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婭妮
奶奶愛喝油茶,尤其愛喝媽媽燒制的油茶。
當東方拂曉時,母親總是第一個起床,麻利地挑水、生火,把油茶燒好。等到油茶表面翻騰起波浪似的油花時,母親便叫醒我,讓我把燒好的熱氣騰騰的油茶端到奶奶的床邊。奶奶總是在清晨喝完第一碗油茶后,再慢慢起床。一天的生活便由此拉開了序幕……
我家三代同堂,都是土生土長的農(nóng)民,大家沒有什么特殊的愛好,唯有一點,那便是愛喝油茶。油茶似乎有一種無與倫比的魅力,就像襁褓中的嬰兒迷戀媽媽奶水一樣,油茶,讓農(nóng)民對它,留有一種深深的眷戀。作為農(nóng)民子女的我,理所當然地養(yǎng)成了喝油茶的習慣。一碗黃亮亮的油茶,喝一口下去,那淡淡的苦澀縈繞在舌尖上,那股濃濃的茶香彌漫到心田,讓人著迷,令人魂牽夢繞。
從我記事起,我便常常和奶奶在一起。每次出來干活,奶奶總是喝一大碗油茶,然后牽著家里那頭走路慢悠悠的老牛,背著我外出放牛。那時候,奶奶身上的那股茶香,總是陪伴著我,令我安心入睡。
那股茶香陪伴我度過整個童年,無論是苦是樂,那股茶香從未消退過,反而在時光的流逝中越發(fā)香醇。
漸漸地,我長大了,奶奶卻在歲月的流逝中變得蒼老。許多東西都在歲月中悄然變化,唯一不變的,便是油茶。畢竟,油茶里承載了太多太多的情感。
當奶奶燒成的油茶變得沒有以前好喝時,我們都意識到,奶奶已老了。于是,油茶的味道變得不再重要。無論是淡,是咸,只要是奶奶燒成的油茶,我們總是慢慢品嘗,然后,肆無忌憚地稱贊奶奶的油茶好喝。老人聽了這些話,總是說:“好喝就多喝些。”此時奶奶的臉上早已是笑容滿面。于是,再多的油茶,也成了我們的腹中之物,油茶喝完后,我們一個個打著飽嗝,而奶奶卻總是笑著,一邊收拾盛茶的碗,一邊“教育”我們,“你們不要喝太多,以免喝醉了?!逼鋵崳l都看得出來,她很高興,她已經(jīng)嘗不出太多的味道了,只要子孫高興,她就會感到開心。
奶奶老了,曾經(jīng)英姿颯爽的她,偉岸的身影正在日漸佝僂,她的手已經(jīng)沒有以前靈活了,她的雙眼變得模糊了,那都是歲月留下的痕跡。為了讓她開心,我們總是燒一大鍋油茶,給她盛上滿滿的一碗,等她慢慢地喝完,聽她講那些過去的故事。
緩緩流淌的時光,帶著一種寧靜的美好,她慢慢地訴說著,語氣平和,我們聽得很仔細,一點一點地回味老人所擁有的無限智慧。
老人永遠是寂寞的。同時代的人,一個接一個走了,活得越久,意味著越要忍受寂寞的煎熬,再看看自己的子孫,一個個長大了,一個個又離開了,各自組建了自己的新家。在漫漫歲月里,老人是孤獨的。所以我們總是竭盡所能,多陪陪她,聽她訴說,聽她嘮叨,因為陪伴是最好的關心,尤其是對一位年過古稀的老人。
隨著歲月的流逝,奶奶身體每況愈下,好在她臉上總是堆滿了笑,
她仍像年輕時一樣,用一碗碗飄香的油菜,打發(fā)著一撥撥前來探望她的親人們。
指導老師:朱紅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