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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房

2018-03-06 12:46孫逗
短篇小說(原創(chuàng)版) 2018年11期
關鍵詞:小兒子老伴房子

孫逗

1

這是一間三十多年前建筑的小房。

原先,這片地方是村里的地,后來城市擴建,就把這片地的一部分蓋成了樓房,還用一小部分蓋成了樓房的附屬品——小房。

小房很小,只三四個平方,里面也就是放放自行車和一些雜物。那時候電動車還沒有時興,大眾交通工具就是自行車,這個一般人家都有,挺寶貝的。去上班時用鑰匙打開小房推出自行車,下班回來再用鑰匙打開小房推進自行車。小房雖小,卻也很中用。

小房的主人,姓戶,是一個多子家庭。他有四個兒子。按照當時的政策,在分配這棟樓房的使用權(quán)時,他家分得了五套單元房。樓下附屬的小房,自然也是五間。

老戶家的大兒子、二兒子、三兒子都結(jié)婚單過去了。只有老四還未婚,跟著他老兩口過。老四書讀的不好,學上不下去了,就跟他的哥哥們一樣,出去找了個工作做。按月開工資,不多,往家里交不了,離家遠,住單位宿舍,口袋里有錢,會好長時間不回來一趟。老戶的樓上,就是分置給小四的房子,老戶跟小四說,你那套房子先住不著,咱出租出去,租金我們攢著,以后給你娶媳婦用。小四沒意見,有時他把他自己的工資花光了,就回家朝老戶老伴要,說支用他的房租。老戶老伴心疼小兒子,總不能讓小兒子在外面餓死吧,就只好要一次給一次。

老戶的老伴沒有工作,家庭婦女,很賢惠,每月按時從老戶手里接過老戶帶回來的全部工資,就精打細算地安排全家的米面油鹽醬醋茶。老戶三個兒子家的孩子也都跟著老戶夫妻吃飯。飯后小手一伸,老戶還得負責三個娃的零食錢。眼見著三個孫兒一個接一個走進校園,他們花錢的地方就多起來。老戶夫妻有些招架不住,又不好跟三個兒子開口要錢接濟,就趁晚上失眠之機想辦法。

小房墻北是一條小馬路,不寬,窄得很,但會有人來回地過。老戶腦袋瓜子里電石火光一閃,他有了一個念頭。這個念頭讓他興奮得一夜無眠。

第二天晚上,老戶把老大、老二、老三都召集到他這里,老四興許是因為口袋里還有錢用,借以說加夜班為由沒有回來。老伴做了手搟面,肉末鹵,香味躥出老遠。面條端上桌,老戶以家長的風范說,我想把我這邊和老四的小房打通,合成一個房子。

老大、老二、老三在“呼嚕呼?!蓖堂鏃l,顧不得回老戶話。老戶老伴端著一碗面放桌上,是準備給吃得快的添碗的。她疑惑,問,好好的,打通做什么?

老戶朝老伴擺擺手,說,你別管。你忙你的去。我在和孩子們商量事。

一向不善言辭的老戶老伴扭身進了臥室。今晚人多客廳飯桌坐不開,她只好把三個孫娃招呼到臥室里來吃飯了。三個娃圍坐在書桌旁,邊吃面條邊打逗。老戶老伴沒有心情管教他們,提著耳朵聽客廳老戶和兒子們的對話。

終于老二趁吃完一碗面又添碗的空隙問老戶,好好的,打通干嘛?

老戶沒有回答老二的話,他說,再在小房的北墻上裝個門。

老戶老伴趁去客廳給空碗裝面條的時機又問,好好的墻,打洞裝門的,你折騰什么???

這次,老戶沒有拒絕回答老伴,因為他也看清了,三個兒子吃面條勝過關心他的話。但他沒有對著老伴,而是對著他的三個兒子埋在大海碗里的頭說,當門面房出租出去。

不光老伴驚住了,他的三個兒子也都把頭從大海碗里抬起來,直愣愣地望著他說,租出去?租給誰?

老戶被幾束目光注視,來了精神,說,誰租租給誰。

大兒子垂下頭,用筷子挑起面條,邊往嘴里送邊說,爸,吃飯吧。

二兒子放下碗,打了個飽嗝,說,爸,你碗里面條涼了吧?我給你熱熱去。別想那沒用的了。就咱這個老鼠尾巴窄長的地方,一泡尿這頭到那頭。整天過幾個人你沒有數(shù),我媽有數(shù),等明兒讓我媽坐樓下數(shù)數(shù),晚上告訴你,看你還想打洞開門出租門面房不。

三兒子一向不喜歡參與家庭會議提出的觀點,爸說什么是什么,哥說什么就什么。家庭會議一般老四不參加。沒有老四,就他最小,他覺得自己發(fā)言威力不大。

老戶突然就急了,用手一拍桌子,這事就這么定了。沒有人來租,我自己用。反正我這馬上就退休了。我自己開店,我會做大餅,會炸油條,你媽做面條。對了,以后你們再來我這兒吃面,就得交飯錢,按碗算。

2

老戶在退休后一個月,就把小房子北墻打通安門拾掇好了,兩個小房也打通了,空間大了點,但是也就只放得下幾張小餐桌。老戶在門外支了大鐵鍋,清早炸油條,中午和晚上烙大餅。他的老伴負責做手搟面,三元一碗。因附近就他一家,生意還可以。沒過多久,鄰居們就相繼效仿他家,在小房臨街的北墻這邊開了洞,裝上了門,有的自家做小生意,有的則在門口寫了“此房出租”信息。

老戶的小兒子終于結(jié)婚了,但沒有把媳婦娶到這邊來,而是做了人家的上門女婿,結(jié)婚后的他也極少回老戶這邊來,來也是他自己來,他的媳婦不來。后來他們有了孩子,媳婦更是極少帶孩子過來。老戶夫妻倒是去親家那邊看過兒媳和孫女,但礙于兒子是上門女婿,他們老夫妻也不好常去,一年或許有一兩次,也或許一次都沒有。

老戶周圍相繼開了不少早餐店、飯店、酒樓什么的,逐漸的,他的這個小飯店就維持不下去了,于是干脆把里面的桌子板凳鍋碗瓢盆等相應家什都打包碼放到了三兒子家的那個小房子里,在他的小飯店門口掛了“此屋出租”的信息。此時,三兒子已經(jīng)攜妻帶子的去了深圳那邊做生意,發(fā)展的不錯,在那邊買了房子和車子,這邊的房子說是送給了老戶,就當盡孝了。老戶把老三送給他的房子出租了出去,按月也有了一份收入。老兩口衣食無憂,歇下來,也該享享清福了。

可是老戶的清閑日子才過沒有半個月,老伴病了,去醫(yī)院一檢查,說是肝癌晚期,結(jié)果住院沒有一個月,人就走了。

老戶自己回到家,人就矮了一大截,也不出門口了,整天在家里四處聞味兒,兒子們問他聞什么,他說聞你媽的味道。兒子們就去中介給他找回來一個保姆。老戶的日常才正規(guī)了些。

樓下的那間打通的小房,時而出租出去換個三頭二百的,時而是幾十,也時而是空閑著。老戶不當回事了,有人租就租,無人租就門口掛個“此屋出租”的紙牌子。老戶會寫字,這四個字是他寫的,寫了一次就一勞永逸長久使用了。他把這四個字的紙牌子戳到家里的角落里,有時租小房的人才退房,他就拿出這個紙牌子來掛到小房門上去,有時小房都空出十天半個月了,他也想不起來掛。小房的門,也由最初的亮如鏡片,被歲月的風吹雨淋摧殘的污漬斑駁。不光門,當初是由才出磚窯的新磚壘起砌起的小房,被周遭忽如一夜間猛躥出來的頂天高樓大廈們給比壓得,也好似變成了一個垂暮老人般的模樣。

好在老戶在保姆的精心照顧下,終于走出了失去老伴的傷痛,能夠閑暇時自己去樓下溜達了。他最多的時候,就是獨自坐在小房門口,回憶他和老伴曾經(jīng)在這里起早貪黑開小吃店忙忙碌碌但快樂愜意的時光。

回憶也如同酒一樣,喝多了會醉,醉了,老戶就會倚著小房的門前睡大覺。此時,這個小房已經(jīng)很久沒有人租了。門口上掛著的那個紙牌子都被雨淋花了臉。老戶的臉有時無意貼到門上,從小房里面躥出來的潮濕氣息都可以沖得他頭暈那么一下子,不過他很享受。但這樣平靜的日子沒過多長,有多少年沒有到過他這邊的小兒媳在親家母的陪同下來了,未開口先啼哭,他的小兒子現(xiàn)在醫(yī)院重癥病房里,醫(yī)生讓給準備后事呢。

就在小兒媳和親家母還有保姆,都以為老戶得到這個不好的消息會跌倒,不約而同都做出要攙扶住他的準備時,老戶打了個長長的唉聲,之后,說,人跟誰都可以爭,就是跟死爭不得,也爭不過。這誰都是早晚的事。反過來,老戶還想安撫一下親家母和兒媳??墒撬麖埩藥讖埧?,卻說不出什么來。

親家母和兒媳相互一交換眼神,她們開始放聲悲號。悲號的同時,數(shù)落她們?yōu)榱司戎嗡男鹤踊硕嗌俣嗌馘X,如今欠了很多外債,還不上。

老戶終于明白,她們是來討要原本屬于小兒子的那套房產(chǎn)的。小兒子的那套房子,因為他家無人居住,就一直往外出租著。租客是個常住戶,會按季度把租金去送交給小兒媳。老戶說,那套房子本來就是屬于小四的,我這就把房產(chǎn)本給你們,你們隨意安排吧。

小兒媳和親家母拿著血一樣紅的房產(chǎn)本,由適才的悲啼瞬間轉(zhuǎn)為難以掩飾的滿面歡喜。她們坐也沒坐,就走了。

3

老戶小兒子去世的頭七那天,原本屬于老戶小兒子的那套房產(chǎn)易主了,連同小房。買主在別處有住房,之所以相中這邊的房子,是看好這個地段,料定這棟樓在未來的幾年內(nèi)有望拆遷,他們買來是作為不動產(chǎn)準備升值的。附屬的小房就是老戶和老伴曾為做生意打通的這個小房的半邊,老戶說,反正我也不用,你家愛用哪邊用哪邊,要是都用我也沒有意見。要是覺得這樣不妥,你也可以做隔斷。

買主夫妻善良本分,也不是好招惹是非的人,見老人如此慈祥和善,也就斷了起初做隔斷的想法。反正他們買了也不住,租出去換個零用錢。小房呢,也就是為了給租客放放自行車、電動車什么的。

買主女的叫鄧歡喜,她在小房巴掌大的空間里轉(zhuǎn)悠,無意地問起,這小房是后來打通的吧?

老戶說,是后來打通的,當時開了個小吃店。

鄧歡喜一拍手,說,是啊,那我們也把小房租出去吧,房租咱兩家分。

老戶說,可以。

再下樓轉(zhuǎn)悠,老戶就把扔到家里角落早已經(jīng)蒙了灰塵的那張“此屋出租”的紙牌子用胳肢窩夾到了樓下,掛到了小房門口。“小屋出租”紙牌子的顏色已經(jīng)和小屋一樣滄桑了,不過,還挺配它們。

也是碰巧了,“此屋出租”的牌子才掛出去,一個外地來的壯年男子就租了這個小房做包子賣。月租三百元,正好兩家各一百五。不過賣包子的只租了兩個月就不租了,說賣包子賠錢,他要回老家了。

小房又空下來。鄧歡喜家把她家買的房子裝修了下,出租了出去。把小房的鑰匙也給了租戶,讓他們愛放什么放什么。

此時房價有點升,老戶把他三兒子的房子掛到中介賣了。賣給了一個在這邊打工的人。因為老戶曾經(jīng)做生意的家什都打包摞在了三兒子的小房子里,那些東西他舍不得扔,又因上了年紀不愿倒騰,他就跟買主說好,附屬的小房他要這間,他自己空閑下來的那間給買主。

反正小房面積都是一樣的,當時老戶家的五套房子五個小房子也都是老戶自家之間分配的,老戶安排給買主哪間都是公平的,買主沒有意見。于是,四樓買主就和五樓買主鄧歡喜合用了這個打通的小房。

鄧歡喜那套房子的租客換了一家又一家,都沒有長租的。有一天鄧歡喜過來,需要把樓上的一件無用的凳子搬下來放到小房里,可是打開小房門一看,插腳不下,小房里滿滿地碼放著很舊很破的家具、破爛什么的。她趕緊給合用這個小房的四樓打電話,四樓態(tài)度到還可以,說物件都是他父親撿的,說他在外地一時回不來,說鄧歡喜要是用小房的話,自己給搬搬。鄧歡喜問,你家把小房里面擠得連針縫都沒有了,我怎么給你搬?

小房都快被四樓的爹撿回的破破爛爛給“撐”壞了。幸好,在鄧歡喜的一再電話要求下,四樓最終把鄧歡喜家的那半截地方給騰出來。

鄧歡喜跟老公說,必須給小房做隔斷了,這樣的鄰居不好相處??!

于是鄧歡喜老公抽空拿著木板和釘子、鑿子什么的去小房里做隔斷。結(jié)果,沒有出幾天,隔斷就被四樓給弄通了。他家東西實在太多。其實主要還是他家有個撿破爛的爹。

這時的老戶已經(jīng)老的連回憶都跟不上“趟兒”了,他腦海里出現(xiàn)的常常是空白。他還是喜歡到樓下的小房門口前坐著。不過由他居住的二樓到小房門口的這段距離,得借助于拐杖,或者是保姆的攙扶。他有時喜歡用拐杖,有時喜歡讓保姆攙扶。至于為什么,他自己也說不清楚。

老戶只有把自己的身體倚到這個他和老伴曾經(jīng)一起開過店的小房門上,心里就會無比的寧靜。有時他自己問自己,為什么不把這個小房留下,把那個裝著他和老伴一起開店用過的鍋碗瓢盆等等家什的小屋給買主呢?想啊想啊,終于有一天,他想明白過來,那薄的大鐵鍋、那滑溜溜的大搟面杖、那只有前些年能買到的海藍瓷碗、那一個個他和老伴合作親手做的小馬扎……還有那么多那么多的東西,他實在舍不得扔啊??墒前徇^來,誰又能給他來搬?大兒子癱了,二兒子夫妻跟著孫子去了國外。雇人搬?絕不可能。那里面滿滿的,全是他的珍寶,他的寶貝,他的珍寶、寶貝們要是被別人一折騰,不就什么都不是了么。

大兒媳說,是破爛,是垃圾!都發(fā)霉了,早就該扔出去了!老戶和大兒媳一向不和,原因就是大兒媳老是算計他的錢財,算計他的房產(chǎn)。老戶把大兒媳當成他唯一的敵人。他處處防著大兒媳。

老戶感覺自己很富有,富可敵國,倒不是因著自己口袋里的錢財,而是因著那一小房的珍寶。有時他也很是后悔,當初,若是把那小房的寶貝們就放到這個他們老夫妻開過店的小屋里多好!

可是,越是這樣想他就越是愧疚的慌,當初無非就是為了把這個現(xiàn)成的“門面房”好出租出去賺房租。他真恨自己,怎么就這么愛錢呢?!錢錢錢,老伴都那么大年紀了,早就該享福的年齡了,自己卻還讓她跟著自己弓著身體一軸一軸地為食客搟面條。

唉,這世上怎么就沒有后悔藥?。?/p>

4

隨著小房地處的繁華,周邊學校、醫(yī)院、商場、公園、電子城等各種場所的興建,帶動的此處成為星級地段。小商小販首先聞見了商機,在街道兩邊擺各式攤位招攬顧客。于是本來就窄的街道被弄得又臟又亂,堵塞是常有的事。城管部門就想出策略,緊貼著沿街這一溜的小房搭了一排棚子,再隔出一間一間的門面房,出租給小商小販們。當然,城管做這些,得事先跟小房的主人們商談。小房的主人們自是都不同意,于是城管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并給予了承諾——臨街小房門朝北沖著街道的,城管給改到南面。兩家公用一間小房的,中間給免費做隔斷。最終,小房主人們才算答應下來。

老樓的居民們天天盼著拆遷,但這片老房子仿佛被開發(fā)商遺忘了般,始終沒有人來動。小房子更是如同一位飽經(jīng)風霜的老人,整天坐在喧囂的鬧市中,孤寂的日復一日。

鄧歡喜的老公常年出差在外,家里大事小情都是鄧歡喜一個人處理,她一直不知道往外出租著的這套房子小房改門口的事,也沒有人通知她一下。她出租給房子的人,是村里出來的小夫妻,不招事不惹事的,兩人都有點悶。女的在家?guī)Ш⒆?,男的在批貨市場給人家做幫工。他們同樣以不招惹是非,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態(tài)度,也沒有告訴給鄧歡喜一聲。男租戶即使天天早晚往里往外推放電動車很費力,也沒有想到要告訴鄧歡喜一下。

好吧。日子在一天天地過著。小房門前這個巴掌大的小隔斷,被有關部門以月租七百塊錢的價格租給了賣“手抓餅”、“聞著香雞”的兩個人。他們是合租,說一個月賺不多少錢,兩個人合租,能省點是點的。

這一天,鄧歡喜有事從這邊過,就想著看看這套房子。房子出租出去,就是人家的家,她不能去打擾,就想在從這里過的時候,抬頭朝上面自己的房子看一眼,再看看路邊的小房,也就僅此而已了。

讓鄧歡喜眼前一亮的是,這棟老樓已經(jīng)被相關部門給粉刷了墻面,局部地方還給點綴了有生機的圖案。但鄧歡喜的心隨即就暗下來,她想,這就是更不準備拆了唄。鄧歡喜抬頭看了看屬于自家房子的窗口,關著,應該是小夫妻都上班去了。她朝小房走,想再看看小房,就得了。可是,還沒有到小房跟前,她就愣住了——自家小房門被堵住了。那花紅柳綠的“手抓餅”、“聞著香雞”廣告牌如同灌了不少啤酒,歪歪斜斜地倚著墻倒在那兒。鄧歡喜立馬就怒了!她先是把搭建這個門面房的人給大罵了一通,繼而把讓在這里搭建門面房的人給大罵了一通,再接著,她又把出主意在這里建門面房的人給大罵了一通。從她身邊路過的人,都把她當成了頭腦有問題的人,因為鄧歡喜是跳著腳罵的。

鄧歡喜上躥下跳地大罵了一通,就開始著手了解事情的始末。功夫不負有心人,她不一會,就從鄰居們那里,還有也同樣在篷建隔斷租房開中介的小李那里得到了一些可靠的信息。于是她回單位上班了。

在第二天上班時間,鄧歡喜先又來到了小房的面前,她輕輕拍拍門,以示對此事的氣憤和不甘;還有對小房經(jīng)受此劫的疼惜和安撫。

鄧歡喜去了居委會,她要找書記。書記是干部,干部有時是可以不按點上班的。這個書記今天就沒有按點上班。于是鄧歡喜從八點等到了十點,書記才姍姍而來。鄧歡喜如同見到了救星,激動地撲上去。但是,書記冷冷地,兩句話就讓鄧歡喜似火的熱情冷卻下來。書記說,這事不歸我管,你去找辦事處吧。

于是鄧歡喜問著去了辦事處。不過還算順利,她找到了負責她家小房這塊城建的負責人。負責人,態(tài)度倒還可以,答應給把門口改到南面去,但是不知要到哪一天才能完成。鄧歡喜讓盡快。他們說這事真定不了,活兒多,人員緊。

沒有辦法,人家能不這事那事的便爽快答應下來,這已經(jīng)超乎了鄧歡喜的預想結(jié)果。她以為她還會用到“上訪”這個“詞”呢,為此,她還在電腦上特意搜過“上訪”這倆字。

鄧歡喜從辦事處回來時,路過小房,又特意圍著小房前后看了看,雖然沒有在這邊住過,沒有用過小房,但是她對這邊還是有感情的。對小房的依戀就如同親人家人。其實,這里也畢竟是她的家啊。

小房隔著幾個門,就是開中介的小李,鄧歡喜到小李跟前跟她打了招呼,說了去找辦事處那里給出的意見,并自己給出最后結(jié)論:那里人都挺好的。小李一副高深莫測的神情說,等他們事情給你辦妥你再說這種話也不遲。

鄧歡喜剛舒展開的心就揪起來,問,難道還會出現(xiàn)變卦不成?

小李諱莫如深的表情,一手托腮,眼神放空,放遠。鄧歡喜有點受驚嚇,揪著心,去追小李那眼神,沒有追上。小李見鄧歡喜直著眼看著她,才收回遠去的目光,她嘀咕了一句,這誰說得準。

鄧歡喜回到小房前推她的自行車,開了車鎖本想騎著走,她又把自行車支在了地上,從包里掏出手機,把被“手抓餅”、“聞著香雞”花色廣告牌和柜臺擋著的小房門口拍了照,一張兩張三四張,各種角度拍的,還有旁邊別人家做了卷簾門的門市,她都拍了。她想,如今網(wǎng)絡這么發(fā)達,相關部門要是真不作為,那她就豁出去了,不光要上訪,沒準還會成為網(wǎng)紅。

不過,她很不期望自己成為網(wǎng)紅。她只期待他們答應給她把小房門改到背面的事能夠盡快落實,辦妥就成。

鄧歡喜才要走,卻見小房拐角處倚坐著一個人,細看,是老戶,他腿邊放著一根拐杖。鄧歡喜驚訝,記得上次好像是聽中介小李說起過,老戶癱瘓了,出不來門口了。

這不,老戶自己能行動嘛。

老戶身體佝僂著,他的頭抵在墻上,閉著眼睛,如同睡著了般。鄧歡喜想跟老戶打聲招呼,可是,她看到老戶嘴角一絲隱隱的笑意,張了張嘴,最終沒有出聲。

? ? ?責任編輯/何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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