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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北憂故人

2018-02-26 13:32許棠七
花火B(yǎng) 2018年12期
關(guān)鍵詞:藏羚羊

許棠七

作者有話說:大概是有過姐弟戀的經(jīng)歷,所以,我比較喜歡寫姐弟戀的故事。那種極具少年氣息的男孩子真的很招人喜歡!可你在接受他少年氣息的同時,往往也要接受他的不成熟,而這份不成熟的感情又能讓你緬懷一生。倘若你問我十八歲時的星夜是怎樣的,我夢里夢外的無疑是他眼底的星與月,貫穿了整個青春。

時間讓我們讀過了人生苦短,而今我只想與你貪享片刻歡愉。

楔子

2018年夏,公司派孟粒到西寧出差,趁著空閑,她坐上了前往可可西里的大巴。

與孟粒并肩而坐的是一個很溫柔的女人,她抱著一袋花種子和一束紫色滿天星,閉著眼假寐。

孟粒戴好耳機,望著窗外掠過的風(fēng)景。忽而,一只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女人笑著說:“我沒戴耳機,想聽歌睡覺,可以共享一下嗎?”

孟粒遞過一只耳機,耳機里放著一首老歌,男聲粗狂而又溫柔。窗外蒼茫的景色綿延,孟粒轉(zhuǎn)頭卻看見女人眼角滑落一滴淚,她肩膀聳動,竟無聲地哭了起來。

孟粒訝異:“你…………怎么了?”

女人抹了抹眼淚,露出一抹凄然的笑意:“你知道《西海情歌》的故事嗎?”

孟粒的心猛地一顫,忽而想起那一年,有個人對她問了同樣的問題。

(一)

孟粒第一次去可可西里,是大二的暑假。

她是在從西寧去茶卡鹽湖的大巴上遇見的許蘇山。當(dāng)時車內(nèi)放著歌,大叔大媽隨著音樂激情地合唱,窗外金光四溢在西北荒原,壯麗而又遼闊。

她百般無奈地在宿舍群里分享旅途:“我媽給我報了個旅游團(tuán),結(jié)果都是五十歲以上的叔叔阿姨,我快崩潰了!”

“哈哈,萬一在旅途中遇見真愛呢?譬如,二十歲的你遇上了五十歲的他?!?/p>

室友們無情的嘲諷令她更覺得崩潰,她轉(zhuǎn)過頭,恰巧能看到那個男生慵懶的睡姿。于是,她偷拍了張照發(fā)到微信群里:幸好還有一位小哥哥。

當(dāng)她偷拍完那張照片后,微信群頓時就炸了,室友們紛紛鼓勵她上前勾搭。

那時茶卡鹽湖的游客很多,下車后,孟粒抱著手機脫離了旅行團(tuán),待她反應(yīng)過來時,只能迷迷糊糊地在原地轉(zhuǎn)圈圈。

倏忽,一只手拽住她的披肩,帶著她往岸上走去。她踩著碎石頭撞上了他的下頜,悶哼聲入耳,她恍惚撞上一雙風(fēng)韻無限的眉眼。

他伸手摸了摸下頜:“導(dǎo)游正急著找你?!?/p>

“???”她回過神來,對方早已背過身,朝前方走去。

孟粒跟著他的步伐,周遭是聞名天下的“天空之境”,她的目光始終落在那個高大的身影上,少年風(fēng)流清朗的眼神,仿佛天空之境中純粹高遠(yuǎn)的藍(lán),激蕩著她的靈魂。

她鼓起勇氣走上前:“你怎么這么快就找到我了呀?”

少年將雙手插入褲兜,斜睨著她:“她們來茶卡鹽湖拍照都披著五顏六色的絲巾,只有你穿了一身白。”

“這你都注意到了呀?!彼⑽⒌皖^,心底莫名涌上一股雀躍。

“大巴上,你老是看我?!蹦猩佳酆?,“又不敢來搭訕,膽子真小?!?/p>

原來,他都知道!是她的眼神太赤裸裸了嗎?

面對他嘲弄的眼神,孟粒的臉泛上一層紅暈,眼睛瞟向澄澈的湖面:“景色…………挺美?!?/p>

他看著她顧左右而言他的樣子,低笑著搖頭:“美嗎?”

烏壓壓的人群五彩紛雜,天空之境中鏡子一般的湖水被攪得碧波蕩漾,他對這樣的景色失望至極,才悠悠地出口:“我打算脫團(tuán)走自己的路,你要不要一起?”

(二)

孟粒告知室友她跟許蘇山脫團(tuán)而行的消息后,微信群內(nèi)當(dāng)即沸騰了。大家紛紛不可思議:“說吧,是不是被他的美色誘惑了?”

群消息一條接著一條,孟粒只能偷偷地回復(fù):“其實,我認(rèn)識他?!?/p>

車子翻越昆侖口,一路沿著青藏線直行,手機信號時不時中斷。孟粒不再專注于手機,而是看向窗外一座烈士碑。

許蘇山順著她的目光望向窗外:“那是索南達(dá)杰的烈士碑?!?/p>

“20世紀(jì)九十年代,可可西里盜獵猖獗,以索南達(dá)杰為首的一群人自立為保護(hù)隊與盜獵者對抗,用生命挽救了瀕危的藏羚羊群。”

孟粒沒想到,許蘇山會帶著她直奔可可西里無人區(qū),一下車,她便被眼前的景色給震撼到了。

索南達(dá)杰保護(hù)站立在莽原之上,遠(yuǎn)處是終年不化的、潔白的雪山,在陽光的照耀下泛著銀白的光芒。那一刻,孟粒覺得自己不過是滄海一粟,她拽住許蘇山的衣角驚嘆:“這也太美了吧?”

許蘇山心情暢快地領(lǐng)著她往保護(hù)站走去。有個穿著黑色夾克的男人在門口接他們,他拍著許蘇山的肩膀,笑著說:“你來這一趟,你爸媽還不知情吧?”

許蘇山略顯無奈:“為了防止我來這里,我爸給我報了個老年團(tuán)。我自己溜過來的?!?/p>

“哈哈哈,老年團(tuán)?”男人大笑,這才注意到他身旁的孟粒,“那這小姑娘呢?”

許蘇山撓了撓頭:“呃,被我坑騙過來領(lǐng)略大好河山的?!?/p>

當(dāng)夜,孟粒躺在床上苦思冥想,許蘇山為什么要偷偷摸摸地來到可可西里呢?

她想了一夜,沒想出個所以然來,反倒第二天腦袋昏昏沉沉的。

她迷迷糊糊地打開門,熹微初顯,群山渺渺,朦朧的天光中,一個身影蹲在走廊邊漱口:“今天孟哥要去拍藏羚羊,跟著去瞧瞧?”

晨光瀲滟在他的面容上,男生隨意用肩頭的毛巾擦了擦嘴邊的泡沫,半濕漉的額發(fā)粘在額頭上,連帶著那雙眉目都變得魅惑起來。

孟粒忽然覺得耳根發(fā)燙,急忙點點頭:“我這就去洗漱?!?/p>

一刻鐘后,許蘇山來敲她的門,卻聽見屋內(nèi)虛弱的聲音。

孟粒蹲在地上大口呼吸,嘴唇發(fā)紺地對他說:“我好像出現(xiàn)高原反應(yīng)了。”

許蘇山將手掌貼上她的額頭嘟囔:“難怪一大早見我就臉紅,我還以為被我這張傾倒眾生的臉給迷住了呢?!?/p>

她懨懨地說了一句:“想得美呢!”

之后,許蘇山給她喂了藥,她迷迷糊糊地睡了一覺,醒來時,光線暗淡,屋外火光掠影,傳來陣陣喧鬧。

她打開門,看見一群人面色焦急地簇?fù)碓谝黄稹N覔荛_人群,看到有工作人員在搶救一只小藏羚羊。

小藏羚羊受傷很嚴(yán)重,雙腿股骨折,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獸醫(yī)給小藏羚羊做包扎,絮絮叨叨地說著藏語,而孟哥與許蘇山則在旁邊打著下手,許蘇山一臉擔(dān)憂地問孟哥:“他在嘀咕什么呢?”

孟哥望著小羊搖頭:“可憐了?!?/p>

原來是牧民在公路上發(fā)現(xiàn)受傷的小藏羚羊,急急忙忙地送來保護(hù)站搶救,可傷勢太嚴(yán)重了,獸醫(yī)也不知道能不能保得住。

他們是親眼看到小藏羚羊閉上眼睛的。大家伙都守了一夜,下半夜的時候,小藏羚羊醒了又睡,睡了又醒。許蘇山在一旁瞧著可憐,伸出手去摸它,他的動作輕柔,它似乎感受到他的憐憫,目光純凈似水,伸出舌頭溫柔地舔舐著他的指尖,漸漸閉上了眼睛。

眾人嘆了口氣,許蘇山一言不發(fā)地?fù)崦〔亓缪虻慕q毛,也許是那一刻的悲傷太過濃烈,孟粒不禁上前拉了拉他的衣角:“沒關(guān)系的?!笨煞置髯约阂搽y過得帶了些哽咽。

許蘇山神色悲傷地說:“之前我不懂得索南達(dá)杰為什么愿意付出生命來保護(hù)藏羚羊,可現(xiàn)在我明白了,每條生命都值得敬畏。”

他抬了抬眼:“孟哥,我想跟著你守護(hù)它們?!?/p>

(三)

第二天吃午飯的時候,許蘇山考慮到孟粒的身體要送她回去。她含了一口酥油茶,鼓著腮幫子連連搖頭:“我……不要走?!?/p>

“你出現(xiàn)了高原反應(yīng),跟著拍攝野生動物要是出了事,我擔(dān)不起這個責(zé)任。”他一臉嚴(yán)肅地說。

“我不讓你對我負(fù)責(zé)!”她提高了一點聲調(diào),一旁的孟哥抬頭瞅著眼前兩個小年輕認(rèn)真的對話,似乎會錯了意,咧開嘴巴,露出大白牙,“他對你做了什么?”

孟哥的弦外之音,她聽出了個大概,紅著耳朵說:“他能對我做什么呀!”

許蘇山靠著椅背,兩手一攤:“到時候,我又沒轍,頂多給你做個人工呼吸?!?/p>

孟哥聽了直樂呵,用筷子敲了敲他的頭:“小伙子有前途啊?!?/p>

“鬼才要你做人工呼吸呢!”嘴上雖這樣說,孟粒的心底反倒有些隱隱的期待,“我現(xiàn)在好得差不多了,好不容易來一趟,就這么回去多不值啊?!?/p>

于是,在她的再三堅持下,孟哥思慮了很久才答應(yīng)。他一改往常的嬉皮笑臉:“可可西里暗藏危險,你們一定得聽我的話?!?/p>

這時候無疑是可可西里最好的季節(jié)。一路天空遼遠(yuǎn),放眼望去,綠油油的草甸上稀稀疏疏地開著五顏六色的小花,野牦牛自在地踱步,越野車馳聘在草甸上,他們聽著孟哥高談闊論從前拍攝野生動物的經(jīng)驗。

“當(dāng)年我是隨中科院的考察隊來到可可西里,見到珍貴的藏羚羊后,我就下定決心在這待下去了?!蹦菚r他年輕氣盛,夢想是當(dāng)一名戰(zhàn)地記者。記者夢沒實現(xiàn),他就跑來拍攝藏羚羊,這一拍,就拍了十二年。

“藏羚羊是可可西里獨特物種中申遺的主力軍,它的生存狀態(tài)只有依靠影像的跟隨記錄才能完整地呈現(xiàn)在大家面前。很多攝影師都難以對抗這兒惡劣的環(huán)境,而我的愿望就想拍攝一部高水平的野生動物紀(jì)錄片。”

談起當(dāng)年在可可西里遭遇的險境,他卻一臉自豪:“什么惡劣的天氣,還有野生動物的襲擊,我都遭遇過,可那算啥呀,咬咬牙就挺過來了。”

“我這人沒什么大志向,只想順心而為,做自己想做的事?!?/p>

聽著這番言論,許蘇山的滿腔熱血霎時奔涌,好奇地問:“你家人不反對嗎?”

孟哥暼了他一眼,爽聲大笑:“怎么不反對啊?!?/p>

“可誰都無法幫你過一生,只有你自己能體會的快樂,你還能奢望親朋好友幫你體會?”

那一刻,兩個年輕人望著孟哥神采飛揚的面孔,以及耳聽到的酣暢肆意,仿佛對人生有了不一樣的認(rèn)知。

(五)

七月是母羊在這兒產(chǎn)幼崽的時期,孟哥此次就是專門為拍攝產(chǎn)仔的過程而來。

三人搭建好帳篷已近暮色,遠(yuǎn)處傳來動物的號叫聲。他們圍著一個生火的鐵架子煮湯,孟哥用鐵勺攪拌著湯水說:“這兒吃不得肉湯,容易將狼引來,到時候我們就危險嘍!”

孟粒的小手一抖,湯灑出去了半碗:“還有狼?”

她從小活得順風(fēng)順?biāo)?,一直待在父母庇佑的天地,哪里見過什么野生動物。

許蘇山笑著遞過一張紙巾:“瞧你這德行,有我在這里,你怕什么?”

她將手上的湯漬擦干凈,五指順勢搭上他的肩膀:“欸,小朋友,你先保護(hù)好自己吧。”許蘇山比她小兩歲,這時常成了她的話柄。

許蘇山上下鄙視了她兩眼:“就你這小身板,我一個能打十個。”

許蘇山的孩子氣,孟粒早已見識過,要不是因為這張帥氣的臉,孟粒早將他暴打一頓泄恨了。

譬如現(xiàn)在,夜深人靜時,孟哥正在調(diào)試攝影機。孟粒抱著被子昏昏欲睡,這幾天幾夜也沒見到藏羚羊,她的耐性都快磨光了,而許蘇山還一臉新奇地湊過來,拿起她的發(fā)尾掃她沉重的眼皮子。

她打他的手,聽見他說:“我們出去數(shù)星星吧?”

這個男孩子,還真是赤誠又爛漫。夜風(fēng)刺骨,她裹著被子仰望壯闊的星海,極力睜大眼睛來裝下這番美色。

不知怎的,兩人就談起了孟哥。

“孟哥每次都獨自在外待個把月,他怎么待得住呀?”她問。

“大概因為這兒太美了?”許蘇山被風(fēng)吹得一抖,“不都說美色誤人嗎?”

孟粒贊同地點頭:“對,美色誤人??丛谀汩L得好看的分上,我就把被子分你一半?!?/p>

兩人一同裹著被子坐在草甸子上,這一刻,許蘇山反倒認(rèn)真起來:“其實我很佩服他,因為熱愛而堅持這么多年,換作是我……”

“你會怎樣?”她接腔。

他轉(zhuǎn)過頭來,一雙眸子在星空下更顯明亮:“我也想順從內(nèi)心,做自己想做的事!”

他還年輕,他還有滿腔熱血,他不愿一生就這樣碌碌而過。

他微揚下頜,星海連綿在他的眼底,泛著瀲滟的光芒。

孟粒愣了神,只覺一股洶涌的氣息激蕩著她的心臟,連著身體都發(fā)麻戰(zhàn)栗。

她記得,那是久違了的少年意氣。

(六)

孟粒卻沒想到他們會遭到棕熊的襲擊。

那是蹲點的第五夜,三人睡意正酣,她被一陣金屬哐當(dāng)聲吵醒。她揪著被子,仔細(xì)聽那厚重的腳步聲,哆哆嗦嗦地去扯許蘇山的被子。

許蘇山被她吵醒,她滿臉驚恐地指了指帳篷外,又拉著他往帳篷里挪了幾步。倏忽,一個圓形的物體滾到帳篷口。刺啦一聲,一只黑乎乎的爪子撓破了帳篷,胡亂地抓住高壓鍋亂甩。

兩人嚇得大氣不敢出,孟哥拍了拍他們的肩膀以示鎮(zhèn)靜:“它是來找吃的?!?/p>

一刻鐘后,棕熊才抱著高壓鍋離開。孟粒軟癱在地上:“好可怕?!?/p>

許蘇山長舒一口氣:“幸好你剛剛拉開了我,不然,以棕熊那四百多斤的掌力,我估計醒不來了?!?/p>

孟哥瞅著兩個嚇壞了的小孩,嘿嘿一笑:“這不算什么,碰見狼群保準(zhǔn)嚇得你們屁滾尿流?!?/p>

孟粒沒心情跟他們開玩笑,驚魂未定地鉆進(jìn)被窩里平復(fù)心情,第二天一大早頂著兩個黑眼圈出現(xiàn)在許蘇山的面前,說:“我們回去吧?”

“嚇到了?”

“這兒太危險了?!彼肓艘煌砩?,還是決定離開這兒。

許蘇山并不想過早回去,他沉思了一會:“我送你回去再來?!?/p>

“你為什么要堅持留在這兒?”她總算問出了心底的疑問,為什么他的父母不準(zhǔn)他來可可西里?

彼時,正值清晨,熹微初露,綠油油的草甸上開滿了五顏六色的格?;?。許蘇山指著花海說:“我來摘格?;??!?/p>

他的眉眼微斂:“你知道《西海情歌》的故事嗎?”

這個故事真實存在于這片莽原上。那年,一對情侶大學(xué)生來到可可西里做環(huán)保志愿者,一次,男生像往常一樣開車去收集垃圾,車子不慎陷入沱沱河里。他們是沒有任何高原經(jīng)驗的新手,男生與同伴一同困在陷入河水中的越野車內(nèi),直到意識模糊的一刻,男生還始終惦記著身在另一個保護(hù)站的女孩,迷迷糊糊地在車窗上寫下女孩的名字。

“那一年,他二十一歲,女孩的愛情也終結(jié)在那個年紀(jì)?!?/p>

他的聲色愈發(fā)沉重:“他是我哥,他成了我們?nèi)业耐?,所以,我爸媽再也不愿意提起可可西里?!?/p>

“可有人記得。英姐姐去了國外,她的父母阻止她回到這片傷心之地,她只好聯(lián)系到我,要我?guī)退龓Щ匾慌韪裆;ǎ鞘撬龕矍榈囊娮C。”

這一刻,空氣靜默。孟粒感到難以置信:“怎么會這樣?”

許蘇山苦笑:“這片土地上多得是默默堅持奉獻(xiàn)的人,以前我不懂我哥為什么來這兒受苦,可現(xiàn)在我知道了,那是他們的理想?!?/p>

他的目光投向遠(yuǎn)方:“我想多待一陣子,幫英姐姐多帶回一點回憶。”

他忽而長舒一口氣,皺著眉頭問她:“你說,愛情究竟是什么?。俊?/p>

他正值十八九歲的年紀(jì),對人生的意義尚不清晰,那時他這樣認(rèn)真地問她,她竟一時回不上話來。

(七)

車忽然停了。

女人取下耳機,輕聲問她:“后來你回去了?”

孟粒收好耳機,點了點頭:“我想勸他回去,可他不愿意?!?/p>

車內(nèi)人影散盡,孟粒也起身準(zhǔn)備下車離開,女人忽然拉住她的手臂:“我在這兒有家旅館,你要不來這住?”

這家旅館與尋常的落腳處不一樣,暖黃的墻壁,木制的書柜,墻邊堆積著大片五顏六色的滿天星,推開窗,還能看見成片的勿忘我。

柜臺背景圖是成片的格?;ǎ€有一只眼眸清澈的藏羚羊。

孟粒望著格?;ㄣ读松?,她記得那時離開的時候,許蘇山給了她一盆小花。他說,格?;ǖ幕ㄆ诳爝^了,要她幫忙把花寄給英姐姐。

孟粒是想勸他一同回去的,拉著他的衣袖不肯放手。

許蘇山深知她擔(dān)心他,笑著安慰她:“你放心好了,我有孟哥罩著呢?!?/p>

“嗯?!彼驹谠赜杂种?。許蘇山催促著她進(jìn)站,她挪了幾步,忍不住回頭抱住了他。

她甕聲甕氣地在他的耳邊說:“許蘇山,臨水高中……校門外……你幫了我,我一直記得你?!?/p>

許蘇山的身體一僵,滿眼茫然,卻聽見她輕飄飄地說:“我是高你兩屆的學(xué)姐,那時校門口有騙子騙走我的手機,是你幫我追了回來?!?/p>

在大巴車上,她就認(rèn)出了他。當(dāng)年她在校門口有人借了她的手機后拔腿就跑,十六歲的少年騎著自行車毫不猶豫地追上去。不久后,少年大汗淋漓地將自行車踩停在她的面前,將追回的手機還給了她。

不過匆匆一面,她便記了很多年。而今這場相遇,令她難舍難分。

于是,回去后的很長時間,她時刻關(guān)注著許蘇山的消息。手機信號好的時候,他會跟她打視頻電話。男孩子站在遼闊的莽原上朝她揚手:“今天我們拍到藏羚羊產(chǎn)仔啦!”

她點開圖片,小羊蜷縮著帶血的身體,一雙眸子清澈如水。她笑著問:“你什么時候離開???”

她很是惦記他。

“再等等?!?/p>

可沒過多久,許蘇山就被父母抓了回去,他在車上滿臉埋怨地跟她通電話:“也不知道怎么被他們發(fā)現(xiàn)了,我還沒跟孟哥去無人區(qū)呢?!?/p>

她在這頭暗暗松了口氣:“你可少折騰了!”

兩人再相遇是在開學(xué)的時候,孟粒戴著小紅帽在校門口迎新,忽而一雙黑色匡威鞋出現(xiàn)在她的眼前,他單肩挎著背包,朝著她笑:“好久不見?!?/p>

她當(dāng)下愣怔?。骸澳阍趺磥磉@兒了?”

他低下頭,輕輕地在她的耳邊說:“有個人惦記我,我就改投志愿來到她的面前。你說,她會開心嗎?”

男生略顯俏皮的模樣讓她瞬間失神,心底一絲絲甜蜜冒了出來,連帶著變得神采飛揚起來:“我很開心?!彼矚g的人會為她奔赴而來。

她對他的感情早就昭然若揭,卻始終矜持著不愿主動揭露,感情徹底顯山露水的時候是那一天。

許蘇山學(xué)的新聞專業(yè),那陣子網(wǎng)上通篇報道百年罕見的月全食,于是,他在九華山搭了頂帳篷,窩在帳篷里等著拍攝月全食。

冬夜料峭寒重,濃重的云層像是密集的水墨畫,兩人在山頂上凍得瑟瑟發(fā)抖。孟粒瞧著明媚的月亮,吸著鼻子問他:“到底有沒有???我快凍死了?!?/p>

許蘇山扛著單反相機:“再等等?!?/p>

一個小時后,全月漸漸成為一抹彎月,許蘇山一個勁地拍,孟粒則百般無聊地望著漸漸暗淡的月色,目光忽而落在不遠(yuǎn)處的一對情侶身上。

那對情侶在月色下自在地?fù)砦?,她瞥了幾眼,又拽了拽許蘇山的衣袖:“喲,挺浪漫的呵?!?/p>

許蘇山好笑似的看著眼前的女生:“那你要不要試試?”

她尚未理清這突來的曖昧,一股氣息驀地籠罩住她,溫潤的唇瓣相貼,她猛地閉上眼,世界瞬間寂靜,唯獨她的一顆心熾熱不已。

(八)

后來,孟??倳?,怎么敢跟許蘇山來一場姐弟戀呢。

而許蘇山憑著一副好皮囊在學(xué)校也十分受歡迎,引來了不少狂蜂浪蝶。記得在一次攝影比賽上,有一個長腿學(xué)妹公然上臺找許蘇山要聯(lián)系方式。

那時,許蘇山穿著白襯衫,黑長褲,筆直地站在臺上,翩翩俊秀的模樣十分吸引人的眼球。有人將目光落在一旁孟粒的身上,她卻好整以暇地看著這一幕。

許蘇山皺了皺眉,一把扯過孟粒,將她推向前:“你不要亂來哦,我女朋友很兇的,你先問問她?!?/p>

孟粒像護(hù)犢子一樣將他護(hù)在身后:“學(xué)妹腿長又貌美,倒挺適合當(dāng)你的模特?!?/p>

“比如說,綠茶飲料的代言人?!?/p>

“噗……”許蘇山忍不住低笑,“是蠻適合的。”

她這明顯拐著彎罵人呢,學(xué)妹氣得臉色一陣紅、一陣青,氣哄哄地走了。

許蘇山不顧眾人的目光,依靠在她的肩膀:“你好壞哦?!?/p>

語氣黏人,令她汗顏。那時的她分明是快樂的,喜歡他的少年意氣和幼稚,喜歡他對熱愛的事情一如既往地執(zhí)著。

可她沒想到正是這份少年意氣,會徹底折損他們的感情。

那一次,隔壁山城出現(xiàn)小規(guī)模的地震,許蘇山跟同學(xué)不假思索地扛著攝影機跑去做采訪,路途上余震連連。他們還沒進(jìn)城,就被困在山中進(jìn)退不能。

孟粒是從別人那知道消息的,她趕到那兒的時候,小車被山石砸了個大窟窿,他們被救出來,灰頭土臉的樣子,在見到許蘇山的那一刻,她懸到嗓子眼的心才安頓下來。

他手臂上被劃了道口子,她有些生氣,將蘸了藥水的棉簽扔到他的手上:“許蘇山,你能不能安分點?”

“你知道我有多擔(dān)心你嗎?”

“你擔(dān)心我就是了,為什么要擔(dān)心我媽?”他笑嘻嘻地問她。

男生嬉皮笑臉的樣子反倒激起了她心中的怒火。她這么擔(dān)心他,他現(xiàn)在居然還能插科打諢。她黑了臉色,當(dāng)即轉(zhuǎn)身就往回走。

他一把拉住她,她甩開,他再拉住,她又甩開。

“孟粒,你怎么了?”

“你能不能長點心?萬一出事了怎么辦?許蘇山,你能別這么幼稚嗎?”

山風(fēng)夾著的細(xì)雨落在她的臉上,這一刻,男生眼底的光芒熄滅,連同她的心跌入黑暗的山谷。

感情徹底決裂是在她實習(xí)的那個夏天,她實習(xí)的公司老板很嚴(yán)苛,她設(shè)計的方案一次次被打回來,她一個人加班到凌晨。第二天方案再次被打回來后,她將自己關(guān)在廁所里哭著給許蘇山打電話。

彼時,許蘇山正在新疆采風(fēng),他望著云霧縹緲?biāo)葡删车纳裣蔀?,心情酣暢地對她說:“別哭,大不了咱們換份工作就是了?!?/p>

“我對你說,禾木鄉(xiāng)簡直就是世外桃源,下次我?guī)銇砜础?/p>

“許蘇山,對你而言,我和你心中的世外桃源,哪個更重要?”

“如果我需要你立馬出現(xiàn)在我的面前,你會來嗎?”

驀地,她問出了心中良久的疑問。他有他熱衷的夢想,她的難過與崩潰,他一概不知。

對方噤聲良久,孟粒倚著墻壁,眼淚毫無征兆地落了下來。

他們分手的那天,都很平靜。看完《愛樂之城》后,兩人沿著熱鬧的長街一前一后地走著,長街的盡頭有煙火表演,一簇簇明艷的火焰升空綻放,孟粒的神情在光芒下漸漸暗淡。

“塞巴斯蒂安和米婭之間可以為了愛情,在物質(zhì)上妥協(xié),卻無法在理想方面妥協(xié)。”

“我不想再遷就你了,也不想拖累你的夢想。許蘇山,我們分手吧?!?/p>

“孟粒,那時候我待在可可西里的事,是你告訴我爸媽的,對嗎?”他神情悲傷地望著她。

此時此刻,他在意的居然是這個。她不愿再多說,轉(zhuǎn)過頭朝另一個方向走去,盛大的煙火突然升上天空綻放,在他們頭頂形成璀璨的幕布。

一個尋求隨心所欲,一個渴望安穩(wěn)度日。他們之間,誰都不愿放過彼此的理想。在可可西里的時候,她就該洞悉這一點。

孟粒踏著破碎的煙火光芒,一步一步,心漸漸灰飛煙滅。

(九)

她是被樓下一陣陣喧鬧吵醒的。一場大夢沾濕眼角,她起身走出房門,一群男男女女圍成一圈在玩游戲。

孟粒下來的時候,窗臺前有幾個女孩子拿著明信片在寫著什么。青旅老板倚在臺前朝她打招呼:“你要看看嗎?要不要寫點什么?”

青旅過道處貼滿了明信片,旅客會將自己的心愿寄托在這片神圣的土地上。孟粒向來不信這些,此刻卻動了心。她選了一張雪中藏羚羊的明信片,寫下一句:來時風(fēng)塵路,西北無故人。

“人”字落筆,有人輕喚了一句:“蘇山,回來了?”語氣親昵自然。

孟粒手中的筆尖滑出一條長線,她抬眼撞上一雙風(fēng)流天成的眸。

他背著單反相機,眉宇間多了些沉毅,臉上散漫著笑意,目光卻徑直穿過她落在另一個人身上:“嗯,這次拍了好多,待會給你看?!?/p>

孟粒的心一咯噔,握著筆的手漸漸發(fā)白。她預(yù)料過千萬種相逢的場景,未曾想到是成為陌生人。

她望著兩人親昵交談的樣子,呼吸變得壓抑起來,逃也似的奔上了樓梯。

身邊的女人好笑地問:“怎么連招呼都不打?”

夏末的傍晚,有人提著行李箱匆匆而逃。退房的時候,倚在臺前的女人有一句沒一句地跟她說:“我來這兒是為了我愛的人?!?/p>

孟粒胡亂地聽著,目光有意無意地掃過院子內(nèi)澆花的身影上。

孟粒其實是特意打聽到了許蘇山的蹤跡,才故作游玩來到這兒。他向往的自在天地,原來已經(jīng)有人愿意為他駐足。

“可惜,我再也見不到他了,只能抱著回憶而活?!?/p>

“孟粒,你現(xiàn)在多好啊,愛人在眼前,為什么不去珍惜呢?”

話音落地,孟粒詫異,卻見她輕輕一笑:“當(dāng)初的格?;ㄊ悄慵慕o我的,你忘了嗎?”

原來,英姐姐早在車上就認(rèn)出了她。

她是被英姐姐推到后院內(nèi)的,玻璃門一開一關(guān),院內(nèi)便僅剩孟粒和許蘇山他們面面相覷。

他放下手中的澆花壺,輕嘆了一聲:“見了我只想跑嗎?”

孟粒垂下眼:“我以為……”

“你總是自以為,自以為為了我的安全,當(dāng)初才將地址告訴我爸媽,自以為我們的感情摩擦太多,就立馬斬斷,自以為我只顧自己的理想,不會在乎你的感受?!?/p>

“孟粒?!彼穆暽活D,邁著步子朝她走來,“你認(rèn)為得沒錯?!?/p>

“那時候我還年輕,一心只想做自己想做的事,不愿意局限在兒女情長里?!?/p>

他們分手的那夜,她告訴他不愿再遷就了,他才猛然發(fā)覺他們都被這段感情束縛住了手腳,才選擇放過彼此。

“這兩年內(nèi),我?guī)椭细缗臄z了紀(jì)錄片,做完了想做的事,也是這兩年讓我看清楚了我對你的感情?!蹦菚r他還年輕,總覺得還有很多很多事沒做,他不敢鄭重地給她承諾未來,對她說愛。

他的氣息漸漸朝她逼近:“你說過,但愿分手后還能成為好友?!?/p>

“可孟粒啊,真心喜歡過的人怎么還能成為朋友。”所以,白日里他才漠視了她的存在。

孟粒忽然有些手足無措起來,她訥訥地問:“那怎么辦呢?”

怎么辦才好呢?她明明是被他的少年意氣所吸引,后來卻因為這個而放棄他,時間沒能消磨她的感情,此時此刻,她的心依舊動蕩不安。

他忽地攥緊她的手:“千萬般風(fēng)景我都見過了,現(xiàn)在我只想留住你?!?/p>

這兩年來,他待在可可西里很長一段時間,也曾命懸一線,險些被大雪困死在無人區(qū)?;蛟S是在生死的某個瞬間,他忽而又想起了她。

“孟粒,從前我不敢給你太多承諾,害怕會辜負(fù)你??涩F(xiàn)在我明白了,人生苦短,倘若不好好把握你,我怕我會遺憾一生?!?/p>

“所以,你要不要跟我在一起?”他的語氣略顯緊張,一雙眸子在夜空中泛起層層瀲滟。

晚風(fēng)拂過花叢,漫過一股香,星海連綿,像極了那年他們仰望的星空。孟粒抬頭望著星海,眉目漫出瀲滟的歡喜:“從前我不敢冒險,只想顧全自己的感情。”

“現(xiàn)在我也只想跟你在一起?!?/p>

時間讓我們讀過了人生苦短,而今我只想與你貪享片刻歡愉,這樣也便值得了。

編輯/張美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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