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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找王桂花

2018-03-07 16:50謝方兒
芳草·文學(xué)雜志 2017年2期
關(guān)鍵詞:大雄集鎮(zhèn)小石

謝方兒

可以這樣說,每天晚上十點,我都要站在窗口發(fā)呆。我發(fā)呆的時候,喜歡望著不遠處的一片樹林,雖然那里早已漆黑一團,但我似乎能看見其中的郁郁蔥蔥。

這個時候,我的手機響了,而且響得很調(diào)皮搗蛋。在還沒發(fā)完呆時,我是非常討厭被電話之類的俗事打斷的。這就像一個氣功師在做氣功,你卻非要把他叫過來說話,這是痛苦的事,更是憤怒的事。

我的手機響完第一次,接著響起了第二次,現(xiàn)在響第三次了,響得我心煩意亂。喂,喂,喂,你是誰呀?你煩不煩呀,你沒看到老子在發(fā)呆呀!我接起電話就怨聲載道起來。

錢進,你不是呆子你發(fā)什么呆。我打電話給你是因為我有事求你,喂,你在聽我說話嗎?錢進,你幫我找找王桂花,我知道你一定能找到她的。我一聽是大雄鬼哭狼嚎的聲音,一句話也不想說,就掐斷了通話。

這個大雄是我大學(xué)的同學(xué),還是朝夕相處的室友,我們曾經(jīng)是一對好兄弟。后來,因為王桂花這個女人,我們差點反目成仇。

說到這個王桂花,真是三天三夜說不完。

王桂花也是我大學(xué)的同學(xué),當(dāng)然也是大雄的同學(xué)。當(dāng)時,王桂花雖然算不上“校花”或者“班花”,但她也是公認的“桂花”美女,瓜子臉,細眉兒,丹鳳眼,身材婀娜。到大四時,追求王桂花的男同學(xué)達到高峰,其中也包括我和大雄。最后王桂花選擇了我,也就是說,王桂花愿意做我的女朋友了。這個結(jié)果最傷心最受打擊的人,就是我的兄弟大雄。

有一次,已經(jīng)敗在我手下的大雄追問王桂花,你為什么喜歡錢進?王桂花如釋重負地吐出一口氣,臉上有了一絲羞澀的笑,她說,大雄,我是被錢進的情詩征服的。至于你,其實我也是喜歡的,但王桂花只有一個。

大雄像獲悉了癌癥晚期的噩耗,他臉色煞白,手腳哆嗦,竟然在我和王桂花面前痛哭流涕了。他仰天叫喊幾聲,天哪,天哪,天哪!

王桂花說的是心里話,事實確實如此。我是一個詩人,滿懷才情。當(dāng)時我堅持每天給王桂花寫一首情詩,這是一種陳年乏味的手段,沒想到用在王桂花身上效果顯著。那天晚上,王桂花找到我含情脈脈地說,錢進,我把你寫給我的情詩認真讀了一遍,一共有二百三十四首。我讀到一百五十首時開始哭了,之后我邊讀邊哭,讀完了我還想繼續(xù)讀。我知道,我愛上你了,我愿意和你這個男人在一起。

畢業(yè)后,我和王桂花決定留在這座城市里生根發(fā)芽,我們一起找工作租房子,就像兩口子那樣生活。幸運的是我考進了文化館,也算是學(xué)有所用。王桂花先去廣告公司做策劃,不久又跑到印刷廠去搞設(shè)計,最后考進一家小報跑新聞去了。我們相處了兩年,好像誰也沒提起過領(lǐng)證結(jié)婚的事。有時候,我想到這個事,感覺這個事不像是我自己的事。我估計,王桂花一定也是這么想的。

有一天晚上,大約十點鐘,還是在這套租房里,王桂花收拾好行囊說,錢進,我要走了。我以為王桂花在和我開玩笑,或者說,她要來一次說走就走的旅行。我說,你去吧,我要寫兩個小時的詩,不過零點前你必須回來陪我睡覺。

王桂花說,你和你的詩歌一起睡吧。

王桂花又說,我爸爸病了,病得很重,我說了三天,你說了什么?

我對王桂花的爸爸印象模糊,他就像一張被水浸泡過的人像,既遙遠又朦朧。

王桂花的爸爸我只見過一次,這也是兩年以前的事了。

那天晚上,我們幾個同學(xué)在學(xué)校邊上的小飯店小聚,王桂花和大雄也在。期間,王桂花接了一個電話,接完后她說,不好意思,我有事,先走了。我跟出去說,桂花,你去哪里?王桂花好像不想告訴我,猶豫了一下才說,我爸爸來了。我說,我們一起去吧。王桂花說,算了,他是順便來看我的,馬上就走。

我跟在王桂花身后,王桂花應(yīng)該是知道的,這樣我就和王桂花一起見到了她爸爸。我和王桂花并排站在王桂花的爸爸面前,王桂花也不介紹我是什么人,王桂花的爸爸也沒問,好像他的眼前沒有我。

王桂花的爸爸年齡應(yīng)該和我爸爸差不多,五十左右吧,但看上去他有六十多了,而且又土氣又委瑣。他們說了些什么,或者根本沒說話,我早就忘記了。只記得當(dāng)時王桂花的爸爸交給王桂花一個飽滿的紙包,后來我才知道這個紙包里面有兩萬塊現(xiàn)金。

王桂花接過這個紙包后,似乎也沒說什么話,譬如讓她爸爸一起去吃飯,譬如讓她爸爸留下來明天再走,譬如和她爸爸說些老家的事。那天晚上因為燈光昏暗,我們站在一條小街上說話,我、王桂花和王桂花的爸爸都是模糊的,每個人的身上仿佛都披著一層淡黃的輕紗。

我想了想,王桂花的爸爸還是模糊的。我說,你爸爸在哪里?我說這話的時候,我的腦海里浮現(xiàn)出兩年前那條燈光昏暗的小街,當(dāng)然,還有站在這條小街上的三個模糊的身影。

王桂花哭了,她邊哭邊說,我爸爸在醫(yī)院里,他——他要死了。我家里沒錢,家里的錢我上大學(xué)時就花光了。錢進,你這么冷漠,你讓我怎么和你在一起生活一輩子呢。

我以為王桂花就要沖出門去,然后頭也不回地撲進黑暗中。我站起來做出要拉住她的手勢,說,王桂花,有話好好說,這個事——你爸爸在哪個醫(yī)院?

王桂花站在原地沒有動,她低頭看著手里鼓鼓囊囊的包說,錢進,我知道你對我爸爸沒有感覺,這個我不怨你,因為你不了解他。其實,以前我也和你一樣的,就是對我爸爸沒有感覺。今天既然說這個事,我們就說說透吧。早幾年,我以為這個世界上只有愛情,或者說,只有你錢進的愛情詩。后來我發(fā)現(xiàn),我太幼稚,簡直就是腦殘。你想想,你錢進和我王桂花好,可你從來沒有提起過想和我一起回老家看看我的老家,看看我的爸爸和媽媽。有一次,我爸爸給我打電話,他說我媽媽重感冒了,一個人躺在床上。我問他,有你在,我媽媽怎么可能只有一個人呢。我爸爸沒有說話,然后他掛斷了電話。我覺得,我必須回去一趟,當(dāng)時我和你說了這個事,你只說了一句話,感冒沒事的。你不用解釋,你肯定忘記了。我當(dāng)天趕回家,發(fā)現(xiàn)我媽媽真的一個人躺在床上。我問爸爸呢,我媽媽說他上班去了。我很生氣,我說我爸爸太不負責(zé)了。我媽媽說,你不能這樣說你爸爸。我一定要去找我爸爸,我知道,他在集鎮(zhèn)上的供銷社工作,當(dāng)時這是一個令人羨慕的工作,給人的感覺是工作輕松待遇也不錯。我媽媽想阻止我,但她躺在床上爬不起來,她莫明其妙地對我說,你弟弟還要讀大學(xué),我們一家都是靠你爸爸的。endprint

我沒有聽我媽媽的啰嗦,立即趕到集鎮(zhèn)。這是我多年以后,或者說長大以后第一次去供銷社找我爸爸。我問供銷社里的人,他們都不認識我,但他們告訴我,我爸爸在碼頭上。這是一個小碼頭,因為我的老家還不通公路,這里的東西都是通過船運進來的,當(dāng)然也包括供銷社的貨物。

我看到有一群人,拉著手推車,把一只木船上的東西搬上岸。一袋袋的東西,像水泥包,也像是化肥什么的。我發(fā)現(xiàn)我爸爸就在其中,他的個子矮小,背著兩個袋子,頭和上半身已經(jīng)看不到了,只露出腰以下的半截身子。盡管看不到他的頭臉,我還是一眼就認準(zhǔn)這個人就是我爸爸。他的步子很艱難,有些搖搖晃晃,每走一步都像要倒下來一樣。我難以相信這一切是真的,原來我爸爸只是供銷社長期雇用的搬運工,他一直在干這種體力活,而且干了二十多年。我爸爸每一分錢的工資里,都浸透了他的汗水。我——我當(dāng)時就哭了起來,我不哭我爸爸的辛苦,我在哭我自己的無知和自私。

王桂花說到這里,我想起她接過她爸爸手里的那個小紙包。如果按照王桂花的說法,這一紙包錢里的汗水可以匯聚成江河了。

接下來,王桂花像一陣風(fēng)一樣吹走了。我追過大街小巷,燈光下這個世界空洞寂靜,既沒有王桂花,也沒有一個人影,只有我一個人奔跑在夜色里。

第二天,我又去大街小巷找王桂花,大白天外面都是人和車,好像遠處的人都是王桂花,走近后沒有一個是王桂花。

后來,我經(jīng)常撥打王桂花的手機,手機里的那個女人告訴我“您撥打的號碼無人接聽”。不知什么時候開始,手機里的那個女人突然改口了,她說“您所撥打的號碼是空號”。

這個王桂花離開我之后,我發(fā)現(xiàn)生活死氣沉沉了。之前,我以為我的生活豐富多彩是因為我的詩歌,現(xiàn)在看來這是一種錯覺,其實我的生活豐富多彩,是王桂花給我的。

我憑王桂花說過的地址,專程去王桂花的老家找她。我先坐汽車再乘慢牛一樣的客船,化了整整一天時間,終于來到一個散亂的小村子。我見人就問王桂花的家在哪里,這些人有老人,有年輕人,也有一臉好奇的孩子。然而,他們都說這里沒有王桂花這個人,還反問我是什么人。我懷疑自己記錯了王桂花的老家,我再問這里是不是叫小石村,所有被問到的人都說這里就是小石村。

我不知道王桂花爸媽的姓名,我沒有問過王桂花,她也沒有告訴過我。我正在進退兩難時,一個五十多歲的婦人主動找到我說,聽說你在找王桂花?你跟我來。這個婦人微胖,左臉上有一顆黑痣。我雖然滿腹狐疑,但為了找到王桂花,還是跟這個女人走了。

這個小石村呈南北狹長狀,像一個直立的瘦子。我跟著她一直往北走,最后好像走出了村口。前方有一個小山包,時值深秋,草木枯黃,山邊有幾間與世隔絕的舊屋。這個婦人站住說,王桂花的家到了。

舊屋大門緊閉,還上了鎖,屋里屋外一片寂靜。我說,這是王桂花的家?這個婦人說,當(dāng)然是的。不過王桂花的媽媽死了。我的心頭顫抖了幾下,說,王桂花的爸爸呢?這個婦人說,不知道,就是知道,我也不會告訴陌生人。

我站在舊屋前發(fā)呆,過了好久,我發(fā)現(xiàn)只有我一個人站在這里,那個帶我來這里的婦人不見了,她好像根本沒有出現(xiàn)過。

我回來之后,有種控制不住的精神恍惚,過了兩天開始發(fā)燒,吃藥打針還在醫(yī)院住了一星期,折騰半個多月后才恢復(fù)過來。不過,我的記憶出了一些小問題,就是許多事都想不完整了。

有一天晚上,大雄突然找上門來了,他進門就說,錢進,你不是人,你怎么把王桂花趕走了呢?大雄的臉色很有挑戰(zhàn)性,感覺就是向我來興師問罪的。

說實話,我的心情很復(fù)雜,以前王桂花和我在一起時,我確實不把她放在心上?,F(xiàn)在,王桂花離開我了,我?guī)缀跆焯煜肫鹜豕鸹ㄕf過的話,包括她催人淚下的爸爸。我說,大雄,你罵我不是人,這是你的權(quán)利。不過,王桂花確實是自己走的。我話還沒說完,大雄就像一頭雄獅朝我撲過來,他大聲吼叫,錢進,你不是人,你不是人,你不是人,王桂花——她在哪里?

我沒來得及解釋或者反駁,我們已經(jīng)扭打成一團,客廳里所有的東西也都互動起來,直到鄰居敲門說要報警了,我和大雄才喘著氣住手。

后來,大雄哭了起來,而且越哭越響亮,把整幢樓里的人都哭明白了。他邊哭邊說,桂花,你傻,你真傻,你上當(dāng)受騙了呀。我大雄一定要找到你,就是死,我也要和你死在一起。

我相信大雄說的是心里話,這么多年來,他對王桂花癡心不改。據(jù)說,大雄找不好對象,或者說,不想找對象,都是因為他心里有個王桂花。我說,大雄,我該找的地方都找過了,王桂花的老家也去過了。大雄突然拉住我的手說,我要親自去找王桂花,錢進,你帶我再去一次她的老家,我求你了。

為了表達我的誠心誠意,我?guī)Т笮蹃淼叫∈迮f屋前,還是老樣子,大門緊閉上著鎖。我對大雄說,看到了嗎,王桂花的家里還是沒人。大雄看看我,看看舊屋,又看看寂寞的四周,說,你說這里是王桂花的家?

我說,是呀,上次我來也是這個樣子。

大雄惡狠狠地說,錢進,你是一個骯臟的詩人,你是一個令人惡心的騙子,你是一個欠揍的瘋子。你在我眼里,不是人!

有一個男人從遠處走來,他是一個半老男人,胡子拉碴的,一看就知道他是小石村里的粗人。他用警惕的眼光盯住我們說,喂,你,你,你們在干啥?大雄說,關(guān)你屁事呀,滾開。這個男人的臉馬上變紅了,他大聲說,你說啥?欠揍呀,我看你們是想做賊,我老遠就盯住你們了。

我說,大叔,我們不是賊,我們是來找王桂花的。這個男人看看我,又看看大雄,說,我們小石村有三四個桂花,但沒有一個叫王桂花的。

大雄推開我說,你說的是真話?你能把這里的桂花都叫過來嗎?這個男人冷笑了幾聲,我相信他一定在譏笑大雄,你以為你是誰呀!我沒想到小石村會有三四個桂花,我說,大叔,我們要找的這個王桂花,她的爸爸在集鎮(zhèn)供銷社工作,是搬運貨物的。

這個男人笑了,說,你說的,我知道了,她是石九月的女兒石桂花。endprint

我和大雄一聽都驚呆了,我們要找的王桂花怎么變成了石桂花呢?

這個男人又說,你們說的這個王桂花,在我們小石村叫石桂花。

我說,大叔,這——這個王桂花是怎么回事呀?

這個男人說,來來,我們坐下來說。他一屁股坐到地上又說,這個王桂花就是石九月的女兒石桂花。為什么呢?因為桂花是姓她媽媽的,她媽媽叫王愛紅。我和大雄都啊了一聲,意思是這種情況不可思議。這個男人繼續(xù)說,我再告訴你們,排起來,我還是石桂花的遠房叔叔。

我說,你真是石桂花的遠房叔叔?

大雄說,我要見真人,見到真人,就真相大白了。

這個男人說,有道理。

我說,大叔,桂花家里沒人,你帶我們?nèi)ヒ娨姽鸹ǖ陌謰尠伞?/p>

大雄說,找不到王桂花,找到王桂花的爸爸也好。

我說,我半個多月前來過一次,也找不到王桂花。聽說王桂花的媽媽死了?

這個男人大聲說,胡說八道。

大雄一把拉住這個男人說,你廢話少說,王桂花到底在哪里?

這個男人想掙脫大雄的手,但大雄拉緊他不放。這個男人說,我還沒問過你們,你們是什么人?為什么要找王——石桂花?

我說,大叔,我叫錢進,他叫大雄,我們是王桂花的大學(xué)同學(xué)。

大雄說,王桂花是我的女朋友。

這個男人說,你們說的都是真話?我看不是的。你們是桂花的大學(xué)同學(xué),你還說她是你的女朋友,可是你們怎么對桂花的情況一點都不了解呢?

我說,我們確實是王桂花的同學(xué),她從來沒有和我們說過她家里的事。真的,你帶我們?nèi)ヒ娝陌謰尠伞U也坏剿?,我都瘦了十多斤?/p>

大雄說,錢進,你省省吧,你不是人!

這個男人想了想,說,這樣吧,既然你們一定想見石桂花的爸媽,我?guī)銈內(nèi)ィ菜闶俏易隽艘患檬?。不過,我只能帶他去,因為他是桂花的男朋友。

大雄激動得手舞足蹈,又是拍這個男人的肩膀,又是給他遞上煙,嘴里唾沫飛舞,他說,啊,叔叔,我——我感謝你,我太感謝你了。

這個男人吸著大雄給他的煙,說,我是個說話算數(shù)的人。走吧,他們住在集鎮(zhèn)上。

我說,我也一起去吧。

大雄說,錢進,你有什么臉去見王桂花的爸媽,難道你想讓王桂花的爸媽再給你一個王桂花?叔叔,我們走吧。

大雄和這個男人肩并肩吸著煙,像老朋友一樣說說笑笑地走遠了。一會兒,他們的身影在我茫然的眼前消失了。

自從我一個人從王桂花老家回來后,一直在等大雄的消息??墒且恍瞧谶^去了,兩星期過去了,后來一個月也過去,大雄卻像死了一樣地安靜。

王桂花是從我這里走出去的,她是死是活,我總得有個交代。好像十天前,也有可能是半個月前,那是一個陰沉沉的午后。我主動給大雄打電話,打了好幾次,電話都是通的,就是沒人接聽。

我已經(jīng)忍了那么久,他卻拒絕接聽我的電話。我反復(fù)撥打大雄的手機,大約下午六點多,電話突然接通了,但里面沒有人聲,只有音樂聲,好像是鋼琴曲《回家》。以前,我家里也經(jīng)常放這支鋼琴曲,因為王桂花喜歡聽。她曾經(jīng)對我說過,我喜歡克萊德曼的鋼琴曲,特別是他的《回家》。我對王桂花說,嗯,啊,好呀。

王桂花經(jīng)常默默地聽《回家》,一個人反反復(fù)復(fù)地聽,好像百聽不厭。有一次,我發(fā)現(xiàn)她邊聽邊在流淚,你怎么啦?我吃驚地問她。她說,沒事,我經(jīng)常這樣的,只是你沒有留意過。說完,她好像還露出了笑容。

有一天晚上,我在外面喝酒回來,王桂花坐在沙發(fā)上看書,她在讀??思{的小說《喧嘩與騷動》。我相信,假如王桂花不喜歡文學(xué),她絕對不可能被我的詩歌征服。我渾身酒氣坐到她的身邊,說,王桂花,我來陪陪你。王桂花合上書說,錢進,你不要以為,說一句你陪我就是愛我。王桂花手里的書是一本精裝書,它堅硬地頂著我的胸脯,像一堵厚實的墻壁。當(dāng)時,我正想把王桂花抱到懷里。

想到這些事,我的心情更加復(fù)雜糟糕。

我對準(zhǔn)手機大聲說,喂,大雄,你這個老流氓。我問你,王桂花找到了嗎?

手機里傳出來的還是克萊德曼的《回家》,這種音色很干凈純粹,好像坐在音樂廳里。我又說,我們談?wù)劙?,如果你找到了王桂花,我們?nèi)齻€人好好談?wù)劇?/p>

突然,手機里的鋼琴聲斷了,接著傳來嘟嘟的聲音。

我決定去找大雄。對這座城市來說,大雄也是外地人,他的老家遠在江西。大雄為了王桂花,聽說和在老家的父母鬧翻了。事情是這樣的,大雄的父親在老家經(jīng)營一個家具廠,據(jù)說生意不錯,發(fā)展前景光明。大雄的父親希望大雄大學(xué)畢業(yè)后能回到老家,或者接他的班創(chuàng)業(yè)創(chuàng)新,或者報考當(dāng)?shù)毓珓?wù)員。大雄當(dāng)初說起這個事,一臉的光榮和自豪,還矯情地說,我左右為難呀。魚,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

結(jié)果是大雄也喜歡上了王桂花,從此他改變了自己的命運。

我去過大雄的租房,也是一室一廳的,離我的租房不算太遠。大雄在一家動漫公司搞制作,據(jù)說收入還不錯。大雄多次說過,如果王桂花愿意做我老婆,我保證三年內(nèi)買房子。認識大雄的人都認為他是虛張聲勢,在這座城市買得起房子的,不是他大雄,而是他大雄的爸爸。

我憑記憶騎了半個小時自行車,在一個普通的小區(qū),準(zhǔn)確地找到了大雄的租房。這是一件難以說清楚的事,自從王桂花走失后,失眠讓我的記憶越來越不完整,許多事在我的腦海里時隱時現(xiàn)。然而,大雄居住的地方,雖然我多年不來了,但我能輕而易舉地找到它。

我一臉自信地敲響了門,門打開后,站在門口的人正是大雄。大雄平靜地看著我,還帶著一絲淡淡的笑容。他說,錢進,你來了,想進來嗎?

我探頭往屋內(nèi)張望,發(fā)現(xiàn)里面還是老樣子,簡易散亂。我說,我想和你談?wù)劇?/p>

大雄側(cè)身讓我進門,說,你在找王桂花吧,你不用找了,她不想再見到你。

我說,你怎么知道的?endprint

大雄遞給我一根煙,手勢和以前一模一樣,他說,你不信就拉倒吧。

我吸著煙在大雄的屋子里轉(zhuǎn)了一圈,這里確實沒有王桂花,這里也沒有放音樂的電器。我有些懷疑眼前的這個人就是大雄,我在來的路上,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要和大雄來一場打斗。

在灰不溜秋的西餐桌上,有幾個橫七豎八的空酒瓶,它們像幾個赤身裸體的酒鬼。我說,你一個人喝酒了?

大雄說,是呀,我喜歡一個人喝酒。以前在學(xué)校的寢室里,我們不是也經(jīng)常喝酒嗎?有時候,你們不想喝,我一個人照樣喝,我大雄就是這樣一個人,現(xiàn)在還是這個樣子。你忘記了?

大雄給我泡了一杯茶,我接過來看了看,幾片茶葉死氣沉沉地浮在上面,估計熱水瓶里的水是昨天的。我說,你一直在家里?

大雄說,當(dāng)然呀。你有話就說吧,我知道你想問王桂花在哪里?是吧,我現(xiàn)在不能告訴你,以后你會知道的。

我說,你不說王桂花,就說說去集鎮(zhèn)上的事吧。

大雄說,哦。你不說,這個事我真要忘掉了。那次,就是你先回來的那次,叔叔帶我去見王——石桂花的爸媽。是的,我沒有見到石桂花,但見到了石桂花的爸爸。他住在集鎮(zhèn)上,一個人住著。他說石桂花很久沒去看他了,偶爾會打個電話,不著邊際地聊幾句就掛掉了。哦,你是說她媽媽吧,聽說她媽媽確實死了。死了也好,一了百了,說死人沒意思。我見到石桂花的爸爸,就覺得他生不如死。我不騙你,因為我親眼看見,他——他的一只腳斷了。為什么?還不是為了生活,石桂花的爸爸說,為了多拉貨多賺錢,腳踏三輪車貨裝得太多太滿,結(jié)果一不小心翻車了。

我聽得糊涂了,不知是大雄在編故事騙我,還是在說真事羞辱我。我說,你說的都是真的?

大雄似乎情到深處了,雙眼紅了,聲音也顫抖了。他說,錢進,你別緊張,現(xiàn)在你和石桂花沒關(guān)系了,所以你和這個斷了一只腳的男人也沒關(guān)系。石桂花的爸爸因為沒錢繼續(xù)治療,他的腳已經(jīng)殘疾。錢進,你想一想,這樣的一個男人,生活會怎么樣?

我真的想了想,我想到的還是王桂花,她的生活怎么樣了?至于大雄說到的這個石桂花的爸爸,我對他的印象依然模糊,甚至于懷疑這個人是否存在。我說,我——我想不到,我想到的是王桂花。

大雄說,喂,錢進,你醒醒吧,我們現(xiàn)在說的是她爸爸。我告訴你,那天,我把身上所有的錢都給了他。你不要以為我在做好事,其實真心做好事也是一件很難的事。他堅決拒絕了我的好意,他拉著我的手說,你是好人,我感謝你,但我絕對不要別人的錢,我死都不會要別人的錢。接下來,他說了什么,我真沒想到,你聽了你更想不到。他——他說,我知道你是桂花的男朋友,你叫錢進。天哪,他又說,我拜托你了,你要好好愛護她。

我說,他真是這么說的,你說——

大雄截斷我的話,扔掉煙蒂說,我說,我是大雄,錢進——他死了。

我說,大雄,你想真心對王桂花好,你一定要找到她。

我再次趕往王桂花的老家,這一次,我不是為了找王桂花或者石桂花,而是專程去看望她的爸爸。我?guī)Я宋迦f現(xiàn)金,這是我盡了很大努力的結(jié)果。這個集鎮(zhèn)很小,或者說很簡單,只有兩條小街,呈十字狀。在兩條小街的交匯處,每天有熱鬧的早市,至于別的時光,就如現(xiàn)在這般安靜散淡。

我站在十字街頭,攔了幾個人問石九月住在哪里,結(jié)果他們不是搖頭就是說不知道。眼看天色暗淡起來,我只好改口問石桂花,然后也沒人知道石桂花這個人。在這個世界上,他們的肉身好像沒有存在,他們好像只有一個名字存在。

沿街的屋門口,有幾個老太太在閑聊。我朝她們走過去,她們的閑聊停止了,都用警惕的眼光注視我。我笑了笑說,打擾了,請問石九月住在哪里?她們異口同聲地說,不知道。我想了想又說,就是那個斷了腳的碼頭搬運工。

其中一個老太太說,哦,你要找石蹺腳呀。往前走,對,就在前邊,有根電線桿的地方,里面有個破臺門,往里走就到了。

我興奮地向老太太們鞠躬,然后跑步向前。這一次,我真找到了石桂花的爸爸,他確實斷了一只腳,是右腳,但身體和精神還好。當(dāng)我見到他時,我腦海里的王桂花的爸爸居然相當(dāng)清晰了,這個不高不胖的中年男人,臉上爬滿皺紋。他似乎伸過手來,手里捏著一只飽滿的紙包。

我走上前說,你是王——石桂花的爸爸嗎?

是的。你能坐下來說話嗎,我坐得低矮,你站在我面前說話,我心里會有被欺壓的感覺。他邊說邊晃了晃手里的小木凳,我估計小木凳只能勉強放下屁股。

我接過小木凳坐到他的對面,他說,你是石桂花的同學(xué)吧。我知道,你不是來找我的,你是來找石桂花的。

我說,我前幾次確實是來找她的,這一次是專程來找你的。

他說,你已經(jīng)知道了,我叫石九月,我女兒石桂花在外面叫王桂花,她的身份證和戶口簿上寫的都是王桂花,王桂花是她合法的姓名。為什么?我告訴你,因為她不是我的親生女兒,我娶她媽的時候,桂花只有三四歲,她弟弟還不會走路。那個時候,她已經(jīng)叫王桂花了。我這么一說,你全明白了吧。

我恍然大悟地說,哦,原來——是這樣呀,不過,桂花是感恩你的。

石九月站了起來,像正常人一樣站得穩(wěn)固,他說,你怎么知道的?

我說,你含辛茹苦養(yǎng)育她,培養(yǎng)她上大學(xué),給她父愛給她錢。幾年前的一個晚上,你餓著肚子來學(xué)校給她送錢,我親眼看到了。

石九月驚訝地說,這么說,你是——

我說,我叫錢進,是桂花的大學(xué)同學(xué),也是她的男朋友。

石九月少了右腳的褲管開始晃動,像有風(fēng)在輕輕吹動。他站不住了,坐下來說,你們年輕人呀,是人做的事你們都想做,不是人做的事你們也想做。

我驚慌地搖搖頭說,不,不是的,我——我們——

石九月說,你別說下去,我不想聽。有人說,你死了!

我說,上次來找你的那個人,也是桂花的大學(xué)同學(xué),他叫大雄,我們——曾經(jīng)是好朋友。endprint

石九月說,我都知道了,你們現(xiàn)在不是好朋友,但你們都在找桂花,是這樣的吧。其實,你們到我這里來是找不到她的,她不會來這里。是的,我是她的爸爸,從小她就被我看成親生女兒,我為他們姐弟心甘情愿沒要自己的孩子??墒?,現(xiàn)在我們沒有聯(lián)系了。我說給你聽,有一次桂花媽病了,她的身體一直不好,經(jīng)常發(fā)燒全身酸疼。當(dāng)時是我粗心大意,一心只想上班賺錢,結(jié)果就成了我的千古恨。桂花她媽沒過十天半月,她就——不行了。

石九月哭了,哭得忍氣吞聲,他邊哭邊說,桂花怨我害死了她媽,指責(zé)我是一個沒有責(zé)任心的男人,聲稱我沒資格做她的爸爸,所以要和我斷絕父女關(guān)系。接下來發(fā)生的事,你也看到了,就是我的一只腳斷了,這是報應(yīng),報應(yīng),報應(yīng)。

我和石九月都沉默了。一會兒,石九月恢復(fù)了平靜,他說,說到底,我的這只腳是為這個家斷的,是為桂花姐弟的未來斷的??墒恰瓉砦覀兌甲≡谛∈澹菚r我每天起早摸黑地來回趕,小石村——集鎮(zhèn),集鎮(zhèn)——小石村,日復(fù)一日,年復(fù)一年。這種日子,二十多年呀?,F(xiàn)在桂花媽死了,桂花走了,桂花弟弟找到了親爹,我只好回到集鎮(zhèn)上的老家,一個人生活吧。

我還有許多話想說,只是天色灰暗起來了。臨走前,我從包里拿出五萬塊錢說,桂花爸,這個,這個錢你拿著,是我的一點心意。

石九月推開我的手,說,不要,我已經(jīng)說過多次,我不想要別人的錢,我自己有錢。你說,錢對我來說還有什么用呢,我需要的是有人關(guān)心。

既然石九月這么說了,我應(yīng)該尊重他的選擇。我說,我聽你的,這樣吧,以后我經(jīng)常會來看望你的,這是我的電話號碼。你——你多保重!我的鼻子酸了酸,仿佛我在和石九月永別。

石九月叫住要離開的我,喂,錢——進,你看,天快黑了。如果愿意,就住下來吧。

從我家里出走的王桂花,仿佛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還有那個讓我?guī)退彝豕鸹ǖ拇笮?,最近好像也消失了?/p>

這期間,我多次去過集鎮(zhèn),只為陪一只腳的石九月喝酒聊天?,F(xiàn)在,我去這個被水包圍的集鎮(zhèn)方便了,因為通了一條公路,這條公路上有奔跑的客車。我每次出現(xiàn)在石九月面前時,他都會一臉平靜地看著我,說,你來了??床怀鏊膬?nèi)心是在歡迎我還是在討厭我。

其實,石九月還是比較健談的。有時候,如果我不打斷他,他一個人可以一直說下去,說到把某一個話題說透為止。他最愿意說的是他在碼頭做搬運工的事,包括他失去這只腳的經(jīng)過,點點滴滴,說得很細膩很逼真。他能把這些我聽起來沉重艱辛的事,說得輕松自如,最后他一定會說,我說了好幾遍吧,你一定聽煩了,下次我們應(yīng)該說些別的了。

事實上,下次石九月還會說他在碼頭做搬運工的事,他的人生繞不過這些事。

我們沒有談到他的女兒,我?guī)状蜗腴_口,看到他的表情在告訴我,你不要說石桂花。想到他的石桂花我的王桂花,我的心里還在隱隱作痛,畢竟我和她在一起生活過兩年。自從王桂花離開我以來,許多個晚上我都夢到她,夢到她在靜靜地讀??思{的小說《喧嘩與騷動》,夢到她在默默地聽克萊德曼的鋼琴曲《回家》,還夢到我和她在激情做愛。

有一次,我忍不住問石九月,如果桂花真的不再來了,你怎么辦?

石九月說,她是我女兒,我相信,總有一天她會來找我的。說完,他看著我又說,如果你找不到桂花,你怎么辦?

我說,我一定能找到她的。

石九月豎起大拇指舉到我眼前說,我相信你。來,我們喝酒吧。

說到喝酒,這個石九月很能喝,他說他年輕時,和兩個搬運工中午喝過五斤高度白酒,下午照樣繼續(xù)干活,年輕真的好??梢赃@樣說,每一個干體力活的人,多多少少都是能喝酒的。

現(xiàn)在,石九月基本上不喝白酒,他已經(jīng)和體力活說再見了,再說他也喝不動高度白酒了。他改喝黃酒或者啤酒,盡管這樣,他還是對酒懷有深厚感情。他自豪地說,錢進,你們兩個年輕人加起來的酒量,還不足我的一半。

我知道,石九月在說我和大雄,也就是說,大雄也在和他一起喝酒。我不想問大雄的情況。他們談話的內(nèi)容,或許和我們的談話內(nèi)容一模一樣,或許和我們的談話內(nèi)容截然相反。

我說,哪一天找到桂花了,我們一起喝個痛快。

石九月說,你是說我們一起喝得不痛快嗎?

我說,桂花爸,你想多了吧。

石九月只喝酒不說話,他好像有些心煩意亂,或許想到了什么惱心的人和事吧。我說,下次我給你帶兩箱黃酒,我們一起喝個痛快。我確實有兩箱黃酒,是我為一家黃酒廠寫過報告文學(xué)后,他們專程送給我的。其實,我也在喝白酒,王桂花在的時候,我喝的是啤酒,偶爾也喝點紅酒或者白酒?,F(xiàn)在,王桂花走了,我就改喝白酒,別的酒都不夠刺激。

石九月說,真是太好了。

那天午后,我收到一個短信,居然是大雄發(fā)來的,他說石九月死了。我看了好幾遍,認定是大雄在作弄我。大約十多分鐘后,大雄又發(fā)來短信,他說,石九月今天早上死了,據(jù)說救了一個落水的孩子,他自己淹死了。

感覺這個事是真的,我給大雄連發(fā)幾個短信,他一個都沒回。我又給他打電話,連續(xù)打了幾次,他也沒有接聽。

我立即趕往那個集鎮(zhèn),傍晚時分就到了。走在通往石九月家的路上,我的感覺和第一次去找他一模一樣,一半是激動,一半是驚慌。在破臺門口,我聽到了一陣低沉悠揚的念佛聲,這種聲音只重復(fù)一句話,南無阿彌陀佛!

石九月家的門口,站著幾個人,他們的手臂上戴著黑紗,都沉默無語,有的人在吸煙,有的人在仰望蒼茫的天空。我心頭的悲痛涌上來,眼睛也熱乎乎的,看來石九月真的死了。

屋子里面的燈光幽暗慘淡,一塊大白布張揚地掛在雜亂的客堂,收錄機在一遍又一遍地念誦“南無阿彌陀佛”。石九月躺在大白布的后面,有二三個人坐在石九月的身邊陪他。我看不清他們的面容,他們低著頭,像在默哀或者說沉默著。

我朝石九月鞠躬,身子彎得很低,差一點就要跪下來叩頭了。接下來,有一個五十多歲的婦人走過來,給我一小袋東西,在我手臂上戴上黑紗。她說,謝謝你。喝口茶吧,這是我們這里的習(xí)俗。我發(fā)現(xiàn),這個婦人的左臉上有一顆黑痣。

我接過她手里的紙杯,喝了幾口茶水,淡而無味。我發(fā)現(xiàn),躺在木板上的石九月臉色安詳,似乎透出一絲喝過酒的滿足。我自言自語地說,他睡得真香,酒也不想喝了。

那個五十多歲的婦人聽到了我的話,說,他用自己的命換了一個孩子的命,你說,他算不算英雄?

我看了看石九月說,他是一個男人,沒白活這一生。

這個時候,我聽到有輕微的抽泣聲,這種聲音在念佛聲里微不足道,但我聽出這個女聲就在石九月的身邊。一會兒,這個女人抬起頭來揩眼淚,我發(fā)現(xiàn)她的裝束是出家人,也就是一個尼姑吧。

外面有一個女人在喊,吃飯了,先來吃飯吧。

屋子里的人都站起來了,那個五十多歲的婦人又對我說,不好意思,在鄰居那里做了便飯,委屈了。

我好像不是來奔喪的,而是專程趕來祝賀石九月的,因為他做了一件英勇獻身的好人好事,成了傳說中學(xué)習(xí)雷鋒好榜樣的英雄人物。我的嘴巴里癢癢的甜甜的,心里太想和這個石九月痛飲幾杯。

尼姑說,你們先去吃吧,我留在這里。

我的身心突然顫抖了幾下,尼姑的聲音很耳熟,難道王桂花出家為尼遠離塵俗了?我走過去,看清她確實是一個尼姑,也確實像王桂花。我的心情錯綜復(fù)雜了,哆哆嗦嗦說,你——你是王桂花?

尼姑坦然地看著我說,阿彌陀佛。

我說,我是——我是錢進,我是錢進呀。

尼姑雙手合一,再說,阿彌陀佛。

門外的女人在大聲催促,快點,吃飯了,晚了沒飯吃了。

尼姑退入了里屋,這間里屋我也住過幾個晚上,但現(xiàn)在我肯定不能進去。

客堂里只有活著的我和已經(jīng)死了的石九月,我愣怔了一下,然后也走出屋門。外面已經(jīng)空無一人,我站在黑暗中,仿佛在一個夢里,“南無阿彌陀佛”的聲音空靈悠遠。

(責(zé)任編輯:郭海燕)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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