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璜

回家路上，陳軍老師碰見我，對我說：“給你父親寫一篇文章吧。”還給我提了一個他認為很簡單但對我來說卻異常艱難的 “要求”：文章的內容一定要把同學們感動得稀里嘩啦。當我坐在書桌前挖空心思、絞盡腦汁時，發(fā)現自我有記憶來的十幾年的成長生涯中，我實在想不出什么我與爸爸之間發(fā)生的可以讓我感動得流淚的事情，笑得流淚的事情倒是還有一些，有時也讓我恨得“咬牙切齒”。不信？請您往下看——

我的老爸是個特別自戀的人，無論是對自己的工作能力還是對自己的外貌。老爸的工作能力是很不錯的，他從一個小小的單位職工走到今天，時間已證明了這點，書柜中陳列著許多他獲得的引以為豪的榮譽勛章和獎狀。這一點我是很佩服老爸的，所以他在我和媽媽面前嘖嘖有味地回憶他的光輝歲月有時還故作姿態(tài)來一句“這么優(yōu)秀的人怎么是我呢”時，我和媽媽還能勉強當他的忠實聽眾。最讓我忍受不了的是他對自己“美貌”的自我陶醉。他經常在我和媽媽面前吹噓他有多么英俊瀟灑、風流倜儻、玉樹臨風、英氣逼人……并且還拿出論據論證，說單位封他為四大美男之一，說有一次他和另一個美男在一塊時，有人問一小孩這兩位叔叔誰更帥，小孩毫不猶豫地指了他……讓我崩潰的是，他在口沫橫飛地論證了一番后，卻要我來下結論：“女兒，你說老爸帥不帥？”我不想打消老爸自戀的積極性，就敷衍地評論了下“還可以”，沒有得到滿意結論的某人立即就有點不高興了，拉住我打破砂鍋問到底地問哪兒不帥了。媽媽可比我狡猾多了，每次爸爸問她這個問題時，媽媽立作花癡狀：“我老公肯定帥呀，不然當初我怎么會嫁給你？”某人立刻笑逐顏開，心滿意足。當時我就在心里腹誹：你以為你和鞠婧祎差不多，人家是 “四千年美女”，你就以為自己是“四千年美男”嗎？我的老爸真是自戀到“前無古人，后無來者”，別人是臉皮堪比城墻，而他的臉皮則比城墻的拐角還要厚。當我把這句話原封不動地送給爸爸時，他卻一陣大笑，毫不臉紅。

我曾見過工作中的老爸，穩(wěn)重嚴肅，安排工作井井有條，接待來客謙遜有禮?？梢换氐郊抑心蔷屯耆兞艘粋€人，整個自我放飛，表演浮夸而不自知。媽媽評價他說：“像你這樣的人才不當演員簡直是中國演藝界的一大損失，有你，中國電影早拿奧斯卡最佳男主角獎了?！蔽野职窒矚g唱歌，特別投入的那種。我和媽媽看電視時，他歌癮犯了，拿著手機，戴上耳機，退到房間走廊開始“鬼哭狼嚎”：“給我一杯忘情水，換我一生不流淚……”一直注意著他的媽媽樂不可支，推推正沉浸在《奔跑吧兄弟》節(jié)目中的我，指指老爸的方向，悄悄按下了手機中的視頻按鈕。我被我老爸那“猶為天人”的表演驚呆了：只見他頭戴耳機，一只手舉著手機，另一只手向前伸出，眉毛微蹙，本就不大的眼睛瞇成了一條線，滿臉傷心狀，有點胖胖的身體還隨著情感一起一伏。我和媽媽笑得前仰后翻，可全情投入的老爸絲毫沒有察覺到這邊的動向。后來當他看著媽媽為他錄下的視頻時，他嘴上說著慚愧丟臉?？赡樕蠀s沒有半點不好意思的神情。不過這還不是他表演的極致，他最好的表演是“無事生非”型。有一次，老爸躺在靠椅上看手機，一只腳搭拉在地上。我假裝經過他面前，準備故意一不小心踩上他的腳，以報他平時對我的各種欺負之仇。我剛抬起腳，準備蓄勢而發(fā)，誰知他早早就發(fā)現了我的鬼主意，腳“噌”的收了回去，伴隨著“哎喲”一聲，一只手撫摸著那只我還沒有踩到的腳，臉上的表情變得齜牙咧嘴，五官都皺在了一起，身體還蜷縮起來，弄得極其痛苦似的：“哎喲，你這個沒良心的！看把你老爸踩的，本來如玉的小腳都腫成紅燒豬蹄了！你看你果然不愛我……”我的臉都變黑了。媽媽安慰我，和這位表演老司機較量，你還嫩了點，還得再接再厲。我咬牙切齒地想：真是全世界欠他一座奧斯卡小金人！

有句話說：“女兒是父親上輩子的情人。”一般的父親總是把女兒“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我的老爸卻不是這樣，他把 “損”我作為他這一生追求的最大樂事。他自認為膚白如脂，調侃我黑不溜秋，并送我一外號——“黑妹”，還送我歌一首：眼前的黑不是黑，你說的白是什么白。每次吩咐我做事時，就故意高聲大喊“黑妹——”，絲毫不考慮女孩子脆弱的自尊心，一點都不怕我傷心。進入初三以來，愛女心切的媽媽看我每天起早摸黑，擔心我學習負擔重，在學校吃不飽，對身體不好，每天晚上變著花樣給我買很多好吃的東西，本就是吃貨的我根本抵抗不了美食誘惑，再加上不太運動，體重毫無懸念地一天天增加，作為老爸的他居然又給我取了個外號叫“小月半”。每次乘坐電梯時，不管有人沒人，就在我身上這捏一下，那掐一下，嘴里毫不留情：“小月半，這又長肉了，腰上有兩圈了，我怎么看著下巴有三層了？這臉得有幾斤重了吧？”幸好我的內心已經過他的“千磨萬擊”鍛造得堅韌不已，能做到“任爾東西南北風”的同他嬉戲打鬧。

瞧，這就是我的怪咖老爸！想起種種他附加在我身上的“不堪”往事，叫我如何能流淚？叫我如何不“恨”他？

但他再怎么怪咖，也同天下的父親一樣，深深地愛著他的女兒。每次下晚自習回家，他總是準時在校門口候著我；每次開家長會，不管工作多忙，他都會準時參加。每次外出歸家時，總嫌我胖的他也總忘不了給我?guī)Ш芏嗪贸缘?。當我回家敲門時，不超過三下，門立馬打開，送入我眼簾的就是老爸滿臉的笑容；當初三體育測試我擔心過不了關時，是老爸陪著我跑步，做仰臥起坐，鼓勵我要堅持；當我學習下滑時，是老爸告訴我，失敗的價值不是說你有多差，而是告訴你把這些地方彌補了，你會更優(yōu)秀……

老爸，謝謝你，因為你，我的成長很豐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