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讀嚴歌苓小說敘述的時代悲劇,最讓人痛心與警醒的莫過于對心靈傷害的敘事。成年人在文革中承受到的折磨與傷痛已經(jīng)是不可想象、不忍卒睹的了,如果把同樣的內(nèi)容和經(jīng)歷放到孩子的身上,似乎就十分殘酷了。而嚴歌苓就是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下長大的,她的童年經(jīng)歷會導(dǎo)致她對人性和精神會有異于常人的深度剖析,此文即淺談嚴歌苓小說的心靈悲劇敘事。
關(guān)鍵詞:嚴歌苓;心靈;悲劇;敘事
《穗子物語》是一部講述文革時期因為所見所聞而造成人物心理扭曲的故事。在這樣的故事中,心理的傷痛比身體的傷痛更甚。而穗子就是小說中的主人公,以她作為媒介把好幾個悲痛的小故事串聯(lián)了起來。在這部小說集中,穗子的成長中伴隨著的是各種駭人聽聞的文革事件,內(nèi)心世界不斷地裂變,文革年代里成長時因心靈的傷害而造成的殘酷早熟,這樣殘酷的早熟是與孩童不相稱的,是現(xiàn)實社會對弱小個體的摧殘,是純凈孩童被黑暗力量影響后的扭曲,這種傷害在孩子的精神心靈上打下了深深的變形的烙印。
《養(yǎng)媳婦》中的柳臘姐是穗子老家遠房親戚家的童養(yǎng)媳,封建制度下的畸形身份讓她生活在最艱難的狀態(tài),不被當(dāng)人看,飽受了各種欺壓和凌辱,心里積壓了太多的恨,她的內(nèi)心充滿了對這個世界深深的恨意。穗子很同情柳臘姐,她甚至想要去幫助她,無奈柳臘姐對大家的恨意之切已經(jīng)無法讓她感受到一絲來自他人的善心與同情了?!独锨簟分械睦褷斠驗檎畏傅纳矸荼淮蠹蚁訔?,穗子卻依然對他懷有一份真切之心的。故事說到這里,穗子還是一個無比善良和單純的女孩兒。在《黑影》中,黑貓“黑影”是穗子的感情寄托,它與穗子之間有著真摯的情感,在那個物質(zhì)貧乏的歲月里,“黑影”給穗子解決過好多物質(zhì)的問題。可是,“黑影”的偷竊行為被發(fā)現(xiàn)、被抓住,被人類幾經(jīng)酷刑,渾身的毛被燙焦,嘴里外被燙爛,痛苦地死去時,穗子靜靜地在一旁看著,她看到了人類的殘忍,但是她并沒有對它進行拯救。這一幕是穗子對現(xiàn)實社會的漠然接受的表現(xiàn),也是穗子對善良的放棄。這個時候的穗子已經(jīng)不是當(dāng)初單純善良的女童了,復(fù)雜的經(jīng)歷讓她過早地背負了很多負面的內(nèi)容,她和孩童的純真漸行漸遠。
《白碟標本》中的朱依錦是一代名角,美麗動人還有才情??墒窃诨蔚奈母锬甏?,如同神仙一般出彩的朱依錦居然因為莫須有的罪名被批斗了,遭受各種恥辱的懲罰。從來自恃過高的朱依錦怎么遭受得了這樣的恥辱,于是她選擇了自殺??墒牵馔獍l(fā)生了,更大的恥辱緊跟在后面。她自殺未果,又因為醫(yī)院床位緊張,她被安排在過道上,赤身裸體只蓋著一張白被。這位曾經(jīng)被大家敬仰、平時跟出跟入都看不到面的名角,在這個時刻全身上下就這樣任由大家隨意觀瞻了。最后,這位著名的美麗的女演員就在人們無數(shù)肆意而無恥的窺視中凄慘離世。穗子感覺這個時候的朱依錦仿佛是一個生物標本,還沒有死就被人殘忍地固定住了,周邊還站滿了圍觀者,任由各種眼光肆意侵略。在朱依錦的事件中,穗子看到了世間的陰暗和無恥,看到了生命的脆弱,人即使處于生物鏈的最頂端也難以保持自己的尊嚴。這樣的見聞給穗子帶來的心理打擊是重磅的,心理創(chuàng)傷是深層次的,一顆稚嫩單純的心從此翻開了另外一頁的顏色?!栋椎麡吮尽肥菄栏柢咴谛撵`悲劇敘事中最用心刻畫的一本小說,故事的素材就取自她自己的作品《自盡而未盡者》,但散文中的萌娘和朱依錦的結(jié)局不一樣,她活了下來。同樣是悲劇的敘事方式,活下來的萌娘余生都一直沉浸在那段恥辱的經(jīng)歷當(dāng)中無法走出來,這樣慢慢侵食精神和心靈的過程比失去生命更為可怕。朱依錦的悲劇是時代的悲劇,一個人的人生和生命就如同汗毛,輕而易舉地被毀滅了。更具有悲劇力量的是穗子心靈的殤,悲劇的見聞可以抹殺一個簡單純真的心靈,這才是這段悲劇故事中最深刻的表現(xiàn)。
身體的創(chuàng)傷幾個月或者幾年就可以愈合,但是心靈的創(chuàng)傷就不是幾年、幾十年就能痊愈的?!锻闲箨牎分杏羞@么一群因為父親身負各種罪名在牢里接受改造,女兒們?nèi)缤斑^街老鼠”受人欺凌的人,于是她們統(tǒng)一穿上同樣的拖鞋結(jié)成“拖鞋大隊”,憑借這樣的群體力量來維護自身的一點點尊嚴。而穗子就是其中的一員。真誠而富有同情心的耿荻是將軍的女兒,她常常給予“拖鞋大隊”各種盡可能的幫助。耿荻的自控能力很好,言行格外有度,是個教養(yǎng)很好的女孩。但是這樣的與眾不同引起了其他所有女孩對她性別的懷疑。于是,穗子和她的“拖鞋大隊”們開始了一段以惡報善的偵查,用撕開衣服這樣的暴力行為來鑒別耿荻的性別?!巴闲箨牎钡莫熜凸⑤兜目蘼?,一群人和一個人,這樣的陣勢意味著孩子們的純真善良徹底殆盡了。在小說中,由穗子和“拖鞋大隊”的這一群女孩的行為讓讀者們思考了“群體”這個名詞所帶來的傷害。 “拖鞋大隊”這個小“群體”是整個極左時代的大“群體”的象征。而當(dāng)“拖鞋大隊”的成員對耿荻的性別懷疑時,蔻蔻是明知道耿荻的情況的,可是她為了讓大家感覺她也是群體中的一分子,思想行為也是一致的,所以她并沒有遵循內(nèi)心的真善,而是加入了背叛的隊伍,讓卑劣的謊言徹底粉碎了最后的一點良知。在這里,背叛自己的真實情感,背叛朋友間的純真友誼似乎成為獲得群體認同的唯一途徑。而背叛行為的本身則源自于人們內(nèi)心深處的陰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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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李瀾,廣東省經(jīng)濟貿(mào)易職業(yè)技術(shù)學(xué)校。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