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水濤
1964年東京奧運會上,日本女排勇奪世界冠軍。一家日本媒體拍了一部紀錄片《東洋魔女》,詳細記錄了著名“魔鬼教練”大松博文不斷挑戰(zhàn)女性生理、體能極限,通過常人難以想象的訓練手段,帶出了一支在國際比賽中連勝175場的冠軍隊的歷程。當時的外辦主任廖承志得到此片后,覺得很值得一看。一天晚上,他邀請多位中央領(lǐng)導到中南海小電影廳共同欣賞。小平、彭真、賀龍等領(lǐng)導人邊看邊議論。
影片中有一段是大松命令一個防守隊員在規(guī)定時間內(nèi)連續(xù)倒地救球200次。只見他站在兩三米外,把幾十個排球連珠炮般砸向那個女隊員的身體兩側(cè)。那個女隊員起初還能左撲右擋將球救起,不一會兒,就累得滿身大汗,連站都站不起來,只能勉強用雙手護著頭部不被球擊中。在這種情況下,大松依然毫不留情地不斷把球砸向她的身體和頭部,同時大聲喊道“救球!救球!”,并怒罵“沒出息的東西,不行你就去死吧!”,直到完成計劃規(guī)定的200次為止。那個隊員十分吃力地爬起來,滿臉、滿身全是汗水和血水,還低著腦袋向大松認錯,連聲說“對不起!對不起!”。
小平同志邊看邊搖頭,認為刻苦訓練是必要、應(yīng)該的,但總得講點人道主義,講點科學精神吧。
競技運動當然離不開訓練,語文教學同樣離不開訓練。上世紀80年代,錢夢龍先生提出語文教學要“以學生為主體、教師為主導、訓練為主線”。“精講多練”是當時語文教育界的共識,今天看來這種說法并不過時。學生學習語文,一定要有語文知識的積累和語文能力的訓練,這是基本常識。盡管語文教學中的訓練不同于競技運動的訓練,但既謂訓練就不能不嚴格要求,這一點是相同的。
競技運動的訓練著眼于比賽的需要,語文教學的訓練則著眼于學生的成長需求。前者的訓練必然是刻苦的,但后者的訓練也并不一定是輕松的。葉劍英元帥有一首詩說:“攻城莫畏堅,攻書莫畏難??茖W有險阻,苦戰(zhàn)能過關(guān)?!睂ⅰ肮迸c“攻城”相提并論,足見其艱難。中國古人說:“三更燈火五更雞,正是男兒讀書時?!边@話今天同樣沒有過時。沒有基本的運動量,運動員不可能出成績;沒有基本的語文訓練,學生同樣不可能熟練地駕馭祖國的語言文字。
“慈不掌兵”。大松博文的成功原因是多方面的,但首先在于從難從嚴訓練運動員。當然,這絕不意味訓練的強度越大越好,要求越高越好。更為重要的是教練員要對運動員有充分的尊重與關(guān)懷,這與從嚴要求、從難訓練并不矛盾。袁偉民指導的中國女排多次擊敗有“東洋魔女”之稱的日本隊便是最好的證明。無論是競技運動的訓練,還是語文知識能力訓練,都需要講究一個“度”。這就是小平同志所說的“講點人道主義,講點科學精神”。
當前中小學語文教學的弊端,歸根到底是人道主義的缺失與科學精神的缺失。人道主義的缺失在于教學活動中缺少人文關(guān)懷,語文訓練只留意于知識與能力,忽略了學生的精神需求;只專注于應(yīng)試的訓練,忽略了學習過程中情感、態(tài)度、價值觀的培育。
科學精神的缺失表現(xiàn)是多方面的:五花八門的練習冊,沒完沒了的應(yīng)試訓練,刷不完的題目,做不完的作業(yè);枯燥、機械、單調(diào)、了無生趣的標準化練習;程式化、八股化、無病呻吟的習作訓練;華而不實的課堂表演,缺失基本而扎實的語言訓練。
語言的學習和掌握離不開科學而艱苦的訓練,但這種訓練要讓學生有成就感。明萬歷皇帝問他的老師張居正說:“讀書和練習那么苦,怎么能說‘不亦樂乎呢?”張居正很嚴肅地告誡他說:“讀書,要讀出意趣來?!边@是學有所得的樂趣,是沉浸其中的意趣。
“語言這東西,不是隨便可以學好的,非下苦功不可。”但語文訓練要嚴格遵循學生認知的心理規(guī)律,積極引導學生主動地學習和練習,教師要精心設(shè)計練習的內(nèi)容與形式,掌握好練習的量和練習的節(jié)奏。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