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自媒體的出現(xiàn)和迅速發(fā)展開啟了一個嶄新的審美景觀，對大眾審美樣式產(chǎn)生較大沖擊，引起大眾審美心理的一系列嬗變。自媒體時代，大眾審美感知模式經(jīng)歷顛覆性變化，大眾審美趣味快速流變和日益多元化的同時也出現(xiàn)了令人警惕的低俗化傾向，大眾審美體驗的交互性迎來了人類審美式樣的新紀元，審美體驗表淺化現(xiàn)象令人堪憂。

關鍵詞 自媒體;審美感知;審美趣味;審美體驗

中圖分類號 G2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2096-0360（2018）23-0001-03

自媒體（We Media）也稱公眾媒體，是以博客、微博、微信、論壇/BBS等網(wǎng)絡社區(qū)為代表的一系列新媒體的總稱。2003年7月，謝因波曼與克里斯威理斯聯(lián)合向美國新聞學會媒體中心提出的研究報告首次使用這一概念，十幾年來自媒體已取得舉世矚目的成績。它不僅成為大眾獲取信息、表達自我的重要工具和平臺，更是人們進行審美活動的便捷途徑和虛擬空間。自媒體所展示的豐富多彩的內容資料與其充滿活力的互動交流機制一道，滿足著快節(jié)奏的生活中人與人之間的信息需求和審美需求，進而推動、引導大眾的審美取向，它所帶來的充滿獨特意蘊的審美氛圍也如涓涓細流沖擊著大眾審美心理的內在結構樣式。

1 自媒體時代大眾審美感知模式的顛覆性變化

在人類的歷史長河中，人們感知世界的方式總是隨著人類的整個生存狀態(tài)的變化而變化，每一次技術的進步往往意味著人類感知世界、改造世界的能力的進一步提升。基于其重要的工具性地位和承載海量內容信息的涵容性特點，媒介技術的進步和發(fā)展對人類的影響更為明顯。早在傳統(tǒng)媒介發(fā)展之初，加拿大媒介理論家麥克盧漢便指出“一切媒介均是人的感覺的延伸”[1]，作為一種附帶強大技術優(yōu)勢的新媒介——自媒體的到來必然對人們舊有的感知和思維模式產(chǎn)生更加深刻的修正。

審美感知是審美活動的起點，是審美主體對審美對象的初步把握。以微博、微信、博客等社交通信媒介為代表，自媒體無與倫比的技術優(yōu)勢向人們敞開了一個嶄新的審美景觀。

首先，自由開放的移動互聯(lián)網(wǎng)技術帶來了無限豐富的海量信息。只要點開相應界面，各種各樣的信息就會隨著手指或鼠標的滑動匯聚到受眾面前。借助大數(shù)據(jù)、云計算等技術突破，信息的增量還會以幾何級數(shù)裂變式暴漲。大眾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陷入到廣闊無邊的信息的汪洋大海。置身于如此浩繁的信息場域之中，受眾的審美感知能力受到巨大挑戰(zhàn)。如何快速有效地實現(xiàn)對海量信息的準確把握，進而產(chǎn)生相對完整和獨特的審美感受和審美知覺，舊有的審美感知模式顯然難以應對，審美接受最大化的現(xiàn)實成為一種新的刺激，迫使現(xiàn)代人實現(xiàn)審美感知模式變革。

其次，借助以互聯(lián)網(wǎng)為依托的移動終端，大眾審美獲得了突破時空局限的現(xiàn)實可能性。在手機與人須臾不分離的當下，只要進入特定的網(wǎng)絡環(huán)境，人們幾乎可以隨時隨地接受來自四面八方的各類信息。自媒體較好地跨越了時空阻隔，審美接受不再只是發(fā)生在特定時空氛圍下富有儀式感的活動。不但無需走進影院即可觀看電影，即便在候車的片刻，也可以打開手機界面，欣賞一段舞蹈抑或觀看一宗畫展的現(xiàn)場資料，避免了西裝革履前往劇場或展覽現(xiàn)場的各種負累。“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自媒體時代審美活動不再僅高居大雅之堂，而是隨時隨地融入到人們的日常生活中，成為人人唾手可得的文化現(xiàn)象。“人人都是藝術家”，每個人都可以參與對他人行為言論的審美評判，呈現(xiàn)出一種全民審美盛況。在這個意義上，大眾審美感知表現(xiàn)出日?；⑵辗夯奶卣?。

再次，自媒體信息傳播渠道的多元化，也豐富了大眾審美感知形式，實現(xiàn)了大眾審美感知的多向度、立體化。文字、圖片、音頻、視頻等不同形式的信息均可在自媒體平臺之上傳送，各種靜態(tài)的、動態(tài)的資料借助于圖形、色彩、聲音等多種符號形式，受眾幾乎同時運用視覺、聽覺、觸覺等多種感覺通道，使人們被傳統(tǒng)媒體割裂的審美感知方式走向完整，審美形式和內容的空前豐富，審美感知效果也隨之得到提升。

最后，不同于報紙、雜志、電視、廣播，自媒體開啟了媒體傳播的即時互動性交流，大眾審美突破了點對面的線性單向傳播，實現(xiàn)了點對點、一點對多點雙向或多向互動傳播。自媒體傳播背景下的公眾不再是被動的信號接收者，而是可以進行主動的反饋和回應，從而可以參與或掌握審美話語權。通過自媒體的傳播，大眾不但可以獲得情報、評論、觀點和知識，而且可以參與其中，對周圍世界信息的變動做出一個及時迅速的反應。在這種主客體之間便捷互動的審美氛圍中，審美感知的準確性可以隨時得到校正。傳者與受者“同時共在”，審美感知在一個共時性場域中更加生動的得以實現(xiàn)。

2 自媒體時代大眾審美趣味的多樣化與快速流變

憑借其極高的傳播速度，來自四面八方的海量信息在微博、微信匯集又通過這些平臺迅速傳向世界各地。種類繁多的信息反映大眾的所思所想，開顯著異常豐富的審美想象和話題空間，映照出大眾審美趣味的別樣圖景。作為審美感知外在表現(xiàn)形式，審美趣味是審美主體鑒別、分析審美對象，評判美丑、進行欣賞的能力與取向，集中體現(xiàn)為個人審美標準、審美理想和審美追求的總和。自媒體快速而全面地進入大眾社會生活，交互便捷的自媒體信息傳播，加快了日常生活節(jié)奏，強勢地改寫了現(xiàn)代人的職業(yè)類型、工作方式、消費形式以及社交方式。生活、工作、學習狀態(tài)的巨大改變，必然引發(fā)大眾審美趣味的流動和變遷。

作為一種新型社交媒介，自媒體改變了現(xiàn)代人的交往方式。傳統(tǒng)的交際網(wǎng)絡通常是以家庭、工作單位、行業(yè)領域等為基本單元，人與人之間的交際界限相對明顯，一般以血緣、學緣、業(yè)緣關系來構成交際網(wǎng)絡，范圍相對較小，關系也不復雜。在自媒體飛速發(fā)展的今天，這種熟人社會關系被打破，天南海北的人們，由于各種各樣的緣由迅速的相識，借助自媒體表達自我，認識他人，個人社交圈實現(xiàn)更理性的拓展。各類新的觀念、意識、范疇、概念和詞語不時出現(xiàn)在公共視野之中，大眾對其進行閱讀和觀賞，要比過去任何時候更為便利、低成本和多選擇性。自媒體為大眾獨特審美趣味的形成提供了物質基礎和技術保證，其自由、平等、兼容和共享精神，更為大眾自我表達提供了平臺和渠道，可以更加真實而全面地了解自我、展現(xiàn)自我以及發(fā)展自我。不同個性與差異亦更加受到尊重。社會生活的公共性、開放性程度得到提升，強調信息共享與個性獨立的新型文化邏輯成為社會的運行秩序和文化生態(tài)的主導，在物質豐富和信息繁多的大背景下，大眾的審美標準日益多元，審美理想漸次遞進，審美趣味不斷豐富起來。

審美趣味是在社會生活實踐中形成的，隨著時代的發(fā)展、各種社會因素的變化，人們的審美趣味也處在不斷變遷之中。一般來說社會審美標準的變遷速度是相對遲緩的。自媒體的傳播，加快了大眾審美趣味的流變速度。通過微信、微博所進行的信息共享與互動交流，豐富的信息，頻繁的互動，刺激著人們的審美趣味處于易變之中。身在上海，只需幾秒就能看到巴黎時裝發(fā)布會現(xiàn)場的即時信息，這一速度在傳統(tǒng)媒體時代是不可想象的。自媒體成功激發(fā)了大眾的言說熱情，它將“麥克風”和“攝像機”交給每個人，“人人都是藝術家”[2]，人人都是發(fā)布者，人人都可能有機會成為時尚的引領者，只要擁有足夠的粉絲。媒體技術與設備的普及讓普通民眾獲得了暢所欲言的平等話語權，現(xiàn)象級話題極易形成也極易消失，你方唱罷我登場，熱點輪換，各領風騷三五月，像河里的小魚，迅速地聚集又迅速的消散，倏爾即逝。更多的審美選擇，帶來趣味變化的可能性增多。時尚潮頭作為大眾審美趣味的引領者的地位受到巨大沖擊。大眾獲得了前所未有的審美解放，萬眾狂歡，一片繁榮盛景。時尚本身的誘惑，加之廣告的喧囂鼓吹，人們或多或少都會深陷其中，因為易得所以易變，不同審美喜好的產(chǎn)生和消失同樣也快得驚人。符合不同審美理想的各類信息在平臺上被創(chuàng)造與轉發(fā)，得到關注，受到審視，進而被選擇、被欣賞，彰顯出大眾不同層次的多樣化審美追求。

現(xiàn)代社會的開放性與價值多元化背景下，大量信息以超出常人接受能力的速度不斷涌到大眾面前。一方面，現(xiàn)代社會的開放與包容、對個性的尊重，喚醒了人們的存在意識。巨大的審美解放讓更多的人擺脫旁觀者角色，以極大的參與熱情進入生活現(xiàn)場，顯示和證實自我的力量，獲得存在感。他們積極發(fā)聲，制作和傳播自己喜歡的各類信息，帶來了審美環(huán)境的空前繁榮。由于創(chuàng)作者和傳播者素質的良莠不齊，自媒體環(huán)境中的內容信息也存在泥沙俱下、魚龍混雜的亂象。以“博眼球”“搶注意力”為目標，一些制作粗糙、內容貧乏、格調不高，甚至價值取向低下的信息充斥在平臺之上。另一方面，人們在享受信息盛宴的同時也越來越陷入現(xiàn)代社會獨有的信息過剩綜合癥。在大量信息來不及處理的焦慮中，審美心理遵循“最小付出的經(jīng)濟化發(fā)生原則”，人們更容易對強烈的感性刺激產(chǎn)生反應。一些信息夸大其詞的標題用語只為聳人聽聞，負載審美內容的各類符號中，更多迎合受眾感性審美偏好的圖片、影像勝出，形象的過于具體化在一定程度上擠壓了審美主體想象力發(fā)揮的空間，影響受眾審美心理過程的品質，導致只滿足低端快感的“無意義”審美虛空，大眾審美趣味低俗化態(tài)勢令人

堪憂。

3 自媒體時代大眾審美體驗的交互性與虛擬性

審美活動的最終實現(xiàn)是審美體驗的獲得，審美體驗超越性的達成是審美活動的根本目的。自媒體時代，大眾面對開放的無限廣闊的數(shù)字空間，以不同于傳統(tǒng)時代的方式與豐富的審美內容“相遇”，在虛擬的審美環(huán)境中收獲真實的審美體驗。由于所依托的載體和媒介之特質所造成的審美環(huán)境的差異，自媒體時代大眾審美體驗特征獨顯。

首先，自媒體即時互動的技術優(yōu)勢，消融了審美體驗主體與審美體驗客體之間的身份差別，縮短了審美體驗主體與審美體驗對象之間距離，在此背景之下，大眾審美體驗具有明顯的交互性特征。傳統(tǒng)時代審美主體與審美客體之間具有清晰的身份界限，作品創(chuàng)作與信息提供完成后，創(chuàng)作者與提供者即完成使命，退出現(xiàn)場。審美體驗主體在相對獨立的背景中進入審美活動，憑借個人的理解對審美內容進行感知判斷、批評欣賞，產(chǎn)生獨特的個人體驗。在此過程中審美體驗主體一般不會受到創(chuàng)作者、提供者或其他審美主體的外在影響。自媒體環(huán)境中，這種狀況大有改變。借助媒介終端，作品與信息的提供者即被體驗對象的創(chuàng)造者可以隨時在場、隨時切入。如近年頗為流行的自媒體網(wǎng)絡小說，在創(chuàng)作者邊寫邊更的過程中，閱讀者的感受和體驗可以通過媒體平臺直接到達創(chuàng)作者，進而影響故事的結構和走向;而創(chuàng)作者的解讀與對創(chuàng)作意圖的闡釋也會增加閱讀者對作品的認知和理解，進而深化或改寫閱讀者原有的體驗。創(chuàng)作者與閱讀者之間的深度交流中雙方互為主客體，特定的身份差異消融，最后獲得各自的內在體驗。自媒體環(huán)境中，審美體驗的交互性還體現(xiàn)在同一審美對象的不同審美主體之間。不同于音樂會聽眾、電影院觀眾各自相對獨立的默默欣賞，透過自媒體系統(tǒng)的彈幕功能，眾多的審美受眾可以隨時將各自對審美對象的感受和反映發(fā)布到終端屏幕，受眾在“獨自”欣賞的同時也會關注到其他人的不同信息。微信微博的跟帖、評論也都可以將他人即時發(fā)布的內容信息分享到共同關注的人，在這種環(huán)境下，每一個審美主體所獲得的感受和體驗都是與他者體驗相互滲入的最終結果。

其次，自媒體媒介量大速急的傳播特性使得受眾審美體驗的超越性本質難以實現(xiàn)，直覺性體驗多于反思性體驗，大眾審美體驗表現(xiàn)出表淺性特點。不斷升級的智能化自媒體具有強大的信息傳播、接收和涵容能力，海量信息短時間內涌到大眾面前，遠超出常人的接受能力，每個人竭盡全力也不可能對所掌握的信息全面仔細審視。但是，在信息焦慮感的驅使下，人們總是試圖盡可能多的去獲取信息。因此在有限的時間里大多只能匆匆瀏覽，憑直覺進行把握，需要凝神靜思的反思性體驗難以展開。隨著信息的持續(xù)性涌入，直覺式體驗感受又會被迅速覆蓋，一過式的瞬時審美直接導致體驗的表淺化，理性審美體驗不易達到，超越性本質更是難以企及。

此外，自媒體環(huán)境中審美主體之間密集的互動交流也會有害于審美體驗的深刻性。對此，美國數(shù)字化技術研究專家尼葛洛龐帝曾這樣寫道：“像一部好萊塢電影一樣，多媒體的表現(xiàn)方式太過具體，因此越來越難找到想象力揮灑的空間?！盵3]再則，過多的圖影式表達也會妨礙個性化體驗實現(xiàn)。“人們通過視覺體驗，雖然能夠更加清晰的將世界把握為圖像，但是視覺文化的繁榮表層，隱藏的是人們對理性或者理智的舍棄。”[4]與此相反，文字性表達能夠激發(fā)意象和隱喻，受眾能夠從想象和經(jīng)驗中衍生出更加豐富的意義，獲得更深刻的審美體驗。

4 結束語

自媒體正隨著現(xiàn)代科技的進步而日益發(fā)展成熟，中國社會也已經(jīng)進入了自媒體審美文化發(fā)展的高峰期，縱然其發(fā)展之路伴隨著頗多爭議與質疑，但它的媒介吸引力和交互模式無疑為傳統(tǒng)審美文化注入了無限生機與活力，極大地豐富了大眾的精神生活，也增進了彼此間的文化交流與溝通。在自媒體時代里，更期待大眾能夠保持清醒的社會批判意識，積極利用新媒介的影響力，重拾人文精神，對當代審美生活展現(xiàn)出一種普遍而高尚的人文關懷，追求審美心理的價值，關切審美心理的發(fā)展，承擔起在人類審美文化中應有的歷史責任與使命。

參考文獻

[1]埃里克·麥克盧漢，弗蘭克·秦格龍.麥克盧漢精粹[M].何道寬，譯.南京：南京大學出版社，2000：182.

[2]王瑞廷.當代藝術與大眾的距離[J].東方藝術，2011（15）：112.

[3]尼古拉斯·尼葛洛龐帝.數(shù)字化生存[M].胡泳，范海燕，譯.海口：海南出版社，1997：17.

[4]桂書生，凌晨.新媒體時代下審美體驗的文化表征[J].阜陽師范學院學報，2016（4）：69.

作者簡介：陳貴玲，山東藝術學院副教授，碩士生導師，研究方向為藝術心理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