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新穎 楊成軍 王雪梅
(武山縣水簾洞石窟保護研究所 甘肅 天水 741300)
拉梢寺石窟是水簾洞石窟群中的一個單元,位于渭河上游的北岸,武山縣縣城東北25公里的榆盤鎮(zhèn)鐘樓村的魯班峽中,武山地處隴山之西,秦嶺之北,是絲綢之路和唐藩古道上的重要文化遺存。
魯班峽地質屬第三紀砂礫崖,系經冰川運動后風蝕形成的丹霞地貌,其巖石顆粒粗大,結構松散,不易進行雕刻造像。峽谷中的響河屬季節(jié)性河流,河床常年干枯,只有在降水量大的成河,經洛門流入渭河。在這種氣候條件下,壁畫和塑像不易結晶形成酥堿病變,顏料層和地仗層不便結堿分離形成地仗空鼓病變,有利于文物本體的保護。拉梢寺石窟是整個水簾洞石窟群的精華單元,通高42.3米的摩崖大佛浮雕造像,獨特的佛座以及集壁畫、淺龕、懸塑、影塑于一體,共同組成莊嚴宏大的佛說法圖,崖面與垂直面向內15度的傾斜,讓人仰望大佛時如同身處奇景,如夢如幻,也便于逃避雨水的沖刷。
砍盡北山柴,堆起拉梢寺。這是拉梢寺的由來[1],
將柴堆滿到最高層,邊修建,邊抽掉柴禾,當然這只是傳說記載,不符合科學。從崖面可見多處樁眼,實為打樁建棧道,再搭建腳手架,從上而下刻制。如此大面積的雕刻,使整個大佛及兩協(xié)侍菩薩比例協(xié)調,各部位精致到位,需花費大量的時間和精力,運用數(shù)學中的比例尺關系,邊觀察,邊雕刻,邊修正,以便于在遠處看保持比例協(xié)調,而這個觀察點在對面上水簾洞路的牌坊與大佛正前方的交匯處,開創(chuàng)了修建大佛的先河,積累了豐富的雕刻經驗。關于拉梢寺石窟研究發(fā)表的學術論文有十幾篇,但是對文物本體信息描述都不統(tǒng)一,筆者在2010-2012年修復水簾洞石窟群項目時,與石窟保護研究所同事及文物局工作人員通過搭起的腳手架測量過具體數(shù)據(jù),與《水簾洞石窟群》大致相同,該工程由國家文物局援助,敦煌研究院修復中心承建。
關于拉梢寺的修建年限,可從題記中涉及到的信息進行判斷,功德主尉遲迥,在《北史》《周書》《資治通鑒》《通史》中均有記載,尤以《周書》記載最為詳細,可推斷公元559年為開窟年限。二月應為十二月,一說是將“十”忘記雕刻或者風化脫落。筆者認同這種說法,觀察題記本體,“卯”與“二”兩字間間距比“月”和“十”多一個字[2]。
大佛通高42.3米,低平肉髻,面形豐圓,鼻高濃眉,大眼,眼睛用銅片作成,現(xiàn)已氧化成黑色。脖頸粗短,鑲貼鵝卵石狀琉璃作白毫相,衣紋為階梯狀加凸起泥條,上彩繪方格紋,結跏趺坐于蓮臺上,左腳掌心向外,并浮雕法輪;雙手上下重疊,掌心向上,置于腹部,作禪定印,頭光呈同心圓,由內至外共8圈,其中內圈為彩繪折枝花卉紋飾帶,第2-6圈為彩繪波浪紋,第7圈為彩繪花瓣紋飾,最外圈為紅色紋飾帶,佛像特征帶有犍陀羅風格。兩側菩薩均涂腮紅,簡單的幾筆涂繪,遠處看來恰到好處,如神來之筆,不讓人感嘆技藝的高超。佛與菩薩的造型基本改變了北魏晚期至西魏時秀骨清像、褒衣寬帶的特點(千佛洞造像大多是這種風格),逐漸趨于豐滿,以前清俊、飄逸的格調逐漸過渡為莊重健美、敦厚壯碩的風格。敦厚樸實的造像之風和簡練概括的造像手法具有鮮明的時代性,又具有鮮明的地域性特征,這種中間為正面形象,左右對稱排列的造像方式常見于中亞藝術[3]。
拉梢寺地處位置的特殊性,使其受到不同文化的影響,一方面秦州、渭州與中原地區(qū)接近,其佛教文化與佛教藝術的發(fā)展受到中原文化的影響;同時又處于絲綢之路,外來文化也對其極大的影響;再者,這里也是通往巴蜀與中原的交通要道,南朝的佛教藝術也通過秦、蜀之間的交流,對麥積山及周邊石窟寺產生了一定影響。拉梢寺摩崖造像融合了中原文化、印度文化及中亞文化,反映了整個佛教東傳的路線,呈現(xiàn)多文化交匯融合的面貌[4]。
佛座為方形高座,高約17米,寬17.55米,由七層浮雕圖案組成,從上往下依次分別為雙重蓮瓣、獅子、蓮瓣、臥鹿、蓮瓣、白象六層間隔組成,莊嚴華美,富有生機。不同于中原的獅子,此處的獅子頗具中亞風格,見證了北周時期中原內地與西域、中亞不斷進行文化交流的歷史現(xiàn)狀。蓮花是佛教的圣花,據(jù)傳佛祖剛出生的時候,東西南北各走七步,步步生蓮,蓮花具有出淤泥而不染的圣潔性,象征佛與菩薩超脫凡塵、四大皆空;蓮花的花根不死,來年又發(fā)生,象征佛教教義的人死魂未滅,不斷因果輪回。蓮花是百花之中唯一一種能花、果、種子同時并存的植物,象征著佛教的法身、報身、應身三身同駐延伸。二、四、六層分別是臥獅、臥鹿、立象,形態(tài)不一;臥鹿其中間一只正面,兩側各四只,側身向外而臥,獨角,前腿彎曲等。這三種動物是佛教的吉祥物,同時也是護法神,這三種動物原來每一層均有九只,九是一個特殊的數(shù)字,至高無上,九五之尊,代表皇家、帝王,表明皇家建造。每一組數(shù)字至九之后一定會發(fā)生質的變化,同時也表示著九九歸一,天下一統(tǒng),顯示了人們對民族團結,和平生活的向往。這三種動物頭均朝外,寓意著佛祖講法時,吉祥獸保護佛祖,抵御外來的一切侵害。其次,這三種動物也凝聚著濃郁的政治色彩。獅子在四足獸中獨步無畏,萬獸之王,能降服一切,戰(zhàn)斗力指數(shù)非常高,也寓意著北周這個國家的威武勇猛,氣勢恢宏;鹿,逐鹿寓意爭天下,大一統(tǒng),鹿成為帝王的象征詞,白鹿為瑞獸,能活千年,所以鹿代表著長長久久,國家永存;而大象的四條腿和柱子一樣深深的駐扎在巖體里,寓意著這個國家根深永固。像這種極富有裝飾效果的佛座組合方式可以說是獨一無二。按道義講,宗教只敬事不敬人,為什么在這里的宗教事務又與政治結合在一起了呢?在魏晉南北朝時期,佛教因為政治的關系形成了北統(tǒng)與南統(tǒng)之分,南朝的佛教重在佛教哲理的辯爭,大修佛殿寺院;而北朝佛教重在禪修,多鑿石窟。
拉梢寺石窟以摩崖石胎浮塑為主,兼有部分懸塑、影塑,并開小的尖拱型窟龕,除此之外,進行了大面積的壁畫填充。填充的主要內容:一部分以摩崖大佛為中心,在四周崖面繪諸神及眾生聽法,兼繪單幅佛說法圖;另一部分崖面通體繪千佛場面及單幅或成組的佛說法圖。壁畫帶有強烈的密宗、禪宗特點,還有小乘、大乘佛教宗派信息[5]。
拉梢寺石窟的摩崖造像是世界之最,具有獨特的佛座組合方式,魏碑體的題記,如同歷史的一面鏡子,見證了武山這片土地上紛紛爭爭。人們的悲歡離合,北方少數(shù)民族與漢族之間的抗爭與交融,中原文化與當?shù)乇就廖幕?、外來文化的碰撞與融合,印證了這片絲綢之路與唐蕃古道留下的璀璨歷史文化和崢嶸歲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