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呂雪萱

在抗日戰(zhàn)爭最艱苦的年代，以陳納德將軍為首的美國援華志愿航空隊和在此基礎上發(fā)展起來的“中國戰(zhàn)區(qū)空軍特遣隊(亦稱美國陸軍第10航空隊第23戰(zhàn)斗大隊)”、美國陸軍第14航空隊，為了支援中國人民抗日戰(zhàn)爭創(chuàng)下了豐功偉績，立下了赫赫戰(zhàn)功。

美國援華志愿航空隊的主要裝備P—40式戰(zhàn)斗機外貌奇特，它的發(fā)動機下面的冷卻罩連接機身，構(gòu)成短粗的機頭，機頭上繪有鯊魚的血盆大口，上下配有兩排雪白的利齒，魚頭上還有一對帶點邪惡氣的斜視的眼睛，給P—40型機增添了一種猛悍的神氣。此外，機身上還繪著“帶翼小老虎”的機徽，“飛虎隊”即因此而得名。

在人們的印象中，一提到“飛虎隊”就聯(lián)想到美國朋友。但在當年的“飛虎隊”中有三分之一左右的“飛虎”是華人，他們在祖國遭到外侮的關鍵時刻，回到中國，在藍天上與敵人廝殺、搏斗。數(shù)百名飛虎隊員中不光有“美洲虎”，還有大量的“中國飛虎”。

陳納德將軍和他指揮的“飛虎隊”是1941年8月1日在緬甸東圩、膠勃東成立的，在中、印、緬戰(zhàn)區(qū)抗擊日本侵略者。1941年12月8日太平洋戰(zhàn)爭爆發(fā)，美國正式成為交戰(zhàn)國。此后，“飛虎隊”于1942年7月4日并入美國陸軍第10航空隊，編為第23戰(zhàn)斗大隊(亦稱“中國戰(zhàn)區(qū)空軍特遣隊)”。1943年3月2日，特遣隊改編為美國陸軍第14航空隊，陳納德被正式任命為司令，恢復現(xiàn)役，被授予少將軍銜。而空軍特遣隊和14航空隊依然被稱為“飛虎隊”。在抗日戰(zhàn)爭期間，止1944年夏季，“飛虎隊”在中、印、緬戰(zhàn)場上共擊落、擊傷日本飛機2000多架，涌現(xiàn)出一批王牌飛行員(指擊落敵機5架以上者)，先后有37人得此稱號，僅他們就擊落敵機279架，其中赫爾(DAVIDOV HILL)擊落18架，斯考特(R·L·SCOTT)擊落10架。中國飛虎高又新、王光復各擊落敵機10架，譚鯤擊落8架，成為抗日戰(zhàn)場上的風云人物。

1944年冬，東北漢子高又新升任空軍第4大隊副大隊長，此時該大隊的大隊長是司徒福?？哲姷?大隊名義上駐在重慶，部隊則以中隊為單位，分散在各戰(zhàn)場。大隊長司徒福成了空中巡回大隊長，經(jīng)常親自駕著P—40到各戰(zhàn)場去巡視，遇見要緊的任務，便立即帶隊升空。

剛升為副大隊長的高又新，看著大隊長時常“御駕親征”，于是對司徒福說：“大座，大隊部的事情積壓太多了，很多事兒我也不懂，你應該多在家里照顧照顧，前邊的事情讓給我吧。咱對筆桿兒耍不靈，只會拿駕駛桿。你是抗戰(zhàn)老英雄了，你的飛行時間比咱們多了大半截兒了?！?/p>

高又新這么一磨唧，弄得司徒福不好意思了：“好吧，王副主任(叔銘)由漢中來電話，現(xiàn)在小日本打到了盧氏，他們在西峽口構(gòu)筑了堅固工事，另在洛陽附近，向靈寶猛攻。同時在河南境內(nèi)仍有戰(zhàn)事，你今天就帶12架飛機去安康，聽王副主任指揮。”

高又新“叭”的一聲敬個禮：“謝謝大座，咱一定不會丟人，請您放一百個心，咱帶一打P—40出去，至少帶一打‘零式’回來。”司徒福趁機將了他一軍：“你甭一個勁兒的往自個兒臉上貼金，我看你空手怎么回來?”

高又新組織了一個混合中隊，把趙襄國、董啟恒、王寶翔、李長泰等年輕的飛行尖子都抽在這個中隊里。

12架鱉魚頭P—40，從白市驛飛到了安康，剛一落地，立即接到漢中的電話，是航委會副主任王叔銘親自打來的，他告訴高又新：“你們加好油，立刻飛鄭州、洛陽巡邏，作威力偵察，要注意通往靈寶和盧氏的幾條公路，如果發(fā)現(xiàn)有敵人部隊的車輛，要徹底射擊。”

高又新接完電話，集合全體飛行員宣布了王副主任的命令，并規(guī)定這趟任務的詳細要求：“我們?nèi)杂秒p機編隊起飛，為了爭取時間，不再繞機場轉(zhuǎn)圈搞編隊集合了，我起飛后保持小油門往北飛，等待后邊的飛機直線追趕上來集合，過山就進入戰(zhàn)區(qū)，用不到密集隊形，各以雙機交相掩護，遇見地面情況時，聽我命令行動，現(xiàn)在上飛機。”12架紅嘴白牙的大飛鯊，離地之后躍過漢水，爬過大山，很快地集合好了。

飛了一陣，高又新命令道：“注意搜索現(xiàn)在前面是魯山，右前方是許昌，這一帶的空中常會鬧鬼的?！?/p>

高又新話音剛落，董啟恒突然高興地大叫：“副大座，左后方有幾個白點兒，可能是東條(‘零式’的別名)!”

“我看見了，那是11架‘零式’，他們也許還未發(fā)現(xiàn)我們，我們在陽光里盡量爬高，然后再回來打他們?！备哂中抡f。

聽到高又新和董啟恒的對話，可急壞了李長泰，他的飛機還帶著8捆殺傷傘彈，無法升高參加空戰(zhàn)，可是李長泰多么希望能參加空戰(zhàn)啊!他喊道：“報告副大座，我也上來好不好?”

“用不著你上來，你直飛西峽口，我們攔住這批鬼子飛機，你到西峽口時，可能不會再有‘零式’搗蛋了!”高又新斬釘截鐵地說。

李長泰雖滿心不是滋味兒，但軍人執(zhí)行命令是天職，也只好往西峽口直飛。

無巧不成書，李長泰飛西峽口的航向，正是高又新爬高上升的航向，也是日本飛機飛行的方向。三群飛機在不同的高度層向著一個方向飛，好像是“零式”戰(zhàn)斗機在追趕我上下兩層P—40。

李長泰飛到西峽口，看見在一道山隘口的幾十株枯枝落葉的老樹下邊，明晃晃地擺著12門大炮，三五百名日本兵正在忙亂著，用大炮向西面對山嶺上轟擊，山坡上，有一兩千日本兵，在大炮的掩護下，向山嶺上進攻。

李長泰來不及向高又新報告了，他直向敵人大炮陣地撲去。先開槍，后投彈，等他們拉起來的時候，正看見傘彈墜地爆炸，12門日本大炮都變成廢鐵，炸彈引爆了大炮附近堆存的炮彈接二連三的爆炸，徹底摧毀了敵炮兵陣地。

這時李長泰才向高又新報告：“我們炸毀了敵人的炮兵陣地，粉碎了敵人的一次攻擊，現(xiàn)在可以讓我們上來了吧?”

高又新笑著說：“你們干得很出色，我們在高空已經(jīng)看了個大概。你們不用上來，敵機已向你們俯沖了，你們?nèi)杂矛F(xiàn)在的高度，裝著未發(fā)現(xiàn)敵機，繼續(xù)用大油門往西峽口飛，我們也馬上沖下來!”

李長泰回頭看到11架敵機正在自己后上方1000多公尺的距離上，同時也看到高又新帶領的8架P—40迎頭沖下來，比敵機的高度高約1000公尺，此時已形成很有利的空戰(zhàn)態(tài)勢。李長泰加滿油門猛往南飛，日本飛機一心想要吃掉李長泰的4架P—40，就疏忽了在他們的上面、在太陽光里隱有他們的殺星。

敵機利用俯沖的速度與李長泰越飛越近了，再接近300米就是開炮的距離。高又新的8架P—40也沖下來了，P—40的俯沖速度比“零式”更快，很快便接近了敵機。8架P—40各選目標，一齊開火，等敵機發(fā)現(xiàn)“天神”下降時，無情的飛劍已削斷了他們的翅膀，切裂了他們的腦袋，砍碎了他們的油箱，刺爆了他們的機身肚皮，這第一個照面架敵機便有4架永遠躺在熊耳山谷了。其余的7架敵機，哪敢再去追襲李長泰的4架P—40，他們夾著尾巴逃跑了。高又新看了看油量表，油料已剩不多，只得下令返航，回到安康。12架戰(zhàn)機沒有一架留在外邊，也沒有一架負傷，取得了一次完全的勝利。

高又新在中原戰(zhàn)場帶領12架P—40打了10天，帶回空中擊落敵機12架的紀錄，其他對地面攻擊的成就，就不必多提了。

1944年初冬，恩施機場打得十分激烈。20剛出頭、清瘦精明的小伙子王光復，這時已有擊落4機“零式”戰(zhàn)斗機的紀錄，不少人為他祝賀，有人要請他吃飯，王光復卻閃動著亮晶晶的眼睛說：“甭忙，等我有了10架紀錄時再吃你們的。聽說高又新已經(jīng)有了10架到手咱還差得遠哪”

一次，王光復所在的3大隊擔任掩護一大隊6架B—25轟炸鄂中羊樓洞作戰(zhàn)物資堆積場，7中隊的王光復、賀哲生、葛希韶、張世振、汪夢泉和3名美國飛行員，他們的任務是緊隨在B—25的下邊，擔任下層掩護：不但要負責驅(qū)逐低空來襲的敵人飛機，還要負責壓制地面的敵人高射炮火。

第8中隊的6架P—40擔任中層掩護，32中隊和28中隊各4架P—40擔任高層掩護。B—25在上、中、下三層的周密掩護下，浩浩蕩蕩的向羊樓洞前進。我轟炸機群第一分隊的長機是美國人，第二分隊的領隊長機是中央航校5期畢業(yè)生陳衣凡。

當我機群接近羊樓洞上空時，王光復發(fā)現(xiàn)右前方有敵戰(zhàn)斗機群向我撲來，即報告陳衣凡：“老大，老大，(B—25代號)一點鐘的位置，有烏鴉15只，唔!不，是20只?！?/p>

王光復已無時間詳細的再呼叫在中層、上層掩護的P—40，其實也用不著一個一個的提名道姓了，各飛機上的無線電都是同一頻率，只要他一吆喝，全能聽到。

陳衣凡雖然知道了敵機接近的危急狀況，但他連眼珠也未轉(zhuǎn)動。仍全神貫注在駕駛飛機，因飛機操縱系統(tǒng)非常靈活，只要有一點兒“意動”，飛機就會跟著反應出來，對轟炸命中率就有影響……這就是一位標準的轟炸英雄的基本精神。

炸彈全部向羊樓洞傾泄，羊樓洞已經(jīng)變成了煙火洞。一陣炸彈爆炸之后，引發(fā)了一場猛烈的繼續(xù)爆炸和沖天的燎原大火。

20架敵機沖下來了。怪!他們不去攻擊32中隊和28中隊的最高層掩護機，也不攻擊中層的第8中隊和B—25，卻怪里怪氣的撲向不到2000公尺高的第7中隊的8架P—40。王光復早就發(fā)覺了敵機的企圖，他用英語報告美國領隊長機：“吃穩(wěn)，‘零式’現(xiàn)在是要對我們奇襲，我們裝作未看見，等他們沖到開槍距離時，咱們來個突然上升甩掉他們，他們來不及上升，一定繼續(xù)俯沖，咱們一翻身，正好捉他們的尾巴?！?/p>

此時20架敵機閃電般沖下來，敵機沖到了B—25的下邊，我在高空與中空的掩護飛機，已掠空對敵機掩襲過來，敵機卻一門心思攻擊在最下層的8架P—40，他們滿以為可以得手了。就在敵機將要開槍的時候，我們8架P—40卻突然兇猛仰首，對著敵機噴出了火舌。事出意外，敵機不敢拉高，那樣一來。正好給我機射擊，于是仍以全速俯沖逃跑。但晚了，王光復首開紀錄，一下子打碎了一架敵機的軀體。一股火焰往地面飄落。緊接著汪夢泉也擊落一架。7中隊的8架P—40，每個都捉住了目標，羊樓洞上空，漫天彈火，伴著震天的機聲和槍聲，日本飛機像飄落的秋葉，紛紛下墜?？上覚C不能遠離B—25，眼看在可能將敵機全部消滅之時，總領隊下令返航了。這是一場吃冰淇淋式的牛刀小試，敵機大敗而逃。

到抗戰(zhàn)勝利時，王光復果然有了在空中擊落敵機10架的紀錄，被譽為“零式的克星”。

高又新、王光復、譚鯤等出色的“中國飛虎”，是戰(zhàn)斗在陳納德將軍指揮的“飛虎隊”中炎黃子孫的優(yōu)秀代表，他們?yōu)檠S子孫增了光，添了彩。還有許多有名的和無名的炎黃子孫，和美國朋友并肩戰(zhàn)斗，比翼齊飛，在御侮抗戰(zhàn)中，同樣做出了自己的貢獻。

在中美飛行員并肩戰(zhàn)斗、比翼齊飛的年月里，傳頌著許多友誼的佳話。

在衡陽機場，美國飛行隊長孟寧漢上尉和飛行員程敦榮，奉命去洞庭湖執(zhí)行俯沖轟炸任務。孟寧漢和程敦榮在停機坪前的草地上盤腿坐地，仔細地研究如何完成好這次戰(zhàn)斗任務。

孟問程：“過去投過炸彈沒有?”

程：“當飛行學員時打過地靶，由于在美國飛的是前三點的P—39型‘空中眼鏡蛇’式戰(zhàn)斗機，對P—40戰(zhàn)斗機不熟悉，而且因燃料太缺，轟炸課目我只飛過三個起落……”

于是孟仔細地給程講解P—40的投彈要領，如何以機翼上的一點對準目標 (因為戰(zhàn)斗機沒有投彈瞄準具)，如何進入俯沖，如何掌握好投彈時機等?？墒堑谝淮纬潭貥s還是因俯沖角過大，速度太快，一下子把500公斤炸彈投到洞庭湖去了。

回到衡陽基地，程敦榮非常慚愧。而孟寧漢隊長卻笑著對程說：“程!炸死了不少魚吧，哈哈!”緊張的情緒立即緩和下來。氣氛緩和之后，孟又幫助程分析彈著點偏離目標的原因、糾正的辦法及應注意的事項，特別是如何保持好俯沖的角度和調(diào)整好速度的動作要領，手把手的給程作示范動作。果然第二次投彈，程敦榮就直接命中了目標。程高興的逢人就說，他的戰(zhàn)績和孟隊長的耐心幫助是分不開的。中、美飛行員就是這樣在戰(zhàn)斗中學習，共同提高的。

戰(zhàn)后曾任美國空軍協(xié)會(AFA)主席、諾斯洛雷飛機公司總經(jīng)理，當年在23大隊任過副大隊長的約翰·亞利遜將軍(J·Alison)，有一次在沒有夜間設備的情況下，和飛行員巴爾麥兩人，用P—40型飛機攔截并擊落過日本夜航轟炸機。在那次戰(zhàn)斗中，他自己的飛機也被打傷，迫降在湘江里，幸被中國漁民救了起來。另一次，在支援陸軍鄂西會戰(zhàn)中，亞利遜的座機被日本戰(zhàn)斗機纏住，機身中彈，情況十分危急。這時，中國飛行員臧錫蘭一舉擊落咬住他的日機，才使亞利遜死里逃生。中美戰(zhàn)友的戰(zhàn)斗友誼在“飛虎隊”中傳為佳話。

1972年駕駛“空軍一號”送尼克松總統(tǒng)首次訪華的專機飛行員梁漢一準將，當年也是“飛虎隊”員，他于1941年參加陳納德將軍領導的”飛虎隊”任上尉飛行員，1944年曾駕駛飛機到過延安，并受到毛主席等中央首長接見。1972年毛主席再次在北京接見了他，并饋贈他一份禮物———茅臺酒。

陳納德將軍和“飛虎隊”的歷史功績，中國人民永遠不會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