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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術思想演進中的懲罰結構與傳承關系
——來自經濟思想史的啟示和教益

2018-02-25 09:18劉秀光
西安財經大學學報 2018年5期
關鍵詞:金塊斯密學術思想

劉秀光

(廣東白云學院 國際經濟與貿易系, 廣東 廣州 510450)

一、引 言

在學術思想漫長的歷史演進中,“反對上一代人的學術觀點,是學術界的懲罰結構所造成的必然結果?!盵1]27全面理解學術界的懲罰結構應該是既有當代人反對上一代人的學術觀點,也有同時代人的一種學術觀點反對另一種學術觀點。雖然“反對”是對上一代人或同時代人的學術觀點的批判或否定,但是,這種否定并非全盤否定,而是否定中有肯定,這就是學術思想演進中的傳承關系。將這兩個方面結合起來,構成了學術思想演進中的懲罰結構與傳承關系(簡稱懲罰與傳承,下同)。

學術思想演進中懲罰結構中的“懲罰”并不是惡意的,絕大多數(shù)是基于不同學術觀點之間的爭論。學術爭論經常表現(xiàn)為不同的學術思想之間看似針鋒相對而不可調和。例如,同時代并且都在劍橋大學工作的阿爾弗雷德·馬歇爾(Alfred Marshall)與威廉·坎寧安(William Cunningham)之間的學術爭論就是如此??矊幇矊洕碚摰挠杏眯脏椭员?,而馬歇爾卻以此為自己的終生工作;坎寧安努力使人們認識到經濟史是一門獨立的學科,而馬歇爾卻認為它不過是經濟理論的婢女;坎寧安是一個強烈的民族主義者,而馬歇爾的思想則更為世界主義。雖然他們兩人經常發(fā)生激烈的學術爭論和個人爭吵,但兩人均希望拓展劍橋大學的經濟學研究[2]156。

對于同一位經濟學家及其著作或學術思想也有迥然不同的評價。例如,19世紀70年代在所謂“邊際革命”中出現(xiàn)的以個人心理主觀分析為特征的奧地利學派,對亞當·斯密(Adam Smith)及其經濟學說的否定,可以稱達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奧地利學派的經濟思想史學家稱,亞當·斯密所著的《國民財富的性質及其原因的研究》(1776年)是一部巨大的、內容雜亂的、未完成的、混亂的著作,并且充滿了含混不清、語焉不詳以及深刻的內在矛盾。奧地利學派的約瑟夫·阿洛伊斯·熊彼特(Joseph A.Schumpeter)也以毫不掩飾的輕蔑態(tài)度否定了亞當·斯密對經濟學的貢獻。他認為,亞當·斯密把經濟學引向了一條錯誤的道路。但是,更多的經濟思想史學家則承認,亞當·斯密是偉大的綜合者和體系的建構者,是第一個將其前輩所有的思想線索和片斷都繼承下來并且把它們組織成一個嚴謹系統(tǒng)的理論框架的人[3]680-681。

學術思想的探索不能忽略歷史。如果我們不熟悉經濟學家們已經探索過的學術思想,就無法產生新的理論。如果不了解歷史上那些經濟學家所處的時代特征,就不能理解他們的經濟學說。本文在卷帙浩繁的經濟思想史文獻中,從經濟學流派、經濟理論和經濟學研究方法等三個不同角度截取了幾個片段,旨在領悟學術思想如何在懲罰與傳承中不斷創(chuàng)新和發(fā)展。

二、學術思想演進中的懲罰與傳承

在分析學術思想演進中的懲罰與傳承時,有三個不同的視角,這就是經濟學流派學術思想的懲罰與傳承,貨幣經濟學理論演進的懲罰與傳承以及經濟學研究方法的爭論與發(fā)展。

(一)經濟學流派學術思想的懲罰與傳承

古典學派和新古典學派的經濟學家,都是崇尚自由競爭的自由主義者,也都擁有私有財產不可侵犯的信念,但他們之間的學術思想在許多方面的分歧也是顯著的。下面以幾位古典學派和新古典學派的經濟學家以及他們的學術思想為代表,來說明經濟學流派學術思想在演進過程中的懲罰與傳承。

1.古典學派學術思想的懲罰與傳承

(1)古典學派學術思想的懲罰結構

亞當·斯密的不朽著作《國民財富的性質及其原因的研究》,不僅是經濟思想史上的一次革命,而且促進了19世紀英國經濟政策的轉變。1783—1800年,英國的國會議員們有37次訴諸亞當·斯密的權威來做論證[3]748。1790年以后,亞當·斯密已經完全支配了英國的經濟思想。英格蘭經濟學界的重要人物,杰里米·邊沁(Jeremy Bentham)、托馬斯·馬爾薩斯(Thomas Robert Malthus)和大衛(wèi)·李嘉圖(David Ricardo)都自認為是斯密主義者[3]755。

奧地利學派的經濟思想史學家們不僅不否認亞當·斯密經濟學說的影響力,而且還肯定他對自由放任運動的貢獻。亞當·斯密的巨大成就是發(fā)起并實際領導了倡導自由貿易、自由市場以及自由放任的運動。他清楚地表達了那個時代人民的政治和經濟情緒[3]727。不過,奧地利學派對亞當·斯密的批判或否定還是遠多于肯定,尤其是美國奧地利學派的代表人物默瑞·N.羅斯巴德(Murray N.rothbard),對亞當·斯密的批判更顯得有些極端。他認為亞當·斯密的聲望幾乎遮蔽了陽光。他沒有提出任何正確的原創(chuàng)性的東西,他所提出的原創(chuàng)性的東西也都是錯誤的[3]677-678。

奧地利學派的經濟思想史學家們幾乎與其他否定亞當·斯密一樣的口吻否定了大衛(wèi)·李嘉圖的經濟學說。他們認為,李嘉圖的理論體系粗糙而過于簡化,其寫作風格也非常難懂和愚鈍,因此注定是難懂的和愚昧的。他無疑是經濟思想史上最糟糕、最浮華的文體家[4]128。

19世紀60年代晚期和70年代早期,在英國經濟學的邊際革命中,邊際主義者威廉·斯坦利·杰文斯(William Stanley Jevons)對李嘉圖和約翰·斯圖亞特·穆勒(John Stuart Mill,亦稱約翰·穆勒,下同)進行了猛烈攻擊:那位能干但卻頑固不化的李嘉圖曾經把經濟學這輛汽車開到了一條錯誤的路線上。然而,在這條錯誤的路線上,同樣能干和頑固不化的李嘉圖的崇拜者——約翰·穆勒,又把經濟學進一步駛向了混亂的迷途[5]。

(2)古典學派學術思想的傳承關系

在亞當·斯密的著作中,有兩個人們耳熟能詳?shù)母拍罨騼热荩菏袌鼋洕械淖匀恢刃蚝妥杂煞湃?。就自然秩序而言,在亞當·斯密之前的牛頓力學中已經揭示出了自然秩序的存在,而亞當·斯密則是運用自然秩序對經濟學進行改造的鼻祖。他解釋了自由競爭是保持經濟穩(wěn)定的內在調節(jié)器,從而形成了市場經濟中自我調節(jié)的自然秩序。對于自由放任來說,亞當·斯密1764—1767年間的歐洲之旅,在法國拜訪了重農學派的主要人物,并接受了重農主義者的“自由放任,自由通行”的主張。由此可見,亞當·斯密對自然秩序和自由放任的描述均來自于他人的啟發(fā)。

主流經濟學的觀點認為,亞當·斯密的經濟理論經過李嘉圖的修訂,最終經約翰·穆勒的綜合與解釋得到了新的發(fā)展。其中,李嘉圖對經濟理論和支持自由貿易的論據做出的一個重要貢獻,是他在《政治經濟學及賦稅原理》(1817年)中提出的比較優(yōu)勢原理。在李嘉圖提出比較優(yōu)勢原理以前,自由貿易學說的基礎是絕對優(yōu)勢。然而,最早提出比較優(yōu)勢原理的是詹姆斯·穆勒。1808年,詹姆斯·穆勒把上年12月發(fā)表在《折中主義者評論》雜志上的文章進行擴充,收錄在他的著作《為商業(yè)辯護》中并提出了比較優(yōu)勢原理。

約翰·穆勒的《政治經濟學原理及其在社會哲學上的若干應用》(1848年)被公認為英國經濟學的巨著,也是那個時期最有影響力的經濟學著作。這本經典著作是對亞當·斯密、李嘉圖和詹姆斯·穆勒(James Mill)等的學術思想的一次綜合,約翰·穆勒也是英國古典學派最后一位偉大的經濟學家。

對于上一代人和同時代人的學術思想,約翰·穆勒在綜合與解釋的過程中,既有批判也有繼承。例如,他在研究亞當·斯密、李嘉圖、邊沁和詹姆斯·穆勒的經濟思想時,與這些經濟學家關于生產和分配之間關系的觀點有分歧。約翰·穆勒持有生產理論與生產報酬分配相分離的觀點,但這一觀點被經濟學正統(tǒng)學派認為是一個“混亂的思考”。盡管如此,他仍然使經濟學這門令人沮喪的科學重新恢復了亞當·斯密的樂觀主義[5]55。

2.新古典學派學術思想的懲罰與傳承

(1)新古典學派學術思想的懲罰結構

約翰·穆勒斷言,價值問題是至關重要的,幸運的是,在價值規(guī)律方面,沒有什么是需要當今的學者去整理的,有關價值的理論已經相當完善了。然而,保羅·薩繆爾森(Paul A.Samuelson)指出,當他在寫這段文字的時候,供給和需求的分析還根本沒有被發(fā)現(xiàn)[6]568。

馬歇爾將古典經濟學的生產理論與邊際主義的需求理論結合起來,形成了“馬歇爾十字交叉”,并且使其成為新古典經濟學價值理論的基礎。供給和需求的“馬歇爾十字交叉”圖中的交點就是市場均衡點,該均衡點使得價值與價格成為同一個概念。于是,馬歇爾解決了價值理論這個經濟理論中最難解釋的問題之一。

美國經濟學家約翰·貝茨·克拉克(John Bates Clark)在其著作《財富的分配:工資、利息和利潤理論》(1899年)中,將新古典學派的價值理論擴展到了全部的生產要素。他指出,要素的報酬取決于要素的邊際生產率。從生產中獲得的全部收入被劃分為工資、利息和利潤,這種劃分是非常公平合理的,因為每個人獲得的收入恰好等于他們的邊際價值,“并且絲毫也不多!”

馬歇爾并不贊成克拉克用邊際生產率來解釋收入分配問題。他在寫給克拉克的私人書信中說,工人的工資等于其生產的“凈產品”的說法本身就沒有真正的意義。因為為了估計出工人的凈生產量,我們不得不考慮除了工人工資以外他生產商品的全部花費[5]78。

保羅·薩繆爾森贊同克拉克的在完全競爭條件下,邊際生產率決定要素報酬的觀點。但他同時指出,我們沒有理由認為在自由主義的資本主義經濟下,收入會得到公平的分配。市場收入可能給收入和財產帶來可接受的或懸殊的分配,而這種差距可以代代相傳[7]。保羅·薩繆爾森對克拉克的觀點采取了支持的立場,但他支持克拉克的結論來自于完全競爭的假設,同時提出了資本主義經濟會給收入和財產帶來不公平分配的警告。因此,保羅·薩繆爾森在其《經濟學》第十七版的《告別辭》中,期盼未來的某一天,只有當世界上每一個角落的人都有好的工作、高的收入、健康的生活和安全的環(huán)境時,才向市場經濟報以最后一次歡呼[6]607。

(2)新古典學派學術思想的傳承關系

馬歇爾的著作為新古典經濟學奠定了基礎,特別是他的經典著作《經濟學原理》(1890年)的出版,標志著英國新古典經濟學時代的開始。新古典經濟學是對亞當·斯密學說的復活以及重新解釋和發(fā)展。馬歇爾保留了古典經濟學的一些觀點,并且加入了邊際分析方法以及自己的學術思想,從而形成了新古典經濟學的理論體系。

馬歇爾經濟學的一個顯著特點是非常尊重前人的研究成果,尤其是李嘉圖和約翰·穆勒的經濟學觀點。盡管在他的著作中包含有邊際主義原理,但卻自始至終對李嘉圖大加贊賞,并極力為其辯護。馬歇爾也十分贊賞約翰·穆勒關于個人和社會進步的進化觀點,有關個人道德方面的內容也是吸引他的地方[2]25-26。

邊際主義者也為古典經濟學的復蘇掃清了道路。卡爾·門格爾(Carl Menger)、萊昂·瓦爾拉斯(Leon walras)和威廉·斯坦利·杰文斯(William Stanley Jevons)等早期的邊際主義者,都認為某種產品具有能夠帶來愉悅或者避免痛苦的作用。他們與古典經濟學家一樣,把經濟規(guī)律看作是自然規(guī)律。但邊際主義者的理論觀點在某些方面有別于古典經濟學,如他們的理論不像馬爾薩斯的理論那樣沉悶。

馬爾薩斯理論的沉悶是由于馬爾薩斯不同意亞當·斯密的樂觀主義學說,他認為對人口增長不加節(jié)制,將剝奪資本主義給人們帶來的利益。馬爾薩斯對人口增長后果的悲觀預言,促使英國歷史學家托馬斯·卡萊爾(Thomas Carlyle)將經濟學家稱為“沉悶科學中的可敬教授”。

20世紀40年代末,保羅·薩繆爾森就誓言要把“沉悶的經濟學”變成“激動人心的學科”。他自豪地說,歷史已經讓人們親眼目睹:經濟學逐漸變成了一門最為激動人心和最富有開創(chuàng)性的學科之一[6]606??梢?,保羅·薩繆爾森與約翰·穆勒的貢獻一樣,讓經濟學回歸了亞當·斯密的樂觀主義。

(二)貨幣經濟學理論演進的懲罰與傳承

在貨幣經濟學理論演進的歷史上,曾經出現(xiàn)過多次論爭。例如,貨幣中性和非中性、貨幣的內生和外生、金塊主義和反金塊主義、通貨學派與銀行學派、真實票據原理正確與否、百分之百和部分準備金銀行制度、黃金貨幣化和非貨幣化、相機抉擇和固定規(guī)則,等等。由于金塊主義和反金塊主義、通貨學派與銀行學派、真實票據原理正確與否這三次論爭之間首尾相接并且相互聯(lián)系,因此,選取這三次論爭更便于說明學術思想的懲罰與傳承。

1.金塊主義和反金塊主義的論爭

18世紀末英法兩國的戰(zhàn)爭,導致英國政府的財政赤字迅速擴大,政府便以增發(fā)銀行券的方法來彌補財政赤字。由于銀行券的過度發(fā)行,致使英鎊紙幣大幅貶值,黃金價格則不斷上漲,從而導致1797年2月爆發(fā)了大規(guī)模銀行擠兌風潮,于是英國政府迫使英格蘭銀行中止鑄幣兌付。金塊主義和反金塊主義的論爭,就發(fā)生在中止鑄幣兌付期間。

1800—1804年是金塊主義論爭的第一階段。金塊主義者沃爾特·博伊德于1800年11月撰寫的《寫給威廉·皮特閣下的信》,拉開了金塊主義論爭的序幕。他堅持認為,由于銀行券的發(fā)行沒有用鑄幣進行兌換的約束使得貨幣貶值。

反金塊主義者對金塊主義者的最初回應是,英國銀行業(yè)當局針對博伊德《寫給威廉·皮特閣下的信》發(fā)表了一系列專題論文來反駁他。英國銀行業(yè)當局認為,通貨膨脹和貨幣貶值的原因不是中止鑄幣兌付,而是由于其他非貨幣因素。后來,擔任金塊委員會委員的亨利·桑頓(Henry Thornton)站在反金塊主義的立場,并于1800年12月在英國國會猛烈抨擊博伊德,聲稱英鎊在外匯市場上貶值不是由于紙幣的增加,而是由于貿易逆差。亨利·桑頓的《紙幣信用》(1802年)是反金塊主義的重要著作,也是對論爭雙方最有影響的著作[4]273-274。

作為金塊主義者的李嘉圖,他的批判是針對桑頓的反金塊主義的觀點。李嘉圖的《金塊高價——銀行券貶值的證據》(1810年)一書,不僅得到不少英國國會議員的認可,而且促使國會成立了金塊委員會調查金塊高價的原因。同時,李嘉圖的觀點也改變了桑頓對金塊高價的看法。因為李嘉圖對金塊高價證據的“令人嘆為觀止的梳理”,最終使桑頓相信這次通貨膨脹和貨幣貶值,是由英格蘭銀行的銀行券過度發(fā)行引起來的[4]306。

英國經過數(shù)年的金塊主義論爭,最終恢復了鑄幣兌付。這場學術思想的爭論功不可沒,這是由于不管是金塊主義者,還是反金塊主義者,他們除了對引起通貨膨脹和貨幣貶值的原因達成共識以外,還認識到如果恢復鑄幣兌付和金本位制以后需要警惕通貨緊縮??梢?,不同學術思想之間的關系并非水火不相容。

1823年,英國經濟擺脫了拿破侖戰(zhàn)爭的影響和1819年后的農業(yè)蕭條,開始了擴張性的經濟繁榮,英格蘭銀行的信用擴張起了決定性的作用。英格蘭銀行的信貸規(guī)模從1823年的1750萬英鎊升至兩年后的2510萬英鎊,漲幅高達43%,每年平均漲幅為21.7%。然而,信用擴張除了有助于經濟繁榮以外,大量貨幣和信用擴張都表現(xiàn)為對具有投機性的拉美礦業(yè)股票的投資[4]359,使得英鎊匯率在1824年后期開始下跌并導致黃金外流,于是,銀行擠兌和金融恐慌便接踵而至。

1824—1825年,英國的經濟繁榮之后出現(xiàn)的銀行危機,給人們留下了許多值得思考的問題:盲目的信用擴張帶來的經濟繁榮最終會破滅;貨幣專注于高風險的投機性資產,將危及整個金融體系的穩(wěn)健性。但不無遺憾的是,在歷史進程中人們總是經常重復這個同樣的錯誤。

2.通貨學派與銀行學派的論爭

1825年的銀行危機之后,英國學術界在討論貨幣和銀行問題的時候,出現(xiàn)了通貨學派與銀行學派的論爭。通貨學派的主張體現(xiàn)在《皮爾法案》(1844年)中:禁止發(fā)行部分準備金銀行券,而且銀行券的發(fā)行必須有足額的黃金準備??梢姡镀柗ò浮分荚诜乐辜垘胚^度發(fā)行造成通貨膨脹和經濟周期波動。不過,由于貨幣的供給量受到黃金的嚴格約束。當經濟發(fā)展需要貨幣擴張時,黃金的數(shù)量卻不能滿足這種擴張,因此將發(fā)生通貨緊縮。1847年和1857年,英國的物價水平下降并伴隨著嚴重的經濟衰退,其根源就在于此。于是,英格蘭銀行的銀行券發(fā)行政策遭到了銀行學派的嚴厲抨擊。

銀行學派代表人物托馬斯·圖克(Thomas Tooke),早期是金塊主義者,并且強烈支持恢復鑄幣兌付,后來成為反金塊主義者和英格蘭銀行的支持者。他在1838—1848年間出版了四卷本的《自1792年以來的價格及通貨狀況史》。圖克在該書的第三卷和1840年在國會的證詞中提出,商品的價格不取決于銀行券所表示的貨幣數(shù)量,也不取決于所有通貨的數(shù)量。相反,通貨的數(shù)量是物價產生的結果。據此,經濟思想史學家認為圖克是銀行學派的創(chuàng)立者。

約翰·富拉頓(John Fullarton)在其《論通貨監(jiān)管》(1844年)中,對圖克的學說做了糾正:用于購買政府債券而發(fā)行的銀行券是“已付清的”,這些銀行券將永遠處于流通中,因此會增加貨幣數(shù)量。銀行券“僅僅是貸款因而是要歸還給發(fā)行者的”,因此不會增加貨幣供給量。這就是被富拉頓命名的“回流法則”。羅伯特·托倫斯(Robert torrens)對此予以批駁,稱富拉頓的回流法則如果要起作用,就要求瞬間還清所有貸款。如果貸款和償還貸款之間有時間的間隔,那么任何回流法則都無法防止剩余的貸款被增加到任何可能的程度[4]388。

3.真實票據原理正確與否的論爭

金塊主義論爭和通貨學派與銀行學派的論爭,衍生出了真實票據原理正確與否的論爭。真實票據原理的支持者是反金塊主義者和銀行學派。真實票據原理表明,只要銀行券是在發(fā)放自動清償?shù)亩唐谫J款過程中發(fā)行的,這些貸款也都與處在生產中的存貨相對應,那么銀行就永遠不會過度發(fā)行銀行券。真實票據原理的反對者則認為,作為意在控制物價水平的真實票據原理并不能提供這樣的限制,因此他們將真實票據原理稱作真實票據謬論。

《皮爾法案》的通過使得通貨學派取得了勝利。該法案按照通貨學派對銀行券和存款進行的劃分,將銀行券發(fā)行限制在與政府證券資產相對應的數(shù)量以內。新發(fā)行的銀行券必須以100%的黃金儲備為基礎,銀行存款則完全自由而不受監(jiān)管?!镀柗ò浮穼嵤┮院蟪霈F(xiàn)了許多新的經濟問題。例如,新發(fā)行銀行券以100%的黃金儲備為基礎,將帶來銀行存款過度膨脹。

《皮爾法案》的通過盡管顯示出通貨學派的勝利,但部分準備金銀行制度使得貨幣供給在增加和減少之間的反復變動來看,銀行學派也取得了一定的勝利。

(三)經濟學研究方法的爭論與發(fā)展

1.關于經濟學研究方法的爭論

對于經濟學的研究方法,歷來就有演繹法和歸納法之爭。大多數(shù)經濟學家認為,亞當·斯密和大衛(wèi)·李嘉圖的著作都是演繹法的代表。約翰·穆勒則聲稱,截至1830年,他已經拋棄了父親(詹姆斯·穆勒)分析社會和政治哲學時所用的嚴格演繹法,而是在極端推論法和歸納經驗主義之間尋找一個折中點[2]15。

杰文斯認為,盡管經濟學的數(shù)學分析目前為人所忽略,但這種方法將會被證明是正確的方法。他敦促人們通過運用微分和恪守演繹原理,對演繹性經濟理論給予支持和鼓勵。杰文斯對運用歸納性和歷史性研究的倡導,連同他對李嘉圖的批判一起,使其在歷史經濟學中的聲望得到了鞏固。對于演繹法和歸納法之爭,馬歇爾的觀點似乎是對演繹法和歸納法之爭的總結:經濟學的歸納連貫起來就是演繹,經濟學的演繹連貫起來則是新的歸納[2]23-27。

瓦爾拉斯在其著作《純粹經濟學要義》(1873年)中,以邊際生產率理論為基礎并應用數(shù)學方法表述了一般均衡理論。馬歇爾批判瓦爾拉斯的研究方法,留下了許多沒有解決或者無法解決的問題。與一般均衡理論不同,馬歇爾是將具體商品作為研究對象的局部均衡理論,是只研究個別市場的商品和價格,而不是像瓦爾拉斯那樣研究所有市場的商品和價格。

一般均衡理論從20世紀50年代開始用于高級經濟學的研究,并在20世紀90年代經濟學家運用混沌學、非線性動態(tài)學等多種數(shù)學工具來描述一般均衡。評論家指出,與瓦爾拉斯相比,馬歇爾受過更多的數(shù)學教育。因此,馬歇爾厭惡一般均衡的原因,是他知道解決一般均衡所需要的數(shù)學方法在那時并不具備[5]80-81。

在瓦爾拉斯和馬歇爾之后,約翰·理查德·希克斯通過對消費者和生產者行為的假設,構造了完整的一般均衡模型,使得瓦爾拉斯方程式更為具體,并將局部均衡分析與一般均衡分析兩者溝通起來。如此看來,局部均衡理論與一般均衡理論的爭論似乎宣告平息了。

1972年,希克斯和肯尼思·阿羅(Kenneth Arrow)因“對一般均衡理論和福利理論的創(chuàng)造性貢獻”共同獲得了諾貝爾經濟學獎。1983年,羅拉爾·德布魯(Gerard Debreu)因“對一般均衡理論更加嚴密的闡述”也獲得了諾貝爾經濟學獎,他得出了確保價格機制能使資源按照人們的預想得到充分利用而必需的數(shù)學條件。

2.經濟學應用性和學術性的爭論

約翰·穆勒的《政治經濟學原理及其在社會哲學上的若干應用》,既是經濟理論著作,也包含著許多政策建議,并引用了大量的現(xiàn)實材料和歷史材料作例證[2]13-14。可見,約翰·穆勒更注重政治經濟學的原理在社會哲學上的應用,而不是這些原理本身。

羅杰斯被稱為“是反叛經濟學家的中流砥柱”,他堅持認為,經濟學家應該是一個實際經驗的改革家,并能運用其掌握的經濟史來推動自由主義理想的實現(xiàn)。羅杰斯認為,經濟學家的作用應該是“為社會正在遭遇的不幸開出治病的藥方”。他對工人和農民貧窮的原因做出了解釋,并且提出了解決的方案。這些方案包括自由競爭、自由貿易、從法律上認可工會以及改善英格蘭的農業(yè)狀況[2]78-79。19世紀30年代,英國涌現(xiàn)了一批統(tǒng)計學會,致力于應用和檢驗古典經濟學說。例如,愛爾蘭統(tǒng)計學會,其宗旨確定為解決愛爾蘭所面臨的經濟社會的困境。

19世紀晚期,利昂·萊維(Leone Levi)、羅伯特·吉芬(Robert Giffen)和A.L.鮑利等經濟學家,都在研究英國的商業(yè)、工業(yè)以及社會狀況,尤其是萊維和吉芬力圖證明,自由競爭政策使人們受益,并提高了人們的生活水平。萊維的《英國商業(yè)史》(1888年)研究了1763—1878年期間英國在自由貿易政策下的進步歷程;吉芬認為,政治經濟學的抽象和假設真理沒有多少實際意義;鮑利在《19世紀的英格蘭外貿》(1905年)一書中提出,對自由貿易的辯護是對關稅改革的聲援。

1885—1908年,馬歇爾任劍橋大學政治經濟學教授,成為英國經濟理論學派的領導者,在他的帶領下,經濟學轉變成了一門專業(yè)的學術性學科。馬歇爾認為,經濟學并不是為自由貿易、自由競爭或當時任何其他合乎人們需要的公眾信條辯護的一門科學。它是一門將大量類似的事實匯集起來,并從中發(fā)現(xiàn)它們是具有某一共同本質特征的許多特殊個案的學科。英國歷史經濟學家杰拉德·M.庫特(Gerard M Koot)指出,馬歇爾對經濟科學的構想嚴重限制了它的應用。新古典經濟學在其發(fā)展的最初幾十年間,很少對公共政策進行指導,也不能有效指導解決如工人狀況改善以及如何贏得國際競爭等一些實際問題[2]25-28。

對于經濟學的分類,馬歇爾的興趣主要在理論方面。同在劍橋大學工作的H.S.??怂雇?H.S.Foxwell)則將重點放在應用方面。實際上,現(xiàn)代經濟學已經劃分為理論經濟學和應用經濟學。理論經濟學是從經濟現(xiàn)象中推導出經濟學的一般原理,應用經濟學則是為了制定經濟政策而研究經濟問題。前者具有“指導”作用,后者更側重于“應用”。

在馬歇爾時代,對于數(shù)學在經濟學中的應用,經濟學家們各有不同的看法。例如,馬歇爾擔心數(shù)理經濟學會使經濟學失去一般受眾,但他仍然使用數(shù)學從事經濟學研究,庇古則十分熱衷于數(shù)理經濟學。以保羅·薩繆爾森的《經濟分析基礎》(1941年)出版為界限,使得西方經濟學在20世紀30年代以前,主要使用語言表達和圖解式的分析方法,此后轉變?yōu)楝F(xiàn)代數(shù)理分析方法[7]。

20世紀60年代末和70年代初,少數(shù)經濟學家基于潛在地毀壞凱恩斯主義思想構建了理性預期理論,并形成了理性預期學派。理性預期學派的經濟學家們利用復雜的經濟模型來證明,在能獲得充分信息并且有遠見的經紀人面前,政府的宏觀經濟政策是無效的。理性預期學派的羅伯特·盧卡斯(Robert Lucas)于1995年獲得諾貝爾經濟學獎。瑞典皇家科學院的頒獎詞稱,理性預期假說使得直到20世紀70年代為止的大多數(shù)經濟理論已經站不住腳了?!袄硇灶A期理論的出現(xiàn),無論是貨幣主義,還是凱恩斯主義的教科書通通都敗下陣來?!盵1]62

有一位偏愛利用數(shù)學模型來表述經濟理論和制定經濟政策的經濟學家曾說,“我最近試圖寫作一些有關經濟史方面不帶任何方程的文章,這太難了”。[8]不過,另一位偏愛數(shù)學模型的經濟學家說,對他們來說,建模僅僅是一個游戲而已,就像籃球賽。如果其他經濟學家,或者還有政策制定者,過于嚴肅地看待這個游戲,那是他們的問題[5]187。

理性預期學派掀起的政策無效性思潮,在20世紀90年代達到了鼎盛以后,隨著“2000年初互聯(lián)網泡沫的破滅標志著那些支撐反凱恩斯主義宏觀經濟學的復雜思想體系開始走向了滅亡?!盵9]經濟思想史學家調侃式的評論理性預期學派和其理性預期假說:(他們)拿來了亞當·斯密古老的市場機制,加入了少量從保羅·薩繆爾森《經濟分析基礎》那里得來的最大化原則作為食材,攪入了現(xiàn)代貨幣主義的政策變量,并將理性預期作為調味醬拌入而成[5]178-179。

當理性預期假說為代表的那些灑上現(xiàn)代數(shù)學光澤的經濟模型,在嚴酷的經濟現(xiàn)實面前也“敗下陣來”的時候,許多國家的政府在經濟政策的制定方面,開始向積極地運用經濟政策來穩(wěn)定經濟的道路回歸。因為凱恩斯主義所倡導的政府干預市場和穩(wěn)定經濟的主張,最終還是超越了那些純粹的自由市場經濟思想。

三、學術思想演進中懲罰與傳承的啟示

(一)學術思想探索的開放和邊界

我們從浩瀚的歷史文獻中走出來,可以歸納來自于這些歷史文獻的啟示和教益:學術思想探索的開放,是自由的學術氛圍和學術環(huán)境。學術思想探索的邊界,是學術思想探索沿著正確路徑前進的保障。于是可以肯定地說,學術思想探索的開放和邊界的關系,并不是對立而是相輔相成的。

1.學術思想探索是開放和無禁區(qū)的

在經濟思想史上,一個時代流行的正統(tǒng)經濟理論或主流經濟學,被新的經濟學說推翻的實例屢見不鮮。保羅·薩繆爾森指出,經濟學派像人一樣容易患動脈硬化癥。雖然學生從老師或經典教科書那里學到了經過“防腐”處理的真理,但其中的不完美之處往往被忽略了[6]568。

在學術思想的歷史演進中,原有經濟理論被顛覆、重建和發(fā)展,也都來自于不同學術思想的論爭與探索。因此,一種學術思想對另一種學術思想應該持有包容的態(tài)度。一種新的學術觀點無論激進也好溫和也罷,是奇談怪論還是循規(guī)蹈矩之說,只要是在學術思想探索的范疇,都要給以展示的空間而不設禁區(qū),最終交由歷史和社會實踐來檢驗。

對于不同的學術思想,輕言肯定和武斷拋棄都不是正確的態(tài)度,因為今天認為是正確或錯誤的,在未來可能恰恰與此相反。歷史已經充分證明,那些似乎是一個“怪想法”,也好像是一種“異端邪說”,但很可能將從“怪想法”里誕生一款新產品,在“異端邪說”的背后出現(xiàn)一種新學說。

2017年5月17日,習近平總書記在祝賀中國社會科學院建院40周年的信中,再次強調理論和實踐的探索要貫徹“百花齊放,百家爭鳴”的方針。永遠不缺少需要探索的問題,需要解決的經濟社會難題,以及需要爭論的學術思想,而這些都是學術思想進步和并不枯竭的源泉。

2.學術思想探索應該是有邊界的

第一,學術思想探索應該具備兩個條件。雖然學術思想的探索是開放和無禁區(qū)的,但學術思想的探索應該是有邊界的。遵循經濟社會發(fā)展的規(guī)律,尊重反對者及其反對者的觀點,是學術思想探索起碼應該具備的兩個充分必要條件。這兩個條件就構成了學術思想探索的邊界,如果超越了這一邊界就很可能導致學術思想探索走彎路。

習近平總書記在祝賀中國社會科學院建院的信中指出,理論和實踐的探索要“緊緊圍繞堅持和發(fā)展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堅持馬克思主義指導地位”。這樣的探索是遵循經濟社會發(fā)展規(guī)律的探索,因此這無疑是學術思想探索的重要邊界。

第二,學術研究方法具有多樣性的特征。近些年來,在中國的學術界存在著片面追求某一種研究方法,排斥其他研究方法的傾向。這種傾向或許是忘記了“文無定體”的古訓,也忽略了每一種研究方法都有各自的優(yōu)勢和不足。

一個廣為人知的常識是,經濟模型不僅有數(shù)學模型,而且還有純文字、統(tǒng)計表和各種各樣的圖示。現(xiàn)代經濟學中有的看似精美的(甚至獲得諾貝爾經濟學獎的)那些數(shù)學模型,的確會神奇般地使得經濟學變得嚴謹,但在接受經濟社會現(xiàn)實檢驗的時候,不少數(shù)學模型居然顯得如此蒼白??梢姡Z貝爾經濟學獎的評選也時常有“看走眼”的時候。

第三,學術思想探索對待不同觀點的態(tài)度。尊重反對者及其反對者的觀點,對于學術思想探索的成功也至關重要。1811年李嘉圖結識了馬爾薩斯,他們既是密友又是理論對手。馬爾薩斯和李嘉圖之間“偉大的爭論和難以置信的友誼”,直到他們去世才告一段落[5]44-49。

馬爾薩斯和李嘉圖之間關于英國《谷物法》(1815年)的爭論,可以看到他們之間的“偉大的爭論”?!豆任锓ā窂娭茖嵤┻M口關稅,免受外國優(yōu)質農產品對英國農產品的沖擊,借以維護地主階級的利益。李嘉圖反對《谷物法》以及地主階級的所作所為,而馬爾薩斯則對地主階層大加贊揚,他認為由于地主等階層只買不賣,就避免了社會消費不足而導致生產過剩的危機;在地租問題上,馬爾薩斯認為,高額地租對土地所有者是有益的事情。李嘉圖則認為地租是非勞動所得,是脫離糧食生產所必需的資本和勞動數(shù)量之外產生的。

(二)學術思想探索秉持的辯證法

雖然新的創(chuàng)新性的思考永遠是批判性的,但不能重復費爾巴哈把“臟水和孩子”一起倒掉的錯誤。或者說,創(chuàng)新性的思考需要批判精神——懲罰結構,而在懲罰結構中包含著前人的或他人的智慧與啟迪——傳承關系,兩者的統(tǒng)一就構成了學術思想探索中的辯證法。

歷史是學術思想探索的基礎,因此學術思想的探索不應該忽略歷史。然而,在英國的學術界曾經出現(xiàn)過這樣的現(xiàn)象:隨著《國民財富的性質和原因的研究》的出版,理論界也“很快就出現(xiàn)了忽略亞當·斯密以前的所有思想的不好習慣,好像新的‘政治經濟學’這門科學是亞當·斯密一手創(chuàng)造、無中生有的。”[3]570如前所述,亞當·斯密的思想也是與他之前的科學偉人艾薩克·牛頓(Isaac Newton)的自然秩序以及與亞當·斯密同時代的重農主義者的自由放任思想有密切聯(lián)系。

即使貌似“超凡脫俗”的理性預期假說中的“理性預期”,也是來自于約翰·穆思(John Muth)的。1961年穆思在《計量經濟學》雜志發(fā)表的《理性預期和價格變動理論》論文,首先將理性預期引入了商品市場的分析。盧卡斯則是在1972年發(fā)表的《預期和貨幣中性》的論文中,將穆思提出的理性預期概念從商品市場帶進了宏觀經濟學中。

四、結 語

綜上所述,經濟社會在不斷發(fā)展和進步,經濟體制和社會生活方式等都在不斷變化。在一個急劇變革和不斷創(chuàng)新的時代,一系列令人目不暇接的變化,以及經濟社會存在著的諸多難題,都將鞭策著學術思想的探索者去尋求答案和提出新的見解。

在學術思想演進中,既堅持批判精神又有世代傳承,從而使得學術思想永葆生生不息的活力。學術自由和維持學術思想探索邊界的完美結合,是來自于經濟思想史的啟示和教益。貫徹“百花齊放,百家爭鳴”的方針,中國的哲學社會科學研究定會結出更多豐碩的果實。為建設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實現(xiàn)中華民族偉大復興做出應有的貢獻,這也是理論工作者最有價值的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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