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美琪

三年前，剛從藝校畢業(yè)的韓東生，在拍一部廣告片時，和女主角王蕓潔相遇，視她為“女神”。王蕓潔聲稱男友在法國，她已懷上男友的孩子。她對韓東生承諾：我去法國找他，若是他變心了，我就回來嫁給你。哪知，王蕓潔把生下的孩子丟給韓東生，說讓他幫忙照顧一段時間，一去不返。

18歲的韓東生無奈當起了“小爸爸”，還幫孩子做了心臟修補手術(shù)，王蕓潔卻毫無音訊。直到2016年10月，他意外被重度燒傷，學長幫他找到王蕓潔，發(fā)現(xiàn)她竟在快手直播平臺當主播……

王蕓潔為何一去不返？如今，她會回來嗎？

一去不返：“女神”丟我一個有病的娃

2014年3月底的一天深夜，韓東生突然接到王蕓潔的電話：“東生，我肚子疼，你可不可以陪我去醫(yī)院？”韓東生立刻打車去她的住處。到無錫市中醫(yī)院下車后，王蕓潔直奔急診處的婦產(chǎn)科室，對醫(yī)生說自己有流產(chǎn)前兆。韓東生聽傻了，陪她打了保胎針，送她回家的路上，兩人陷入沉默……

韓東生，1995年出生于江蘇省無錫市一工人家庭。2010年，因嗓音好，初中畢業(yè)即考入無錫文化藝術(shù)學校，學習揚劇。2013年畢業(yè)，他進了一個揚劇戲班，沒幾個月，戲班因入不敷出解散。

2014年3月，韓東生應學長劉猛邀請，參拍一部企業(yè)廣告片，出演一配角，被23歲的主角、畢業(yè)于南京視覺藝術(shù)職業(yè)學院的王蕓潔迷住。他率直地向王蕓潔表達了自己的愛意。王蕓潔大笑：“你才18歲，戀愛可不行。你可以是我的弟弟?！闭f完伸手彈了一下他的臉，韓東生羞得面紅耳赤。

拍片期間，王蕓潔不客氣地讓韓東生幫自己做這做那：載自己上下班，幫她疏通出租房的下水道等。韓東生仿佛感覺幸福最終能夠被他抓在手里。

誰知，王蕓潔已經(jīng)懷孕，那她肯定是有男朋友或已經(jīng)結(jié)婚，他心里頓時充滿了失落……

第二天，拍攝結(jié)束，王蕓潔請韓東生吃飯，向他吐露了自己的狀況。原來，她老家在江西省南昌市，男友周向暉在法國開公司。就在不久前，周向暉從法國回來了一次，之后她就懷孕了，兩人商定先把孩子生下來，等周向暉回國后就舉行婚禮。

得知心中的偶像早有歸屬，韓東生悵然若失，對王蕓潔說：“讓我陪你吧，在他不在的日子里?！?/p>

此后，王蕓潔就讓他做自己的“臨時男友”，韓東生一趟趟地陪她去醫(yī)院做孕檢。2014年10月，韓東生又充當“臨時丈夫”，陪她去無錫市婦幼保健院生產(chǎn)。王蕓潔生下了一個男嬰，韓東生手忙腳亂地學著照顧母子倆。王蕓潔出院后，央求韓東生住到她的出租房里。韓東生二話沒說，拿著幾件簡單的行李，就搬了過來。夜里，孩子經(jīng)?？摁[，韓東生起床沖奶粉、換尿布、哄孩子入睡，沒有怨言。

12月19日，王蕓潔跟韓東生商量：“我還要你幫我?guī)б魂嚭⒆?。我去法國找周向暉，找到了就回來把孩子帶走，我認你當?shù)艿埽蝗羰撬冃牧?，我就嫁給你?！表n東生激動地給了她一個擁抱。

王蕓潔第二天一走，韓東生就再也聯(lián)系不上她了，獨自照料了孩子半個月。2015年1月初，孩子突發(fā)高燒，他手足無措地帶著孩子回到家，父親韓守軍和母親單秀榮嚇得問他孩子的來歷，韓東生只好實話實說，父母罵他傻，要他趕緊把孩子還回去，要不送人。韓東生哀求父母：“他媽媽會來接的?！备改钢缓脮簳r留下孩子幫著照顧。

王蕓潔杳無音訊。韓東生只好給孩子取名周周，一家人都圍著孩子轉(zhuǎn)，漸漸對孩子產(chǎn)生了感情。

2015年9月，小周周快一周歲，因時常臉紫，韓東生帶他去體檢，查出患有先天性心臟瓣膜缺損，如不及時治療，很可能活不到5歲，醫(yī)生建議手術(shù)。

得知要花10萬元，韓守軍夫婦不同意，韓東生說將來一定找孩子父母要回這筆錢，父母態(tài)度才有所松動。9月中旬，周周發(fā)作窒息，差點死掉，一家人又怕又心疼，把他送進無錫市第一人民醫(yī)院，交了10萬元手術(shù)費，幫周周做了心臟瓣膜修補手術(shù)。術(shù)后感染，又多花了9萬元。韓家東拼西湊才湊足。

隨后，韓東生把周周交給父母照顧，到一家婚慶公司當主持人。2016年10月，他參與策劃婚禮，晚上住在公司里。一天晚上，宿舍電路短路失火，引起暫存的數(shù)盤鞭炮爆炸，已熟睡的韓東生重度燒傷，被送進常州市第一人民醫(yī)院。他面部兩側(cè)不同程度燒傷，右臂嚴重燒傷，胸腹部、手部、雙大腿部也有不同程度燒傷，燒傷面積達55%，且伴有低血容量性休克及吸入性損傷。醫(yī)生對他實施了氣管切開手術(shù)，以保持呼吸道通暢。

出事后，韓東生所在公司老板被刑拘，公司賬上無錢，他只獲賠2萬多元。而為了恢復肢體活動能力，修復被毀損的面容，至少需120萬元，父母拼盡全力只籌得10萬元，更沒有能力再養(yǎng)著周周。

11月底，學長劉猛來看望韓東生，看到他的傷情也很著急，決定幫他找到王蕓潔。12月26日晚8點多，韓東生看到劉猛發(fā)來的微信：“我在快手直播平臺看到一個女主播叫‘云姐，很像王蕓潔?！彼l(fā)來直播截圖，韓東生覺得那就是王蕓潔。他手不方便操作，讓病友家屬小莫幫他下載并注冊了“快手”，以“霓虹1013”的昵稱，進入“云姐”頻道，“云姐”正在唱一首外文歌《五百里》。一聽聲音，韓東生便確認是王蕓潔，一時百感交集。

人海茫茫：重度燒傷的頂缸小爸爸找到了你

當晚，小莫在韓東生的指導下，以“粉絲”之名，跟王蕓潔互動。其后幾晚，“霓虹1013”天天上線，送禮物，漸漸贏得“云姐”的信任后，韓東生重新注冊了一個微信號，并通過“霓虹1013”報出微信號，“云姐”加了他，并發(fā)來一句感謝的話：“謝謝你，朋友，請繼續(xù)支持我哦！”韓東生說：“你住在哪個城市？我想送你一些實用的禮品，可以嗎？”“云姐”發(fā)來一個“含羞”的表情：“不好吧？”韓東生仍堅持?！霸平恪闭f：“我在北京懷柔，你快遞過來吧。”并給他發(fā)了地址和手機號。

韓東生稍加猶豫，請小莫幫忙撥通手機，激動地說：“我，我是韓東生……”他剛報出姓名，眼淚便涌了出來。王蕓潔沉默十多秒后，顫聲說：“真的是東生？你，你和孩子怎么樣了？”“你兒子我在養(yǎng)著……”“東生，我還有事要忙，這事，明天再說行嗎？”王蕓潔隨即掛斷電話，再打就不接了。

韓東生看王蕓潔又要逃避，平復了一下情緒，隔了一個多小時后，給她發(fā)短信：“孩子是你的親生骨肉，你怎么就忍心扔下不管？周向暉找到了嗎？”隔兩三個小時，他才收到王蕓潔的回復：“我以為你早把孩子送人了，你怎么那么傻？”韓東生回復：“去年，我給孩子做了心臟修補手術(shù)，心想你也許是遇到了難處，我能養(yǎng)盡量養(yǎng)，也沒去找你?？涩F(xiàn)在情況不一樣，我遇到了事情，成了廢人……”

很快，韓東生接到了王蕓潔的電話：“東生，你遇到什么事了？怎么會成為廢人呢？”在一旁的單秀榮奪過手機，大聲對著手機喊道：“你把我們一家都給害慘了，你趕緊來帶走你的孩子！”

電話那邊傳出抽泣，王蕓潔隨即掛斷電話并關(guān)機，單秀榮怒氣沖沖地對兒子說：“肯定又沒影了！”

果然，王蕓潔此后一直關(guān)機，韓東生發(fā)她微信，也不見她回復，以往每天都有的直播也停了。韓守軍說：“這回有了地址，我上北京找她去！”

韓東生說：“那肯定是她租來的房子。既然她要躲我們，你去找她，她早就走了。別折騰了?！币患胰擞魫炗纸^望。

2017年1月15日上午10點多，韓東生正在輸液，病房的門開了，護士把一個身穿淡黃色羽絨服的女孩帶了進來，她走近韓東生的病床邊，聲音顫抖地說：“東生，我回來了！”

韓東生才發(fā)現(xiàn)女孩是王蕓潔。王蕓潔流淚看著他的傷勢，聲音哽咽：“你怎么被燒成這個樣子？”

這時，單秀榮從外面進來，韓東生對王蕓潔說：“這是我媽?！蓖跏|潔“撲通”跪倒，聲淚俱下：“阿姨，我做錯了事，您要是有氣，打我罵我都行！”

等三個人都平靜下來后，王蕓潔訴說了自己丟下孩子前前后后的經(jīng)過。她大學畢業(yè)后，一直想當演員，因此認識了做經(jīng)紀人的周向暉，對方說能把她推到一流的演藝公司，打造成一線明星。周向暉狂熱地追求她，兩人同居后，王蕓潔懷上了他的孩子，周向暉要她把孩子打掉，可她卻想用孩子拴住他，周向暉躲避她，她更想生下這個孩子賭一把。

其間，王蕓潔認識了韓東生，不便對他說這些事，謊說周向暉在法國，會回國娶她。誰知她生下孩子后，不管是發(fā)短信還是打電話，周向暉都不回。王蕓潔不死心，把孩子扔給韓東生，去北京找周向暉，他卻再也不見蹤影，而他所有的信息都是假的。看來她是遇到了騙子！想到要獨自撫養(yǎng)私生子，她不寒而栗。于是，她干脆換掉手機，做起了“北漂”。

王蕓潔折騰來折騰去，明星夢沒做成，也沒找到周向暉，也不敢聯(lián)系韓東生，心想他可能很快就把孩子送人了。后來，她注冊了“云姐”快手號，當了直播主持人，換取點擊量，賺錢生活。為了做好美食，她虛心拜師學藝；為了增加“粉絲”量，她每天直播到凌晨，最終有了30多萬“粉絲”……

王蕓潔對韓東生一直愧疚不安。就在一天天的矛盾中，她接到韓東生的電話。她震驚、擔憂，覺得是自己害了他。冷靜下來，母愛占了上風，對他的擔憂和關(guān)心，讓她丟掉了顧慮，她決定回來……

單秀榮聽著，仍憤怒不已：“我兒子現(xiàn)在成這樣了，你不能再賴著他了吧？”她給丈夫打電話，讓他馬上把周周從出租房帶過來。王蕓潔抓住單秀榮的手說：“阿姨，孩子我會帶，錢我會還，我欠東生、欠你們太多太多了。”見單秀榮依然態(tài)度冰冷，王蕓潔又對韓東生說：“我現(xiàn)在很后悔。東生，你能原諒我嗎？如果我要求留在這里，你不會拒絕吧？”見王蕓潔眼中都是淚水，韓東生眼睛也紅了：“你能回來接走孩子就好，至于照顧我，我都成這樣了，沒必要?！蓖跏|潔擦擦眼淚說：“東生，正因為你這樣了，我更不能離開你?！彼嘀张烤腿ラ_水間打開水。

一會，2歲多的周周被韓守軍帶到病房?？粗@個眉眼與自己酷似的孩子，王蕓潔蹲下來抱著他，泣不成聲。周周被她嚇哭了，非要掙出她的懷抱，單秀榮抱過孩子，沒好氣地說：“周周，這是你的親媽媽，她沒管過你，你讓她抱抱吧?！?/p>

周周止住了哭聲，膽怯地看著王蕓潔。王蕓潔親著兒子的小臉蛋，哭著說：“周周，媽媽不好?！彼龑鹤訐г趹牙铮苤苈诉M她的懷里。

癡愛所依：烈焰過后“女神”來擔當

王蕓潔留在了醫(yī)院里。她沒有護理經(jīng)驗，但她非常認真，也非常細致，每次給韓東生翻身，都小心翼翼，如同對待一個嬰兒，生怕觸碰他的傷口。

韓東生很不適應，幾次要讓她走，王蕓潔說：“東生，我都走了兩年多，不等你好起來，我現(xiàn)在不會再走了?！表n守軍見她真心照顧兒子，對她溫和多了。而天生的血緣也讓周周很快膩上王蕓潔。

韓東生已經(jīng)欠了醫(yī)院幾萬元費用，而且從沒用過效果更好的進口藥，醫(yī)生推薦的分次整容治療也一直拖著沒有做。王蕓潔到住院處一次性交了10萬元，把回執(zhí)單給了單秀榮。單秀榮問：“你從哪弄來這么多錢？”王蕓潔說：“阿姨，這些錢都是我自己賺來的。有做群演的收入，也有做直播的收入。我手里還有30多萬，東生現(xiàn)在傷情已經(jīng)平穩(wěn)，我想跟醫(yī)生申請，抓緊給東生做分次整容手術(shù)。”

韓守軍在一旁說：“可我們怎么好要你的錢？”王蕓潔眼中噙著淚水：“東生和叔叔、阿姨對周周的付出，根本沒法計算，這份情誼，我要還！”“你還算是個有良心的孩子?！眴涡銟s抹著眼淚說。

王蕓潔與醫(yī)生商量整容手術(shù)方案，醫(yī)生提議分三期完成整容手術(shù)，預計需花費50萬元，王蕓潔對韓守軍夫婦說：“叔叔，阿姨，我想辦法解決。”

韓東生知道后堅決不同意，對王蕓潔說：“你把辛苦掙來的錢都花在我身上，以后你和周周怎么辦？”王蕓潔用不容置疑的口氣說：“東生，現(xiàn)在不是計較這些的時候。我想看到以前那個帥氣的弟弟，我要還給你英俊、陽光！”韓東生感動地哭了。

王蕓潔拿出自己的全部積蓄，湊足40萬元。韓東生相繼接受了耳朵整形、面部整形和前脖整形等四次整形手術(shù)，并植皮兩次，容貌基本恢復。通過鍛煉，肢體也活動自如。其間，王蕓潔也和周周培養(yǎng)了親密的母子感情。

王蕓潔仍要做主播掙錢，她以兩部手機和一套錄音器為設備，以戶外及認真布置后的出租房為場地，重啟直播之旅。在對周周進行了簡單的訓練后，她毅然帶上兒子做直播，并向“粉絲”坦陳自己的經(jīng)歷和心愿，“粉絲”紛紛留言鼓勵她。“錯了不要怕，有勇氣改正是真君子?！薄凹佑停∥覀冎С帜阃瓿稍竿??！焙芏嗳怂蜕弦子谧儸F(xiàn)的“皇冠”等禮物，最高的一天，她收入達到2000多元。

為了更有新意，王蕓潔自創(chuàng)了蘿卜吞魚、榴蓮燴面等有趣的食品，粉絲量進一步增加。每次直播要3個小時以上，有時還在戶外，一場下來，她嗓子嘶啞，腰酸背痛。一次，周周受不了，問她：“媽媽，咱們什么時候能完?。俊彼吭谥苤芏呎f：“這是為了讓你‘爸爸變得像以前一樣帥，你不愿意嗎？”周周大聲說：“愿意！”重新當起配角來。

躺在病床上的韓東生，在手機上看王蕓潔的直播?？此敲葱量?，看到周周也那么認真，他每每眼睛發(fā)熱。他讓母親找來紙、筆，用結(jié)著血痂的雙手，給王蕓潔寫直播策劃案，力求既連貫又新穎。

王蕓潔看到他寫的策劃案，笑著點贊：“這是我的風格，你比我腦洞大?！表n東生有些羞澀地說：“我做你的‘粉絲歷史最久了，自然了解你。"

王蕓潔開始使用韓東生的策劃案做直播，田頭烤紅薯的記憶、路邊晚餐等主題，都受到“粉絲”熱捧。

2017年6月，韓東生又接受了對前期整形疤痕進行平滑修補的微整形。6月21日下午，當護士為他撕下紗布，一邊的王蕓潔含淚告訴他：“你又像以前那么帥了?！币慌缘膯涡銟s早已淚流滿面。

一天上午，韓東生要出去曬曬太陽。王蕓潔扶著他，鼻子發(fā)酸，在醫(yī)院樓下小花園里，輕輕地抱住他：“你想娶‘女神嗎？以前我對你那個承諾是作數(shù)的……”韓東生眼淚沒能忍住：“我是受過傷的人，我不能自私地要求你留下來……”王蕓潔用手擦著他的淚，嗔道：“你這個傻子，我就沒打算走。我倒是擔心比你大，生過孩子，你父母會接受嗎？”韓東生顧不得羞澀，用勁抱著她：“我的事我做主！何況我父母早喜歡你了?！蓖跏|潔挽起他的胳膊，哼唱英文歌《五百里》。韓東生停下來，深情地望著她：“此刻，我們近在咫尺?！蓖跏|潔輕拍他一下，“不，現(xiàn)是零距離接觸……”兩人相視而笑。

目前，韓東生已經(jīng)出院，他容顏基本恢復，做起了王蕓潔的專職直播助理。明年初，他還要再做一期整形手術(shù)，去掉胸腹的疤痕。之后，他便要將心中的“女神”迎娶回家……

編輯/胡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