詳,發(fā)現(xiàn)這蒼苔之上,布滿了米粒一樣的小花。他被苔花的隱忍和堅持,被這樣一種細碎之美、自在之美深深地打動了。
春天正搖搖晃晃地從青苔中走出來。我想起了故鄉(xiāng)廣闊的田野,和綠樹掩映下的村莊。在我的老家,雨水充沛,植被茂盛,小溪邊、井沿上、河灘中、墻腳和樹下,潮潤的石階上,隨處可見苔的身影。苔以綠色為主,也有青、紫等顏色,緊貼地面生長,所以也叫“地衣”。在微微的細雨中,在地氣的蠢蠢欲動中,布谷鳥的鳴唱劃過潮濕的天空,那些花兒草兒,包括最不起眼的苔蘚,在蟄伏了漫長的冬天后,正攢著勁兒往地面鉆呢,“白日不到處,青春恰自來?!?/p>
向陰而生,這是苔的命。在它落地生根的一刻,它的生命已然注定。但是每一個平凡、樸素的夢想,都可以在日積月累、日拱一卒中開花結(jié)果。太陽照不到我,并不意味著我沒有自己的青春、自己的理想。
苔花如斯,更何況我們?
18歲那年,我中師畢業(yè),回到偏遠的家鄉(xiāng)小鎮(zhèn)工作。人生的境遇和命運,有一些是無法選擇的?!疤ㄈ缑仔?,也學牡丹開?!彪y道我還不如小小的苔花嗎?哪怕向陰而生,也不忘心中的遠方。白天,我勤懇而認真地教書,引領(lǐng)孩子們成長;夜晚,我挑燈讀書、寫作,追逐著文學的夢想。在鄉(xiāng)村工作的6年多,我活得開心、快樂、自信,因為我相信,即使渺小如苔,也會有盡情綻放的花期。
苔花如米,開在我們心里,顧盼和領(lǐng)悟之間,苔花讓我對于生命中的快樂,有了重新的理解??鞓凡⒎且粋€定義,而是一種角度。苔花與牡丹不同,正如小草與大樹不同,生命同樣美妙和多姿。
我們每個人,各有各的人生履跡,對于快樂的感受,自然也是各有角度。我們不妨學那小如米粒的苔花,生命給予什么,就坦然接受什么,盡自己的心力,開自己的花,尋找自己的快樂。甚至,哪怕沒有開花,只要盡了心力,也能坦然面對。
責任編輯:李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