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秋蘋
清晨,在清冷的街上踽踽獨行,刺骨的寒風(fēng)掀起滿地的落葉,將它們粗暴地扯到天上又狠狠地甩下來。那天,寒風(fēng)像長了眼睛似的使勁地往我單薄的衣服里灌,讓我那好不容易在家里烤暖和的身子又被吹了個“透心涼”。
在冷風(fēng)中,看著一群群穿上新棉衣的孩子在我面前驕傲地走過,我心里直埋怨:母親啊,你怎么不給我買件新棉襖呢?家里那件棉襖實在又小又舊又土。我越想越氣,一腳踢起腳邊的易拉罐,易拉罐“嘩啦啦”轉(zhuǎn)了幾圈,停留在草叢旁,冷冷地和我對峙著。
正在此時,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蘋兒,等等,棉衣!”是母親,一路小跑著趕了上來。我滿心歡喜,以為是母親送來了新衣。一看,唉,還是那件土里土氣的舊棉衣!那衣服的破口處還橫添了幾條丑陋的“蜈蚣”。都什么年代了?這叫我怎么穿得出去呀!我賭氣說:“不穿!”“那怎么行!感冒了怎么辦!再說,我都縫好了,穿上就暖和了?!薄安淮筒淮?!丑死了?!薄敖o我穿上!你這虛榮的壞毛病得改改!”母親的語氣里陡然多了命令的成分?!安淮蛩酪膊淮?!”“那好,不穿拉倒,到時候冷就別怪我了?!蹦赣H說完,扭頭便走了??粗赣H離去的背影,一股酸酸的感覺直沖鼻子,我憋著眼淚走進了學(xué)校。
課堂上,我有些心不在焉,心被母親的背影遠遠地牽走了,為此被老師提醒了幾次。突然,“砰砰砰”,教室門被敲響,老師走了出去,一會兒,又走進來說:“秋蘋同學(xué),你母親給你送衣服來了?!辈⑹疽馕页鋈?。我的心懸起來了,是新棉衣還是那件死纏著我的舊棉衣呢?憋著一股倔勁兒,我出了教室門?!疤O兒,現(xiàn)在沒有‘蜈蚣了,穿吧!這是我專門到縫紉店里縫的?!蹦赣H一邊說著,一邊走過來將衣服直往我身上套。我扭動著身子抗拒著,“我不穿,別管我!”“別倔,穿!”母親十分艱難地往我身上套棉衣。我邊扯衣服邊說:“堅決不穿!”母親顯然氣急了,臉漲得發(fā)紅,胸脯不停起伏著,“你!我打——”她氣惱地高高揚起手臂,向教室里望了一眼,手臂又緩緩地落了下來?!坝欣蠋熀湍敲炊嗤瑢W(xué)在,給你留點面子,不打你,回家再說!最后問你一遍,到底穿不穿?”“不穿!”抗拒的聲音甚至驚動了教室里的師生。母親這次顯然是真的生氣了,頭也不回地決然而去。我有些猶豫,其實話一出口我便后悔了,畢竟天還冷著?。?/p>
整個上午,我的心一直糾纏在這件事上。后來,天更冷了,我一直期待著教室的窗戶前再次出現(xiàn)那張熟悉的美麗的面孔,可終究沒有再出現(xiàn)……放學(xué)了,一個人走在熱鬧的街上,瑟瑟發(fā)抖,我那頑固的念頭終于忍不住開始動搖,是不是我真的錯了?想一想,我也真是太任性、太虛榮、太倔強了。不然,母親不會生這么大的氣,我也不會被活活凍一個上午,像風(fēng)雨中的樹葉?;氐郊抑?,我忍不住流下了淚水。委屈?后悔?感動?我說不清。沙發(fā)上,依然擺著那件引發(fā)我與母親爭吵的舊棉襖。廚房里,飄來母親炒菜的香味。我偷偷地穿上了那件舊棉襖,真暖和呀!我發(fā)現(xiàn)縫合處竟然又多了一只我喜歡的卡通黑貓,我想那是母親特意從我以前穿過的衣服上剪下來縫上去的吧。
這世界,并不是冷冷的,一份溫暖,一份幸福,早早地藏在了一件舊棉衣里。一件棉衣,母親改了三次,一次次都凝聚著摯愛,似淡卻濃。只是我遲遲才懂得,母親的愛,竟如此深深地、悄悄地藏在了這件舊棉衣里。
重慶市萬州區(qū)走馬中學(xué)
(指導(dǎo)老師 陳德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