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風(fēng)波等
春光雖美“莫等閑” 陳風(fēng)波
春雨蒙蒙,隨風(fēng)飄落。似霧非霧,似線非線。染青了麥苗、點紅了桃花、吹綠了楊柳……
“好雨知時節(jié),當(dāng)春乃發(fā)生;隨風(fēng)潛入夜,潤物細(xì)無聲?!贝喝涨宄浚瑩我话延陚?,獨自漫步在詩意朦朧的春雨中,遠(yuǎn)處是仰臥在天地間的臥佛山,近處是綠油油的麥田。詩情畫意的春景,讓你情不自禁吟誦出杜甫《春夜喜雨》的絕妙詩句。
不遠(yuǎn)處的麥田里,有一位七十多歲的老人,頭戴斗笠,身披雨衣,拿著鋤頭在麥壟上邊松土鋤溝,邊灑著什么種子。腳下,剛剛返青的麥苗嫩綠青翠,春雨在麥葉上欲滴未落,晶瑩剔透,好一幅詩意絕美的“春耕圖”。
“大爺,種的啥呀?這么冷的天,等雨停了再種也不遲?。 蔽易哌^去,好奇地與老人打招呼。老人抬起頭,落滿雨水的臉上滿面春風(fēng):“到了驚蟄節(jié),鋤頭不停歇。時節(jié)不等人,一刻值千金哪?!?/p>
“那也不差這一天?。俊笨粗荒樢苫蟮奈?,老人笑呵呵地解釋:“冬耕無早,春耕勿晚。九盡楊花開,麥壟撒菠菜;種蒜不出九,出九長獨頭;豌豆出了九,開花不結(jié)紐兒……”
種地竟有如此多的道理。老人告訴我:“今天是冬九的最后一天,必須把該種的籽撒到地里,這是莊稼人遵守了千百年的規(guī)矩。人誤地一時,地誤人一年。千萬等不得?!?/p>
告別雨中春耕的老人,我思緒萬千,《明日歌》在耳畔回旋:“明日復(fù)明日,明日何其多。我生待明日,萬事成蹉跎。世人苦被明日累,春去秋來老將至,朝看水東流,暮看日西墜。百年明日能幾何?請君聽我明日歌?!?/p>
時光飛逝,許多東西稍縱即逝。人們總愛說“來日方長”,其實來日并不長。等將來、等再過幾年、等有機會、等有時間、等不忙了、等有條件了,在等來等去中,等沒了青春,把學(xué)習(xí)、成長的黃金期浪費了;等沒了愛情,把原本美好的緣分錯過了;等沒了事業(yè),把輝煌錦繡的前程耽誤了;等沒了孝心,讓“子欲養(yǎng)而親不待”之悲劇重演了;等沒了健康,把原本可以挽救的生命送上不歸路……
嗚呼,一個“等”字,讓多少人悔恨交加,空悲切?李大釗曾在《今》中說:“我以為世間最可寶貴的就是‘今,最易喪失的也是‘今。”什么才是真正的擁有?學(xué)者于丹給了最響亮的回答:“一念即起,拼盡心力當(dāng)下完成,那一刻,才算是真正實在的擁有?!?/p>
春種一粒粟,秋收萬顆子。春天來了,無論有何打算,都應(yīng)以“等不得”的緊迫感、“慢不得”的危機感、“松不得”的責(zé)任感、“停不得”的使命感,爭分奪秒,只爭朝夕,萬事決不等明日。
行文至此,猛然悟出兩句哲理,與君共勉:“人誤春光一時,時光誤人一世。世事皆可誤,莫誤春耕時?!?/p>
選自《牛城晚報》
香山野桃悄然開 黃亞洲
北京香山,今日風(fēng)野。
沿著彎彎曲曲的山路蜿蜒上山,耳邊的風(fēng)如獸吼。滿山的樹杈與枝丫,互相撞擊得啪啪響,更不要說綁在樹干上的那幾十根紅布條了,痙攣成癲狂狀。我們幾個上年紀(jì)的,各自在營地周圍尋找避風(fēng)地。要這么站在風(fēng)口的話,骨頭怕也會嘩嘩響了。
我順坡往南一直走,直至走進(jìn)一處山坳,頓感風(fēng)柔了,便找一塊大石頭坐下,歇口氣。
一抬頭便見著幾株飄飄抖抖的野山桃。一樹粉白色的花,妖嬈得不行。
花不大,遠(yuǎn)望有點兒像櫻花,密密層層的。背景雖是瓦藍(lán)的天,但一眼看過去皆是粉白,很難見到藍(lán)。山坡北面風(fēng)吼起來的那一刻,滑下南坡的一股小小的風(fēng)吹得這幾株野山桃腰肢大顫,那密密層層的花也就互相廝磨在一起,那種無聲的舞蹈真是熱烈;若是北面風(fēng)聲小了,那些秀麗的花頓時就在安靜的陽光下端莊起來。
我站起來,慢慢向她們走過去,看見好幾只蜜蜂在花間忙來忙去——它們一點兒聲音都沒有,像是把全部力氣都用在吸吮上。
我望著無聲的春景出神。幸虧香山今日風(fēng)大,讓我鬼使神差地來到這不知名的山坳里,有了這場小小的令人驚喜的“艷遇”。
我不知道世上有多少人見過這種灌木形狀的野山桃,見過三月里這些婀娜無比的粉色山桃花,還有花間這一群悶吞獨食的小蜜蜂。
顯然,這幾株俏麗的野山桃根本不在乎有多少人看著她們。她們知足,就在這不知名的山坳里,守著一小塊藍(lán)天和一方干燥而忠厚的土地,每年三月,準(zhǔn)時來一場熱烈的舞蹈,然后在蜜蜂的幫助下孕育小小的山桃,再然后,在寒流里剃發(fā)閉眼苦守,等待來年春天的撫摸,再準(zhǔn)備一場少女的粉色舞蹈。甚至,多少年后,她們會安安靜靜地倒下,讓蜜蜂和蜜蜂的后代再也找不見她們。
當(dāng)然,她們也有后代。她們的后代可能就生長在離她們不遠(yuǎn)的地方,而一場靜悄悄的舞蹈又按照美麗的遺傳密碼開始排練了。
如果我今天沒看見這些,一切也都在進(jìn)行中。我偶然瞥見了她們,一切也未被打亂。偶遇就是這么普通,也是這么驚心。
大家開始下山了。一路上我都惦記著那一小群婀娜的野山桃。我想,平凡并不是寂寞。平凡里也有舞蹈、蜜蜂與愛情,也有令人心滿意足的生生不息,不需要多少人在意,也不祈求什么人抬舉。有陽光,有風(fēng),有蜜蜂,就一切都有了。
養(yǎng)在深閨人未識,或許就是生活的本來面目。
今天,我就是一只蜜蜂,被風(fēng)牽著,邂逅了一場少女的舞蹈,意外地被溫暖了一番。
選自《光明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