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格珂

我病了，做了一個小手術，一連幾天，我躺在醫(yī)院病床上百無聊賴，手里掂著一顆石頭，那是校長昨天來看望我時送給我的。

突然，我聽到病房門外踢踢踏踏，好像有動靜，我抬頭望去，并沒有什么。哎，這個時候，過了飯點，學生老師都回家了，會有誰來呢？

吱呀，門開了，撲過來一群學生?！袄蠋?，老師！”他們叫著，像一群麻雀一下子包圍了我。有的從兜里掏出棒棒糖，有的拿出巧克力、蘋果，還有的帶來了布娃娃、漫畫。他們急切地搶著向我匯報班里的事情。我不在的幾日，班里墻報比賽獲得了二等獎；昨天下午的跳繩比賽獲得了團體第二名，班里蘇慶宵獲得了男子跳繩第一名……

孩子們圍坐在我的床邊，嘰嘰喳喳，有說不完的話。臨床的病號羨慕地看著我們說笑。等我目送走孩子們，臨床病號說：你的學生真好啊，真懂事啊。我說，是的，他們都是好學生。說了這句話，連我自己都心生感慨，剛接手他們的時候，我的心情可不是這樣的。

記得新初一分班考試結束后，我分到了最末的十班當班主任。十班，按照學習成績和學生行為習慣，已經(jīng)是班主任心目中的尾巴班了。這樣的班，辛苦而不出成績，沒人樂意帶。我一想到往屆尾巴班上課那勞神費力的樣子就頭疼。課堂紀律差，就像打地鼠，按下葫蘆浮起瓢，地臟臉臟桌面臟，不出成績只生事端，這樣的班誰都不樂意帶。我只想撂挑子，去找校長請辭。

校長說，僅僅一次考試并不代表什么，孩子和孩子智商能差多少?。苛晳T可以慢慢養(yǎng)成。你那么熱愛學生，好老師不能只帶好班。反過來，差班上升提高的空間大，帶好了一樣出成績。相信你，一定能帶出個不一樣的十班來。如果真的不想帶，請給我理由。

我說，校長，我是農(nóng)民的孩子，我用農(nóng)民的思維思考問題，莊稼就是莊稼，雜草就是雜草，你再怎么精心培育，雜草也變不成莊稼。校長吃了一驚，笑著說，你的思維落伍了，誰說現(xiàn)在農(nóng)民只種莊稼不種草，現(xiàn)在城市綠化多需要草坪?。∷仡^指著桌上說，你看那是什么？什么，我看過去，覺得是石頭又不像，過于光滑，沒了棱角，難道是什么寶貝不成？我拿起來，硬硬的，冰冷，沉甸甸，果真是石頭。

就是普通的石頭。校長說，我散步時在路邊撿的，我有空就用手捂著它，三年了，它有了變化。我心里抵觸，雞蛋捂熱了，能孵出小雞。石頭捂熱難道也能孵出小雞不成？但我還是拿起了石頭，它沒有了粗糲的砂層，沒有了棱角，露出內在的厚實堅硬，它干凈、光滑、圓潤。它真的已經(jīng)不是一塊普通的石頭了，好吧，我接受了挑戰(zhàn)。

開學第一個月，我每天第一個到教室，最后一個離開教室，事無巨細，緊緊跟隨，言傳身教，每周加兩節(jié)國學課，講兩個故事，偶爾跟他們做游戲，每個過生日的同學都會收到我的明信片和兩張精美書簽……我把它們當作我手里的石頭，我想捂一捂，看看他們有什么變化。第二個月，我放手了。規(guī)矩定了，大家執(zhí)行。月考，我們甩掉了尾巴班的帽子。期中考試，我們成為了眾多普通班中的第一名，跟我搭班的老師都夸十班的孩子懂事，禮貌紀律好，衣裝整潔，地面干凈，臉干凈。

幾個月過去了，十班漸漸有了新模樣。雖然我生病住院，卻依然想著這群孩子。我想，班主任就是一個大人，引領一群孩子，努力向著幸福，向著快樂，向著陽光的方向成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