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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沉默以眼淚以正好時光

2018-02-26 13:32:28長歡喜
花火B(yǎng) 2018年12期
關鍵詞:南市江城云杉

長歡喜

作者有話說:趕在夏天的末尾寫了這篇文,最開始的靈感來源于郁可唯的《時光正好》里的那句“很想念很感謝有你的夏天”。當然,這個故事好像和夏天也并沒有什么關系,我私自把“夏天”替換為“和你在一起的時光”了。這歌有點好聽,當然,故事也好看,哈哈!請搭配著看吧……

以沉默,以眼淚,以正好時光

01.

坐在原上咖啡館的第四個小時,桑渺才接到她徹底被那一對旅拍的新人放了鴿子的消息。

這一單生意是她半年前接的,聯(lián)系她的是一個名叫江云杉的女生,據(jù)說現(xiàn)在正在讀研,準備一年后研究生一畢業(yè),就和喜歡的男生結婚。

桑渺那時才上大四,算起來,年紀比對方還要小上幾歲。

這是桑渺第一次接拍婚紗照,原本她是想拒絕的,畢竟她在這方面毫無經(jīng)驗。

可江云杉大概實在喜歡她的風格,同她商量了半天,最后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對江云杉生了些許惻隱之心,還是因為在對方提及的故事里另一位名叫“林嘉樹”的主人公,總之,她在糾結了許久之后,還是應下了。

可誰知事情到了這個時候,居然發(fā)生了轉折,江云杉說事情有變,旅拍取消了。緊跟在那條微信后面的,是桑渺從江城到鷺島的機票錢,以及作為補償?shù)摹@次旅拍的全款。

桑渺沒有收錢,在心里八卦地猜測著這一對新人之間究竟出了什么問題。面前的咖啡早就涼了,她站起身,才發(fā)現(xiàn)外面下了雨。

晚冬的雨,淅淅瀝瀝,裹著凜冽的寒意。她皺了皺眉,冷不丁手機響了起來,她心不在焉地接通,聽到江云杉的聲音里帶了一點哭腔問她:“流光,你還在鷺島嗎?”

流光是桑渺作為攝影師的藝名。

“在?!彼橇丝跉?,眼前騰起了細細的白霧。

江云杉頓了兩秒,說:“林嘉樹也過去了,他……”

有人攜著雨水拉開了玻璃門,幾滴雨珠在冷風的帶動下,狡猾地鉆了進來。

桑渺的眼角掃過那人的臉,隨手端起桌邊的咖啡啜了一口,聽到江云杉試探性地問:“老實說,流光,你是不是認識他?”

02.

桑渺夢到了她第一次見到林嘉樹的場景。

那時她剛轉到南市七中不久,讀初三,早讀課時,她抱著書,跑到連接初中部和高中部的橋下念書。

那天,她念的剛好是《項脊軒志》:“瞻顧遺跡,如在昨日,令人長號不自禁。”

她的聲音清脆,見四周無人,念得慷慨激昂。不料,旁邊的草叢里突然冒出一個腦袋,長椅上躺著的少年朝她扔來筆頭:“喂,小孩?!?/p>

有些吊兒郎當?shù)穆曇簟?/p>

桑渺是易受驚嚇的體質(zhì),一下子就從石頭上翻了下去。她扭著頭,聽見男生爽朗的笑聲:“你也太夸張了吧?”

桑渺用余光瞥見一張干凈而好看的臉。

她覺得自己整個人都發(fā)起了熱,不知究竟是因為這個男生長得太好看了,還是因為自己在這樣好看的男生面前出丑了。她一邊這樣想著,一邊又忍不住有些憤憤不平——明明是這人打擾她讀書在先,怎么此刻窘迫的人反而是她自己?

她在心里覺得不服,又不敢表現(xiàn)出來,只好小聲問他:“你叫我干什么?”

男生還在笑:“你承認你是小孩啦?”

他其實最多比她大兩歲,但青春期的少年少女總有一種比別人大一歲,自己就是大人了的錯覺。于是,大家每一年都在長成大人,可成年人的世界其實又離他們那樣遙遠。

桑渺氣呼呼地鼓起了嘴巴,好在林嘉樹懂得見好就收。他從長椅上坐了起來,噙著一抹笑意問桑渺:“你知道你剛剛念的那一句話是什么意思嗎?”

這有什么難的,不過是——

“回憶起這些舊日的事情,就像是發(fā)生在昨天一樣,讓人忍不住想要放聲大哭?!?/p>

桑渺無意識地將這句話念出了聲,隨即又被自己的聲音吵醒了。

外面的雨已經(jīng)停了,窗外的綠葉被夜風拂過,在路燈下慢慢地晃動著。

她對著天花板發(fā)了好一會兒呆,因為夢到那一點舊事,嘴角揚起的笑意才徹底散去。

她往四處看了看,發(fā)現(xiàn)這并不是她先前訂好的酒店。床頭柜上被人壓了一張字條,龍飛鳳舞的字跡,沒有署名,只囑托了一句:人在隔壁,有事可以去敲門。

桑渺揉了揉額頭,好半晌,腦海里才蹦出林嘉樹的名字來。

是了,下午的時候,她在咖啡店里看見了林嘉樹,喝了一口咖啡,然后暈了過去。

在林嘉樹面前,她似乎總是出丑,有時是遲到了被記名,有時是考試時忘了帶涂卡的鉛筆,而有的時候,就是像今天一樣了,喝口咖啡也可以暈過去。

于是,林嘉樹對她的稱呼,在后來也慢慢地由“小孩”變成了“小傻子”。

而她和林嘉樹的第二次見面,則是在學校的大門口。

那天,她起晚了,連校服外套也忘記穿,就匆匆忙忙地去了學校,但校門還是關了。高中部學生會的一個學姐走到她的面前,一邊在手里的紙板上寫著什么,一邊問她叫什么名字。

她哪里敢說,抓住衣角囁嚅了半天。學姐不耐煩了,挑起眼角,眼神里頗有幾分凌厲的氣勢。

桑渺立馬就慫了。

“我叫?!?/p>

“杉杉?”誰知她話才說到一半,就被一道清雅的男聲打斷了,有人逆著陽光從遠處走來,扯著嘴角淡笑,“今天你值日???”

那位叫“杉杉”的學姐沒好氣地瞪了林嘉樹一眼,原本高冷的氣質(zhì)一掃而空,此時倒有幾分小女生的模樣。

“林嘉樹,你又遲到!”

林嘉樹立馬討?zhàn)埖財n起了手:“還請江大小姐大人不記小人過。”他說著,狀若無意地瞥了桑渺一眼,“小孩!”

他叫得一本正經(jīng)。

桑渺沒反應過來,訥訥地嗯了一聲。

林嘉樹于是就似笑非笑地扭頭問江云杉:“我妹妹今天犯什么錯了,你把她攔在這里呀?”

03.

桑渺莫名其妙成了林嘉樹的妹妹。

最開始有這個認知,是在一個周五的傍晚,她路過一間游戲廳,手癢了,抓了抓書包帶子,便慢悠悠地站到其中一臺娃娃機的跟前。

桑渺在抓娃娃這件事上有著驚人的好運氣,不到十分鐘,面前就已經(jīng)堆起了一座小山。

有人眼紅了,靠著玻璃門框問她什么時候抓完。

“要不你教教我們也行啊!”見桑渺沒反應,那人流里流氣地哼哼了兩聲,一只手已經(jīng)抓住了桑渺的肩膀。

她剛剛太入神,完全沒有聽到旁邊的人說了些什么。此時突然被人抓住,她有些沒反應過來,眨著眼睛茫然地看著面前的陌生男孩。其實也不算完全陌生,大家在學校里還是有過幾面之緣的,而在僅有的那幾面里,她的同桌還不厭其煩地囑咐了:“離這幾個小混混遠一點。”

思及此,她深深覺得自己應該趕緊躲開,誰知那人抓得并不緊,她一用力,身子便歪向一邊,要倒下去。她閉上眼睛,已經(jīng)做好了摔倒的準備,卻在這時有一雙手從后面扶住了她,緊跟而來的還有一聲帶笑的問話:“我這也算英雄救美了啊……”

他的氣息就噴在她的耳后,于是她的那一塊皮膚,像是被貓的尾巴輕輕掃過一樣,泛起了輕微的癢。

她有些不自在地動了動,聽到林嘉樹,輕笑著問她:“小孩,你又怎么啦?”

他這話問得桑渺不太高興了,明明是她本本分分地在夾娃娃,那幾人莫名其妙來找碴,怎么此刻倒成了她的錯了。

她一生氣,臉就紅了,嘴巴也笨拙得很,只好又招牌式地鼓起了腮幫子。

林嘉樹有些疑惑地看了她一眼,許是沒想明白她為什么突然就生氣了,順便還抬起了手,安撫性地揉了揉她的頭發(fā),一邊又漫不經(jīng)心地轉頭去跟那幾個男生說話:“我妹妹不懂事,你們可不許為難她啊?!?/p>

那幾人似乎跟他也有點交情,聽聞這話,竟然有模有樣地朝桑渺伸出了手:“原來是阿樹的妹妹啊,你好,你好,之前都是誤會!”

桑渺忍不住想翻白眼,動作卻也沒慢下來。

不一會兒,她也學著那幾人的樣子伸出了手,將要握上去時,手腕卻突然被林嘉樹扯住,他拉著她就往外走。

他手長,腿也長,桑渺跟不上,被他拉得踉踉蹌蹌的。直到又繞過兩個店面,他才停下來,一把拍在桑渺的后腦勺上。

“怎么能隨便讓男生握你的手呢?”

桑渺將目光落在他抓著她手腕的手上,吞了吞口水,沒有說話。

林嘉樹卻注意到了她的眼神,他輕咳了一聲,耳尖慢慢地紅了起來:“我不一樣?!?/p>

桑渺于是就問:“哪里不一樣?”

春風卷著柳絮從護城河的對岸飄過來。

林嘉樹瞥了她一眼,有些別扭地換了話題:“喂,小孩。”

“干嗎呀!”跟他認識有一些時候了,桑渺已經(jīng)不怕他了。

林嘉樹說:“你得好好學習?!?/p>

桑渺沒反應過來:“???”

林嘉樹繼續(xù)傳播正能量:“你如果考到了本校的高中,我就帶你去個好地方?!?/p>

04.

桑渺并沒有考入本校的高中。

臨近中考的那段時間,她不知因為什么,每隔幾日便要發(fā)一次燒。中考的那天,她還帶著病,語文的閱讀題做得一塌糊涂。加之后來她父母的工作地點再次轉移,她直接被帶到了別的城市繼續(xù)讀高中。

小孩子對自己人生早期的命運總是沒有自主權的,她走得匆忙,連一句再見都沒來得及和林嘉樹說。

但好在她知道學校的地址,于是,在某個晴朗的午后,她跑了好多家文具店,才買了一沓泛著梔子花香味的信紙來給他寫信。

南市七中是重點中學,學生們不被允許有手機,故而,她想聯(lián)系到他,只能通過這種古老的方法。但信寄出去的第三天,她才想起來,那時候正是暑假,學生們都不在學校里,他肯定也收不到她的信。

于是,她就這樣期期艾艾地等了兩個月,終于迎來了開學。她在信里寫了她新學校的地址,故而,每天下午放學后,她都要跑一趟收發(fā)室,仔仔細細地將箱子里所有的信都翻一遍,可仍是沒能找到一張寫著自己名字的信封。

她跑得太勤了,以至于收發(fā)室的老師都認識她了,直到這年初冬的一天,老師才歡歡喜喜地叫住了她:“你的信終于到啦!”

沒錯,是林嘉樹的字跡。他說他這半年都沒怎么去學校,輾轉于各種補習班,他說了一大堆她不明白的詞匯,總之,他來年就要出國去讀書了。

然后,桑渺房間里的地圖上,那條被她重復涂抹得清清楚楚的、從南市到江城的線上,被畫上了一個大大的“×”,取而代之的,則是從江城到東京的一條線。

在小小的桑渺心里,南市就已經(jīng)夠遠了,東京更是遠得讓她覺得觸不可及。

她突然就惆悵起來,新同桌見她情緒不對,問她發(fā)生了什么事情。她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那時,她面前攤著一本語文資料書,上面寫著柳永的《雨霖鈴》:“此去經(jīng)年,應是良辰好景虛設,便縱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說……”

她覺得自己終于找到了原因,指著那兩句話給同桌看:“我的好朋友要出國了?!?/p>

她的語聲在“好朋友”這個名詞上頓了一秒,她在想,林嘉樹什么時候在她心里居然變得這么重要了呢,明明其實他們相識不久,交集更是少得不值一提。

她想不明白這些問題,就將它們拋到腦后了??倸w,林嘉樹去了東京,也并沒有將她忘記。他常常給她寄來各種他拍的照片——淺草寺的落葉、小樽的雪、上野的櫻花、雨后的富士山……

還有,還有櫻花樹下笑顏如花的江云杉。

這張照片是桑渺在自己高二這年的三月收到的。三月的江城難得地下了一場大雪,她原本將冬衣都收起來了,這時完全沒有防備,被凍得眼睛都紅了。于是,她就這樣紅著眼睛盯著那張照片看了足足有半個小時,才將它壓到自己書桌的最下層,然后跑到學校門口的電話亭,給遠在日本的林嘉樹打了一通電話。

他早就買了手機,并把電話號碼告訴給了桑渺,她將每一個數(shù)字銘記于心,卻是第一次撥打。但撥通之后,她又有些猶豫了,她完全找不到自己打這通電話的理由,假如他問起,她又該怎么說?

她這樣想著,幾乎已經(jīng)決定把電話掛斷了,冷不防聽筒里傳來一道帶著些微驚訝與笑意的聲音:“小孩?”

桑渺的一顆心頓時就柔軟得不像話。

明明是公共電話,桑渺不知他究竟是怎么猜出來的。

桑渺抿了抿唇,無端就露怯了:“我打錯了……”

“欸,你別掛?。 毕袷且呀?jīng)猜出她下一步的動作,林嘉樹連忙出聲制止,他像是在走路,說話時帶了點氣音,他壓低嗓子,“你想不想我?”

桑渺的臉瞬間燒了起來。

林嘉樹卻不打算放過她,叫了一聲:“小孩,”接著,他又問了一遍,“你想不想我?”

明明是很溫馨的一句話,可桑渺不知怎么回事,心里忽然就泛起些許酸酸的情緒,好像有什么東西在她的心口上猝不及防地敲了一下,她的心軟得一塌糊涂,也心酸得一塌糊涂。

她很小聲很小聲地嗯了一聲,像是怕他不明白,她又補充:“想你。”

她的聲音輕軟,有些糯糯的甜。

林嘉樹心滿意足地嘆了好幾聲,才低笑著說:“想我了,就回頭呀。”

桑渺完全反應不過來,她捏著電話,整個人都僵在了原地。

電話亭的旁邊有一棵很大很大的梧桐樹,上面的樹枝上有一些積雪,風一吹過,雪便簌簌地往下落。

于是,在這樣簌簌的落雪里,她看到了笑意盈盈的林嘉樹。

長達兩年沒見的林嘉樹。

他還保持著打電話時的姿勢,頭往左側微微歪著,淺駝色的圍巾擋住了他的下巴,他的眼里被路燈映照出一片瑩瑩的光。

桑渺連眼睛也不敢眨,許久,她才結結巴巴地喚了一聲:“林、林嘉樹?!?/p>

林嘉樹已經(jīng)走到她的跟前,他的頭上也落了一些雪,可他像是對此毫不在意,他伸出一只手,很輕柔地在她的頭上揉了兩下,才移到她的后腦勺,將她的臉壓向他的胸前。

他的胸膛悶悶地震動著,聲音里流淌著絲絲柔軟的笑意:“我們家小孩已經(jīng)長這么大了啊。”

05.

桑渺被這聲“我們家小孩”砸暈了好多天,一直到林嘉樹辦完在國內(nèi)的事情,再次回到東京,她還經(jīng)常憶起,被這句話弄得臉紅心跳。

林嘉樹在東京學設計,還獲得了設計方面高級別的獎項。那時桑渺剛剛會考結束,出了考場,聽見路上兩個女生在討論——喜歡一個很優(yōu)秀的人,是什么樣的感覺?

晚上,她開著一盞夜燈看書,燈罩在她的桌邊投下一片朦朦朧朧的暗影,她無端就想起了這個問題,腦海里突然浮現(xiàn)出林嘉樹的臉。

她的心臟在靜夜里跳得特別快,好像要躥到她的嗓子眼。她托著腮,發(fā)了好半天呆,才摸出日記本,在上面認認真真地寫:但盼自己能更好一些,好與之齊肩。

第二年夏天,桑渺也要參加高考了。這一次,她沒有生病,也沒有失誤,考上了江城最有名的那所大學——江城大學。

江城大學以櫻花聞名,于是在三月中旬,她便拍了照片寄給林嘉樹,問他,這里的櫻花比之東京的如何?

他快念到大四,要開始為自己的實習做準備了。他的回信漸漸少起來。桑渺等得急了,有時也會給他發(fā)短信,都是一些沒頭沒尾的句子,譬如——“今天出門,撿了一只流浪貓”。

“江城最近好冷啊。”

偶爾,她也會貼心地囑咐他:聽說最近東京降溫了,你多穿點衣服啊。

她發(fā)出短信五分鐘后,林嘉樹突然發(fā)了視頻電話過來。

那時,桑渺正在自習室里看書,突然響起的鈴聲引來旁人紛紛側目。她捂著聽筒,匆匆跑出去。又一年冬天到了,江城的冬濕冷濕冷的,涼意能侵入人的骨髓里。

桑渺嗆了一口風,視頻電話接通的時候,她幾乎咳得紅了臉,眼前也氤氳起了一片霧氣。

林嘉樹乍一看見她這副模樣,還以為她被誰欺負了,神色里滿是緊張:“小孩,你怎么啦?”

她都這么大了,他還叫她小孩,可原本那個肆意張揚的少年變得溫柔起來,于是,這聲“小孩”也柔軟萬分。

桑渺用手背擦去眼角的淚水,沒好意思說自己是被風嗆的。

林嘉樹見她吞吞吐吐不愿說,頓了片刻,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就轉移了話題。那時他正坐在一張長椅上,身后是一望無際的白,他指給她:“這里就是巖井俊二拍《情書》的地方。”他說,“你看過《情書》嗎?”

他眨了眨眼,不等她回答,突然將手攏在嘴邊,大聲沖她喊:“藤井樹,你好嗎——”

“你好嗎?”他將聲音放輕了些,眼睛一動不動地盯著桑渺,“你好嗎,桑渺?”

他很少連名帶姓地叫她的名字,她有些發(fā)愣,許久才訥訥地問他:“為什么突然這么問?”

林嘉樹指指屏幕上她的眼睛:“這么紅,像是失戀了?!?/p>

“這只是……”

桑渺順著他的話,指腹也停在了自己的眼睛上,她本來想說,只是風太大了??稍掃€在喉嚨里的時候,突然有一道女聲從視頻那一端傳了過來,緊接著,屏幕上便出現(xiàn)了江云杉的臉。

她的頭發(fā)直直的,又長又黑,垂在肩膀上,又從她的肩膀滑到林嘉樹的肩膀上??匆娚C?,她似乎有些詫異,半晌才想到什么般驚呼一聲:“這不是那個小學妹嗎?”她瞇起了眼睛,又轉頭去問林嘉樹,“你們在聊什么?”

桑渺抿了抿唇,看到他們那邊的雪似乎下得更大了一些,冷風呼呼地吹,那些雪花幾乎要溢出屏幕,一直落到她的心里。

她彎起眼睛,繼續(xù)了先前那句說到一半的話。

“是啊,”她說,“我的確是失戀了?!?/p>

06.

為了安撫桑渺因“失戀”而受傷的心,林嘉樹那段時間每晚都會給桑渺打電話。

而人類似乎在這一點上十分奇怪,以前兩個人那樣斷斷續(xù)續(xù)地聯(lián)系的時候,天各一方好像還稍微能忍受一些,這時候聯(lián)系多了,那一點距離反而愈發(fā)變得可惡起來。

春天一過,桑渺便開始積極做起了兼職,不上課的時間,她基本上都在工作。有時候夜里十一點林嘉樹給她打電話,她還在吭哧吭哧地往宿舍趕。

林嘉樹問她在干嗎,她就說自己在掙生活費,誰知電話剛掛掉,林嘉樹就給她發(fā)了紅包過來,讓她別虐待他家小朋友。

桑渺收了紅包,又給他退回去一大半,倘若他仔細看,就會發(fā)現(xiàn),每一次她留下的錢的數(shù)額,都是正好為五塊二。她悄悄地感受著只有自己才能明了的歡喜與甜意,終于在這年夏天,登上了前往東京的飛機。

她沒告訴對方她過來了,一個人在他的學校里轉了好久,晚上,她亦住在他們學校附近的旅店里,傍晚的時候,有喝了酒的男人在樓下哭泣。

那時,她剛洗完澡,靜靜地在窗邊看了那人好久,不知道什么時候,她的臉頰也濕了。

第二天,她也沒有去找他,一直到第六天都沒有,她只是獨自一人將他以前在信里提過的地方去逛了一遍——她看到了櫻花,也在淺草寺許了心愿??上]有下雪,她坐在他曾經(jīng)跟她視頻時看到的那架秋千上,給他發(fā)了一段語音,她學著那日他的模樣,大聲喊:“林嘉樹,你好嗎?林嘉樹,你好嗎?林嘉樹……”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念了多少遍這句話,有路過的人詫異地看著她,她捂住眼睛,透過手指的縫隙看林嘉樹在她還在前往東京的飛機上時發(fā)的朋友圈,配圖是他和江云杉的照片,只有三個字:回國啦。

桑渺想了想,若無其事地在朋友圈評論:過幾天去找你們玩。

她回國的機票訂的是直達南市的。

那時是凌晨,林嘉樹非要去機場接她。南市的夜晚也是熱的,她提前出來,在旁邊的咖啡店里等他。

可那晚她等了好久,都沒有等到林嘉樹,只等到了姍姍來遲的江云杉。她說林嘉樹有點事,不能過來,托自己來接她。

夜晚的行人已經(jīng)不多,咖啡店里的燈光顯得有些昏暗,江云杉看著她的目光帶著點輕柔的笑意,江云杉說:“桑渺,你是不是喜歡阿樹?”

江云杉問得那么直接,桑渺一時愣在原地,她等得太久了,面前的咖啡續(xù)了好幾杯,于是,此時胃里那泛著苦味的液體便翻江倒海地鬧騰起來。

她皺著眉頭,想否認,可違心的話又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

江云杉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樣,說:“我和他會結婚的?!彼瘟嘶巫约旱氖謾C,屏幕上是她前幾天發(fā)的一條朋友圈,“你應該也看到了吧?我們的父母已經(jīng)商量好了訂婚的事宜?!?/p>

桑渺咬住了唇。

后來,她想,她那喝咖啡就暈的毛病,大抵就是那個時候形成的。那時,她和江云杉一起往外走,路過玄關的時候,她感覺恍惚,緊接著,整個人都站不住了。

她醒來時,是在半夜,江云杉正靠在門框邊發(fā)呆。江云杉沒有開燈,側臉顯得清冷又寂寞。

桑渺心里莫名冒出這樣的詞匯,可是,有什么寂寞的呢?江云杉她很快就會和喜歡的人結婚,反觀自己……

想到這里,桑渺又覺得有些諷刺,在這樣的時候,唯一陪在她身邊的人,竟然是她的情敵。她沒忍住,笑出了聲。

江云杉聽到動靜,眨了眨眼,走過來,碰了碰桑渺的額頭。

江云杉的臉上露出一點糾結的神色,似乎是想要說什么,可最終她只是問:“你什么時候回家?”

桑渺望了望窗外,腦海里一片空白。

“天亮吧?!彼@樣回答。

天亮就出發(fā),天亮就告別。

07.

桑渺離開鷺島,也是在天剛亮的時候。

她并沒有去隔壁找林嘉樹,她甚至都沒有當面去跟他說一句再見。

她和他之間的告別似乎總是這樣倉促。

而他們上一次的交流,還是在電話里完成的。

還是那年,她剛從南市回到江城不久,有一晚,林嘉樹突然給她打電話,問她明明說好來找他,怎么悄無聲息就走了?

那時她剛給一個高一的小朋友做完家教,路過廣場,有人在唱露天KTV,她停下來聽了一會兒歌,歪頭笑著說:“我最近準備談戀愛啦,要跟你保持距離的!”

她的語氣特別輕快,好像她真的有那樣一位男朋友似的。

聽筒里有片刻的寂靜,好一會兒,林嘉樹才說:“今天可不是愚人節(jié)?!?/p>

他有些急促地喘息,聲音輕顫著,見桑渺沒說話,他又換了一種方式發(fā)問:“有這么小氣的男生嗎?都不讓你跟異性說話的?”

“對呀!”桑渺用右手的中指輕輕敲了敲自己酸得不行的鼻子,“可以有異性朋友,但只有你不行?!彼f,“畢竟你這么好,我如果喜歡上你了可怎么辦?”

她連呼吸都輕了下來。

林嘉樹停了好久才說:“那你就不要丟下我呀?!?/p>

他的聲音軟下來,透著濃濃的委屈,桑渺的眼睛酸得厲害。她仰起頭,很努力很努力地保持著自己聲音里的笑意:“但不行的呀!”

“他就那么重要嗎?”

桑渺的腦子里滿是林嘉樹的臉:“是??!我好喜歡他的?!?/p>

林嘉樹再次沉默下來,半晌,他才低低地嘆了一聲:“小傻子。”

過了兩秒,他又重復了一遍:“小傻子。”

他的語氣并不嚴厲,甚至還透著些許寵溺的意味,桑渺用力地捂住嘴巴,沒敢讓他聽到自己的哭聲。

自那以后,他們就真的沒有再聯(lián)系過了。她只知道林嘉樹又回了東京,和他老師的工作室簽了三年的約,要繼續(xù)留在那里工作。而江云杉在畢業(yè)之后,也繼續(xù)留在東京讀研了。

桑渺有時候會覺得,這個世上的很多事情,其實都好沒道理的,就像她心里有千萬句好聽的話去安慰別人,卻沒有一句安慰得了自己。

就像她好喜歡好喜歡林嘉樹,卻只能跟他說:我要去過自己的生活了,你可不許打擾我啊。

08.

桑渺離開鷺島以后,獨自去了一趟南市七中。

那是在一個早春的下午,高三的學生正在操場上舉行百日誓師大會。她站在柵欄邊看了好一會兒,又問了好幾個學生,才終于找到幾年前那間破舊的閱覽室。

閱覽室早就沒用了,里面堆著一些廢棄的桌椅。

那天在鷺島的機場時,她以前在南市七中讀書時的班主任突然給她打來電話,說最近學校要翻修,在最后面那棟教學樓里,發(fā)現(xiàn)了一些她遺留下來的東西,問她還要不要了。

她在南市七中并沒有待多久,況且事情又過去了這么多年,按道理講,那里不該還留有她的什么東西的。她懷疑是老師搞錯了。她本來是想拒絕的,但又想到自己最近反正無事做,就還是跑了一趟。

可當推開那間教室的門時,她整個人都愣在了原地。

她想起來這是哪里了。

那年,她中考之前,林嘉樹曾說,假如她考到了本校的高中,他就帶她去個好地方。她問他是什么地方,他就神神秘秘地說肯定會讓她驚喜的。

桑渺的好奇心徹底被他勾起來,她曾悄悄地尾隨他來過這里。那時他還沒有布置好,她看了半天,也沒看出個所以然來。

后來,她毫無準備地被父母帶回了江城,關于這個“好地方”的話題再沒被人提起過,她還以為那些東西早就不在了。

但此刻,在那些桌椅中間,在落滿灰塵的墻面上,又分明貼著一張張五顏六色的便箋。而那些便箋上,大部分都是高中的數(shù)學、物理以及化學公式……只有少部分是林嘉樹寫的留言,譬如——

“心情不好,躺在草叢里睡覺,被一個背書的小孩吵醒。想打人。”

“今天小孩哭了。啊!女孩子哭起來太嚇人了?!?/p>

……

“祝我家小孩中考成功!等你快快長大。”

他那時亦是小小的少年,心里覺得將自己辛辛苦苦整理出來的“學習秘籍”拿出來分享,就是表達喜歡的方式——那樣直白又隱晦,聰明又傻氣。

桑渺輕輕地捂住眼睛,有些許陽光從窗戶照進來,屋子里的塵土好像一瞬間全飛了起來。

她一條條地讀下來,看到教室的后墻上,掛著幾張明顯新一些的便利貼,她伸出手,正想去扯,忽而,身后有錯落的腳步聲響起。她有些意外地停下腳步,正要回頭,一只手突然越過她的頭頂,先一步將那些便箋扯了下來。

來人身上裹著淡淡的雪香,冷冽的氣息將桑渺整個人都包裹住了。她完全僵住了,一動也不敢動,迷迷糊糊間,只能聽到那人在她身后低低地念——

“小孩不告而別了,記仇?!?/p>

“小孩談戀愛了,孤家寡人沒人管了?!?/p>

“小孩……”

他的聲音就響在她的耳邊,酥酥的氣流也跟著往她的耳朵里鉆。那人將手里的小字條念完了,卻仍舊沒有走開。

于是,桑渺又聽到他一本正經(jīng)地說:“小孩戀愛是假的,太好啦?!?/p>

他臉上什么表情也沒有,偏偏將這句話說得頗為委屈,整個人都呈現(xiàn)出一種極為滑稽的樣子。

桑渺沒忍住,撲嗤一下笑出了聲。

林嘉樹將她的肩膀掰過來,眼里總算露出了一點笑意。他輕輕地喚她:“喂,小孩?!?/p>

桑渺對這個稱呼有種條件反射,她立馬就欸了一聲。

林嘉樹說:“我前些天才知道那年你來過南市,那時我在做手術,你的微信是杉杉回復的,我不知道你們見過面?!?/p>

——所以他們訂婚是假的,快要結婚也是假的。江云杉早就知道流光是桑渺,故意設置一年之約,不過是想在這一年里給自己最后一個機會。

他揉了揉眉心,不知道話里未盡的意思,桑渺有沒有聽出來。他的語氣顯得有些懊惱:“雖然是誤會導致的,但歸根結底,還是怪我?!?/p>

——怪我年少懵懂,在感情上看似積極,可是又不夠積極,才給了誤會可乘之機。

他有些幼稚地伸出指尖,往桑渺的手臂上戳了戳:“喂?!泵髅鞔鸢敢呀?jīng)明晰,但他還是沒有安全感地發(fā)了問,似乎當人陷入愛情里的時候,總是有那么一點兒不自信。

他說:“桑渺,你還喜歡我嗎?”

他的目光專注,如兩點火星,將桑渺整顆心都灼熱了。

無端地,她卻想起那年,她坐在橋下念書,正念得激昂,突然有人問她:“小孩,你知道這句話是什么意思嗎?”

有蝴蝶掠過草叢振翅而飛,春日暖陽在樹葉的縫隙里歡快地跳躍。

少年嗓音低沉,眉目俊朗,眼里全是青春的肆意。

后來,桑渺想,那其實是很平常的一幕,可不知為何,她記了很多年,也喜歡了好多年。

編輯/夏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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