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云吉

內容摘要：簡·奧斯丁與夏洛蒂·勃朗特同為英國工業(yè)革命發(fā)展進程中的女性作家，在英國文學史上都占有重要的地位。但二人因家庭背景和性格特點，在作品中表現(xiàn)出截然不同的創(chuàng)作風格。奧斯丁理智，勃朗特熱情，一個旁觀，一個參與，這些獨特風格，使她們贏得了后世無盡的喜愛。

關鍵詞：理智 熱情 旁觀 參與

每一個作家都無法脫離自身的時代限制，簡·奧斯丁與夏洛蒂·勃朗特也不例外。二人雖然平生沒有交集，但都創(chuàng)作了非常優(yōu)秀的文學作品，吸引了同時代的矚目和后世的喜愛。整體來看，二人之間有很多相似之處，如都是英國歷史上知名的女作家，都出生在牧師家庭，都英年早逝，都喜歡塑造聰明堅強、優(yōu)雅智慧的小資產(chǎn)階級或中產(chǎn)階級女性形象，等等。但是，二人畢竟是獨立的個體，作品中帶有深深的個人烙印。本文嘗試從簡·奧斯丁與夏洛蒂·勃朗特不同的創(chuàng)作態(tài)度談起，來分析二人在創(chuàng)造人物形象時的差異。

一.簡·奧斯丁與夏洛蒂·勃朗特

1.簡·奧斯丁及其創(chuàng)作

簡·奧斯丁1775年出生于英格蘭漢普郡的斯蒂文頓小鎮(zhèn)，1817年病逝。英國是最早開始工業(yè)革命的國家，受其影響，漢普郡經(jīng)濟發(fā)達，人們生活富足，即使普通小鎮(zhèn)，也完全可以擺脫衣食之憂，每日無拘無束快樂地生活，簡·奧斯丁的家庭就是小鎮(zhèn)普通家庭的一個縮影。奧斯丁父親是教區(qū)的一位牧師，知識淵博，熱愛家庭，母親是一位充滿愛心和情趣的家庭主婦。父母恩愛，兄弟姐妹眾多，組成了一個其樂融融的愛的大家庭。在愛與溫暖環(huán)境下長大的奧斯丁，單純善良，聰明嫻雅。當時的英國，未婚女性最重要的事情是挑選一個合適的丈夫，通過婚姻來實現(xiàn)自身的價值。簡·奧斯丁也認同這種觀念，但她不愿意用狹隘的思想判斷女性，而是在認同主流觀念的基礎上，通過她們對愛情與婚姻的追求，用入木三分、微妙微細的筆法，刻畫了主人公自尊、自愛、聰明、善良、狡黠等特點，并借此反映了英國日常生活的種種現(xiàn)象，被戲稱為“兩寸牙雕”。英國知名歷史小說家和詩人沃爾特·司各特曾高度評價奧斯丁，認為“That young lady has a talent for describing the involvements and feelings and characters of ordinary life which is to me the most wonderful I ever met with.她的作品有《理智與情感》《傲慢與偏見》《曼斯菲爾德莊園》《愛瑪》《勸導》，雖然不多，但均為精品。美國著名的批評家艾德蒙威爾遜曾說：“一百多年來，英國曾發(fā)生過幾次趣味上的革命，文學口味的翻新影響了幾乎所有作家的聲望，唯獨莎士比亞與簡·奧斯丁是經(jīng)久不衰的[1]。

2.夏洛蒂·勃朗特及其創(chuàng)作

夏洛蒂·勃朗特1916年出生在英國北部的約克郡，這是一個相對荒僻的地方，工業(yè)經(jīng)濟落后，農(nóng)業(yè)經(jīng)濟不足。夏洛蒂·勃朗特的父親是地區(qū)牧師，雖然有一個莊園，但收入微薄，僅能糊口。母親在她8歲的時候病逝，為了減輕家庭的負擔，夏洛蒂主動去附近的寄宿學校就讀，在那里深切體驗了底層人民的苦難。盡管物質生活困苦，但夏洛蒂的精神世界卻很廣博，因為她有一個熱愛孩子的父親，這個樂觀善良、熱愛生活的人常常在閑暇之余給孩子讀文學作品，培養(yǎng)了他們豐富的想象力。夏洛蒂·勃朗特少女時期即與妹妹們寫詩歌、寫小說，用愛好和幻想構筑了文學的大花園。寄宿生涯結束后，夏洛蒂在姨媽的資助下外出求學，嘗試用知識改變命運。她的豐富經(jīng)歷也構成了作品的主要內容。夏洛蒂·勃朗特于1855年逝世，在她短暫的一生中，她寫作了《教師》《簡愛》《謝利》和《維萊特》共四部作品。馬克思十分贊賞夏洛蒂對英國社會的深刻揭露，把她與狄更斯、薩克雷和蓋斯凱爾夫人并列為“現(xiàn)代英國的一批杰出的小說家”[2]。

二.簡·奧斯丁與夏洛蒂·勃朗特創(chuàng)作的差異

簡·奧斯丁與夏洛蒂·勃朗特的創(chuàng)作非常具有個人特點，既迎合時代氣息又符合永恒的價值追求，作品跨越了國家、民族和文化，具有長遠悠久的魅力。但因為作者成長環(huán)境和性格迥然不同，簡·奧斯丁與夏洛蒂·勃朗特在創(chuàng)作方面又存在著明顯的差異，具體可從以下2個方面表述。

1.理智的“旁觀者”和熱情的“參與者”。

作品往往是作家個人性情和經(jīng)歷的投影，簡·奧斯丁也不例外。她的作品，透露出本人是一位理智的“旁觀者”。前文所說，她的家庭生活非常幸福，兄弟姐妹之間互敬互愛。奧斯丁喜歡社交，具備了當時社會要求的一切淑女規(guī)范，聰明美麗，能歌善舞，精通文學和音樂，擅長畫畫刺繡。15歲之后，她已經(jīng)收到了很多男孩子的求愛信號。但在一個不能忍受女人比自己聰明的男權社會中，奧斯丁只能隱藏起來自己的心思，用她的樂觀和幽默化解生活。她知道自己內心的追求，不輕易締結任意一門婚事。她一生未婚，雖有過幾次被求婚經(jīng)歷，但她以感情不足加以拒絕，過起了優(yōu)雅精致的單身生活。這樣的選擇，讓奧斯丁在她所處的那個時代如蓮花一般遺世獨立。畢竟，在時代的限制下，并不是每個女孩子都具有獨立的精神和強大的意識，避免自己陷入庸俗的婚姻當中。不過，個人選擇歸個人，理智的奧斯丁在作品中仍然遵從了社會的習俗，讓書中的女性通過婚姻實現(xiàn)了自身的價值。出現(xiàn)在她筆下的女性，或聰明，或單純，或功利，或世故，或粗俗，但最后都會找一個與她們般配的丈夫，實現(xiàn)人生的圓滿。這是奧斯丁的偉大之處，也是她最被人推崇的地方。

與奧斯丁相比，夏洛蒂·勃朗特更像是一個熱情的“參與者”。她沒有奧斯丁幸運，因為家境貧寒，生活給予的灰色較多。夏洛蒂·勃朗特的少女時期沒有霓裳羽衣的社交晚會，只有艱難生活的掙扎不易。為了改變眼前生活，夏洛蒂一直在努力學習，甚至不惜到富人家擔任家庭女教師，以便給家人創(chuàng)造更好的生活環(huán)境。她對生活的熱情和勇氣，讓她在塑造書中的人物時充滿了自身感情的投射。在《簡愛》中，簡愛是個柔弱的女孩，不甘于命運的擺布，努力地追求希望和幸福。盡管她追求愛情，也渴望婚姻，但她卻做不到像平凡人那樣，降低自己的需求去迎合對方，而是有自己的底線和尺度。她拒絕接受表兄的拯救，因為那不是真正的愛情，而是憐憫中的施舍。她也拒絕接受羅徹斯特的愛情，因為一個莊園主給予她的只是富人太太的身份和繁文縟節(jié)的束縛，而不是心靈平等的愛情。但她同時也是一個善良、渴望愛與被愛的姑娘。所以，當羅徹斯特遭遇命運的不公時，簡愛毅然回頭，用自己的愛構筑了共同的婚姻，實現(xiàn)了愛情和婚姻的雙重平等。這樣的故事情節(jié)，很容易讓人想起夏洛蒂勃朗特的婚姻。在現(xiàn)實生活中，這位聰慧的女子拒絕了很多求愛者，最后在38歲時選擇了一個忠厚老實的牧師結婚。這和書中的簡愛有太多相似之處。endprint

2.愛情的現(xiàn)實主義者和理想主義者

簡·奧斯丁與夏洛蒂·勃朗特在對她們筆下人物的愛情描繪時，也呈現(xiàn)出與她們的創(chuàng)作風格一脈相承的特點。簡·奧斯丁是一個愛情的現(xiàn)實主義者，她自身不排斥愛情，也敏銳地看到同時代女性的命運，即不管一個女子如何聰明、美麗、優(yōu)雅、智慧，但最終仍然通過婚姻市場上的定位來衡量自我價值。她們生活在距離現(xiàn)代社會200多年的英國，不可能如現(xiàn)在一樣出入任何一個圈子，深入任何一種生活，她們只能呆在“where they should be”。所以，對那個時代的女性里說，婚姻生活是否幸福，完全是個機會問題。（Married life is happiness， completely is a chance to question[3]）大多數(shù)女子都無法逃避婚姻的選擇，最好的結局就是挑選一個門當戶對的丈夫或者高攀上一個在階層和財產(chǎn)方面都勝于自己的丈夫，這樣的結局是她們的最佳選擇，也是女性自我價值的呈現(xiàn)。也因此，我們在《傲慢與偏見》中看不到社會矛盾的劇烈沖突，看不到熾熱感情碰撞的毀滅后果，看到的只是各方博弈過程中的利益均衡，看到的是任何時代任何國家都會發(fā)生的婚戀故事，這是真實的社會記錄，具有超越時代的意義。所以，故事的結尾，不管是睿智聰明的伊麗莎白，還是單純美麗的簡，抑或是粗俗簡單的班納特三姐妹，她們都在這個關注八卦、熱衷兒女婚配的小鎮(zhèn)風俗下，找到了自己相對中意的愛情，獲取了女人所需要的婚姻。這就是本真的生活，過去、現(xiàn)在、未來還將繼續(xù)存在。

夏洛蒂·勃朗特是愛情的理想主義者。與簡·奧斯丁幾乎出于同時代的她，盡管也看到了女性的命運癥結，但她更樂于為自己筆下的人物附注理想的色彩?！逗啇邸分?，簡愛出身貧苦，身材瘦小，容貌平凡，擔任著家庭女教師這樣不受人尊重的職業(yè)，但就是這樣一個姑娘，有著熊熊燃燒的心靈。她追求愛情，追求婚姻，但更追求人格的尊重和平等。在羅徹斯特的莊園里，她拒絕了羅徹斯特先生的求婚，只因為對方給予的是憐憫的愛情。她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的渺小，她的慷慨自白，將自己的愛情宣言展示的淋漓盡致，成為人們津津樂道的地方。難道就因為我一貧如洗，默默無聞，長相平庸，個子瘦小，就沒有靈魂，沒有心腸了——你想錯了，我的心靈跟你一樣豐富，我的心胸一樣充實！（Do you think，because I am poor，obscure，plain，and littele，I am soulless and heartless？You think wrong！-I have as much soul as you-and full as much heart！ [4]）她最終毅然回頭選擇自己的愛情，因為她始終認為：我現(xiàn)在不是通過凡人的肉體在和你交談——是我的精神在對你的精神說話，就好像我們倆都穿越了墳墓，一起站到了上帝的腳下：在上帝的腳下我們是平等的——我們本來就是平等的！（I am not talking to you now through the medium of custom， conventionalities， nor even of mortal flesh；--it is my spirit that addresses your spirit； just as if both had passed through the grave， and we stood at God's feet， equal，--as we are！[5]）。雖然很多讀者認為夏洛蒂描寫的更多是灰姑娘和王子的愛情，是一種理想主義的愛情。但只有理想，才會帶給人長久的感動，讓人體味到文學作品的力量。

生命是一襲奔騰不已的河流，簡·奧斯丁與夏洛蒂·勃朗特就是那條河流中耀眼的浪花，她們用自己的作品，昭示了不同的愛情觀和婚姻觀，也給讀者帶來了深沉的思考，讓作品中的形象成為永不褪色的經(jīng)典。

參考文獻

[1]夢婕：《夏洛蒂·勃朗特比簡·愛更迷人》[N]，新華每日電訊，2015-4-10.

[2]《英國紀念夏洛蒂·勃朗特誕辰200周年》[N]，《人民日報》，2016年2月24日，22版.

[3]（英）簡奧斯?。骸栋谅c偏見》（英文版）[M]，北京：知識出版社，2016年8月，第3頁.

[4]（英）夏洛蒂·勃朗特：《簡愛》（英文版）[M]，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2016年1月，第105頁.

[5]（英）夏洛蒂·勃朗特：《簡愛》（英文版）[M]，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2016年1月，第221頁.

（作者單位：陜西省西安市第八十三中學）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