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期回顧:鈴鐺跟風(fēng)錦發(fā)現(xiàn),有上古神獸鎖在了八字村上游的河流當中,應(yīng)該是有人刻意為之,一行人不小心驚醒了被鎖住的、沉睡的神獸,引發(fā)了一場大動蕩,而鈴鐺竟然在這里光榮地犧牲了……
殿外還在光芒四射,蓮花飄香,風(fēng)錦緩緩踏步而來,暗想定要以最驚世的模樣和那狂妄的村姑見面。是以,他走得十分緩慢,等到了石階處,卻不見那村姑了。他眨眨眼:“那綠色團子呢?”
判官遮眼答道:“走了?!?/p>
風(fēng)錦渾身一震,她竟然不看完就走了?她竟然對他這九重天第一美男子、只要被人看見個背影就尖叫撒花、遠隔千尺都能察覺到他美色的美男子毫無興趣?他捶捶胸口,心好痛……
鈴鐺被拎到靈主后院,依舊是幽冥的顏色,大殿的陰冷氣息,唯一不同的就是耳邊沒有魂魄嘶鳴。她喝下一口冷酒,覺得更冷了:“我真有急事,我的伙伴還被困在龍宮,等著我回去救他?!?/p>
“急也沒有用,你前面還有一百七十二個人?!?/p>
“……那你現(xiàn)在不去干活,跑這來喝酒干嗎?”
靈主仰天大笑:“嚯嚯,生死牌派完了,判官送來之前我都不用干活?!?/p>
鈴鐺默默吐了一口酒水,她對這家伙絕望了,交友不慎啊。她搖搖頭,又問道:“你知道驚雷咒嗎?教我吧,否則,我回去還是得死一回。”
“當然會,來、來,我教你?!?/p>
法術(shù)雖厲害,但并不算太難,鈴鐺又聰慧,很快就學(xué)會了。她感慨:“要是來一回你就教我一個法術(shù),我一定很樂意來的?!?/p>
“嚯嚯,有些是不能教爾等凡人的。”靈主撩開兩條胡須,喝下美酒,這才想起來,“這么難的法術(shù),你從哪里知道的?”
“一頭熊告訴我的。”
“那……那頭熊一定不簡單。”
本來就因為紫水晶的事對那傻熊頗為在意的鈴鐺問道:“怎么個不簡單?”
“驚雷咒需要引天上雷鳴,驚天動地,絕非普通人物能知曉的事?!?/p>
“哦……”鈴鐺沉思一會兒,那白老熊好像的確會很多法術(shù),之前破水球時不是也準確地告訴了她具體的咒術(shù)嗎?
靈主打量打量她,說道:“你這次又是被惡龍糾纏而死的吧,看你滿身的水。”
鈴鐺回過神:“是被海水淹死的,但不是惡龍,我的寄生咒好像被人解除了?!彼直?,以酒水傾灑,也不見一點惡龍的痕跡。
靈主這才細看:“的確是沒有詛咒的痕跡了,依照你這么說,你不知道是誰解開的?”
“不知道。聽龜丞相說是有個美男子找龍?zhí)幽昧俗纤Ыo我,但我身邊完全沒有稱得上是美男子的人?!毕氲诫x自己最親近的男子,鈴鐺腦子里只蹦出那兩個鮫人兄弟,但他們絕無可能,還有就是那白老熊了……
“不管是誰,有人暗中照顧你,我也放心了。”
鈴鐺斜眼看他:“喂喂,不要說得好像你很關(guān)心我一樣,連后門都不給我開的人。”
“嚯嚯,鐺鐺,凡事都有規(guī)矩,破壞不得?!膘`主酒飲一杯,又道,“不過最近八字村殺氣甚重,像招惹上了什么不得了的東西?!?/p>
“大概是因為清河上游多了一個無支祁,剛才我就是被他發(fā)怒時的洪水沖到龍宮,最后才淹死的。不過,他現(xiàn)在還被鐵索鎖住,估計鐵索一開,就真要發(fā)洪水,淹了我們村。”
靈主搖頭:“那妖獸的殺氣與我所知道的一樣,但奇怪的是,那股殺氣我之前在一個耳中人[x1]?的身上也同樣見過?!?/p>
鈴鐺一頓,掐算了下日子,問道:“那耳中人是不是十天前出現(xiàn)在靈殿里的?”
“對?!?/p>
鈴鐺眉頭深鎖。
耳中人口中的主人,她一直很在意,這次耳中人身上所帶的殺氣又跟籠罩在八字村的相同,也跟附著在無支祁身上的一樣,也就是說,那“主人”對八字村有殺意?
可八字村有什么讓人覬覦的?
鈴鐺想不出來,沉思久坐,杯中酒已變得更涼。
突然,門外有判官抱著一大堆的生死牌踉蹌著進來,急急地道:“大、大人,九重天來人了?!?/p>
靈主站起身,三界極少往來,可九重天竟然來人了,只怕事情重大。他看看急著回去的鈴鐺,萬一事情商議太久耽擱了,也愧對好友,于是抽出生死牌塞給她,一揮寬袖:“走吧,只是,下次你得多等一百七十二個人?!?/p>
鈴鐺大喜,拿著生死牌從后門走了。
走的時候,她又想,九重天的人來靈殿干嗎?不過,好像橫豎都跟她沒關(guān)系,罷了,不想了,回去救白老熊要緊!
她前腳剛走,風(fēng)錦后腳就到。他又是不死心地披著萬丈霞光而來,踏著白蓮邁步,瞬間將靈主后院常年生活在陰暗之地的花草刺得睜不開眼,捂眼痛叫。
靈主迎著白光前行,恨不得打暈他:“上神來此不知所為何事?”
風(fēng)錦緩緩地掃視一圈,又不見鈴鐺的蹤影,只能感覺到她的氣息消失在那后門中,漸漸遠去,已然是一副回到龍宮的模樣。
風(fēng)錦剎那間將白光收斂,心口又疼了……
靈主見他愣神,又問:“上神?上神?你為何來我靈殿?”
風(fēng)錦淡定地道:“路過。”
靈主:“……”你當我蠢嗎?
靈主臉似鐵板,閃身一讓:“請?!?/p>
風(fēng)錦佯裝愉快:“好的?!?/p>
說罷,風(fēng)錦就真的從他身邊過去,頭也不回地從后門跑了。
判官:“……他真的路過?”
還沒有和好友喝個痛快的靈主憤然拂袖:“掛上大字招牌,拒絕路過靈殿!”
背后陰森的冷氣猛襲,風(fēng)錦摸了摸脖子,好冷。他抬頭看向那青色頭頂,深感回去后鈴鐺肯定已經(jīng)恢復(fù)意識,然后他就又變成熊了。
怒,變成一頭熊,他還色誘個什么呀!
……
鈴鐺從“彼岸路”逆行出來,眼前靈魄和飄入鼻尖的彼岸花香味同時消失,金碧輝煌的建筑映入眼底,前面竟是龍宮,而不是那水牢。她再抬頭看去,一張巨大的烏龜?shù)哪樈谘矍?,驚得她雙掌合十立刻進入戰(zhàn)斗狀態(tài)。
“嘿嘿?!饼斬┫啻曛鴥墒郑瑥澤碚f道,“鈴鐺姑娘受驚了,我們已經(jīng)準備好了上等酒菜,請品嘗哦。還有,關(guān)入水牢這件事就不要告訴別人了,好不好?拉鉤喲?!?/p>
“……”這烏龜瘋了吧。
鈴鐺狐疑地看他,不敢伸手:“龜丞相不抓我了嗎?我可是把龍宮燒了,還燒過你的烏龜殼,大鬧龍宮哦。”
龜丞相輕輕擺手,諂媚道:“那點小事算得了什么,鈴鐺姑娘早點報上自己的身份,我也不至于為難你一個小姑娘?!?/p>
身份?他之前還喊她妖女來著,轉(zhuǎn)眼就變神女了?她現(xiàn)在也懶得深究他的態(tài)度怎么一百八十度轉(zhuǎn)變,回去要緊。她拍拍衣服起身,忽然想起那胖子:“跟我一起來的熊呢?”
龜丞相輕輕咽了一口口水:“來,拉鉤,答應(yīng)烏龜伯伯不要哭哦?!?/p>
“……”鈴鐺心覺不對,四下看去,突然發(fā)現(xiàn)在身后一丈外,那白老熊正躺在冰冷的地板上,一動不動。
她愣了愣:“白老熊?”
可那聒噪的熊卻不會說話,也不會跟她吵架,不會喊她村姑、懶姑了。
她怔得步子都不知怎么往前挪的,只知道他死了。她跪在他身旁,眼淚大顆大顆地落下,像是斷線珍珠,吧嗒吧嗒地落在他黑白的毛發(fā)上。
良久,鈴鐺咬牙回頭,狠狠地盯著冷汗涔涔的龜丞相:“我要拆了你們龍宮!扒了你的烏龜殼!”
龜丞相默默地摸了一把自己的殼,往后退了三步:“……這不關(guān)我的事?!?/p>
鈴鐺眼刀一掃,看得龜丞相龜殼發(fā)抖。她俯身想扛起白老熊離開這傷心地,提了提他的身體,沒提起來……她又使勁推了推,他依舊紋絲不動……
風(fēng)錦從“彼岸路”出來,見到外面的日光時,靈魄一動,回到白老熊的體內(nèi)。白老熊長長地伸了懶腰:“哎呀,好累?!逼?,他就瞧見鈴鐺跪坐在一旁,一把鼻涕一把淚,滿眼呆愣,真像傻姑。
他招招手,心情頗好,露出笑臉:“嘿?!?/p>
只見她眼里閃過一道光,頓時烏云鋪天蓋地,電閃雷鳴,龍宮已是雷雨交加。
“驚雷咒!”
“嗷——”他做錯什么啦!她還講不講道理了!
皮厚肉厚的風(fēng)錦沒有變成“烤熊”,本以為鈴鐺還要揍他一頓,可沒想到她啟動一次驚雷咒就起身走了,背影十分孤寂,右手還抬起停在眼睛的位置。他大驚,顧不得剛被雷轟過,跑上前拍心口:“我再也不會做讓你擔心的事了?!?/p>
沒想到,她竟如此關(guān)心在意自己,風(fēng)錦動容。
鈴鐺步子一頓,緩緩轉(zhuǎn)身,雙眼還含著淚,抓著他的毛,埋在他的胸前,帶著哭腔地說:“我還以為那六十七兩銀子要不回來了?!?/p>
“……”再見。
……
他們從龍宮出來,一路的海水似乎比之前更加混濁。如果再不將無支祁送回淮陰,只怕這海水要變得更臟。風(fēng)錦隨鈴鐺離開大海,有蝦兵開路,頭一回渾身干爽地出來。
剛被海水淹死過一回的鈴鐺心有余悸,腳尖剛出海面就跳上岸邊,打死也不想再回頭看一眼。
“鈴鐺!”
粗獷的男聲傳來,鈴鐺覺得親切:“青城叔?!?/p>
青城在海岸找尋多時,活不見人,死不見尸,焦急心悸,差點要闖一趟龍宮。這會兒見她安然出來,他可算是松了一口氣。
他的余光瞧見那白老熊一瘸一拐地過來,鼻塌唇青,精神頹靡,當即拔劍:“那龍宮的人憑什么打你們,還有沒有王法了?!?/p>
鈴鐺訕笑著攔下:“是我打的。”
“……哦……那就算了?!?/p>
風(fēng)錦:“……”原則呢!
青城又道:“你還有力氣揍他,看來沒事,叔就放心了。”
鈴鐺干笑:“不是,我剛死了一次?!?/p>
青城一口氣堵在喉嚨里。
風(fēng)錦瞧瞧他周圍,翻了翻他的衣服,好友跑哪兒去了?剛才鈴鐺死了一次,好友應(yīng)該也變回了真身的。可青城叔對龍宮這么憤然,看來是還沒有發(fā)現(xiàn)龍四的身份:“那條蛇呢?”
“他還在清潭觀察水怪的動向,不過,剛才又有洪水來,估計那水怪又醒了一次?!?/p>
風(fēng)錦想了想,估計不是無支祁醒了才又鬧了一次水災(zāi),而是好友變回真身就去找無支祁干架。
那現(xiàn)在……
鈴鐺見風(fēng)錦要往那邊跑去,將它拉?。骸澳悴粫斡?,去找死嗎?你回村去報信,我去幫你找他。”
青城伸手將她攔?。骸按彘L不會相信他的話,你們回去,我去找?!?/p>
“村長也不會信我。”鈴鐺說道,“白老熊,你和青城叔回去,我去找。而且我是不死身,就算又發(fā)洪水,頂多又被沖到海里去,關(guān)鍵時候還能抱著無支祁一起入海,死不了。”
青城想想,雖然這理由有點扯淡,但并沒有錯,就答應(yīng)了。
風(fēng)錦也知道現(xiàn)在去幫不了忙,如果鈴鐺中途暈死或者什么,他不用一瞬的時間就能到那兒,也無妨。
說罷,三人兵分兩路。風(fēng)錦和青城回村搬救兵,鈴鐺先去找龍四。
第六章? 梧桐林里的鳳與凰
剛才洪水經(jīng)過的地方還留有沖刷的痕跡,但所幸沒有沖開河道而涌入兩旁村落。
鈴鐺顧不得腳下的泥水,往源頭疾奔。那水勢慢慢高漲,似乎那無支祁又蠢蠢欲動了。事情不能再拖,必須要盡快解決。村人照顧了她十幾年,她總要守護親人一回。
方才還能走的路現(xiàn)在已經(jīng)被水淹沒,寸步難行。鈴鐺的葫蘆已弄丟,只能靠腳涉水前行。
這水混濁而冰冷,冷得根本不像三月的水,漸漸冷進骨髓,幾乎要將腿凍傷。她咬牙前行,那水怪果然要脫離束縛了吧,所以水溫變化才這么大。
她好不容易走到鎖住水怪的清潭旁,水已不清澈,跟河流一樣混濁,不斷有泥水由下往上涌出,根本看不見下面的情況。她咬指沾血滑過眼皮,再低頭看去,透過污濁的泉水,只看見那無支祁正在甩頭掙扎,而脖子上的鐵索被晃得啪啪作響,從水底傳來沉悶的碰撞聲。
她屏氣看著,那鐵索還有一半未斷,應(yīng)該能撐到村人趕來。
突然一束青光從天而降,準確無誤地擊在鐵索之上,瞬間鐵索又斷了一環(huán),無支祁嘶吼一聲,幾乎將鐵索拔出地底。
鈴鐺蹙眉抬頭,便見那高山巖石上,有一人盤腿而坐,看不清面容,又好似沒有臉面,因為無論鈴鐺怎么看,那人都好似只是一個黑影,沒有五官,也沒有色澤,只是一道影子。
而從他身上所散發(fā)的殺氣,跟耳中人的一模一樣,也跟這無支祁一模一樣!
鈴鐺怒而起身,想去追剿那黑影??赡呛谟八坪跻膊煊X到她的動作,隱隱譏笑了一下,又揮出一束青光,直入水底。
咔嚓。
鐵索斷裂的聲音傳到鈴鐺的耳邊,將憤怒的她拉回神來。她低頭一看,水面掀起驚濤駭浪,瞬間將她沖上三丈高空,泥水沖刷了一臉。她抹去臉上的泥水,再往那巖石看去,那黑影已經(jīng)不見蹤影。她暗罵一聲,拔劍念咒,揚起一道劍氣,往無支祁沖去。
無支祁多年被關(guān),如今重獲自由,獸性更非一般妖物可比。他幾聲怒吼,已快將方圓百里往年所殘留的怨氣聚集,轉(zhuǎn)瞬白晝?nèi)绾谝?,春景如嚴冬?/p>
鈴鐺不怕死,但她怕冷、怕餓、怕疼。這一冷凍得她手背紫紅,血管像隨時要裂開,劍都只能憑意志握住。她咬咬牙,哆哆嗦嗦地念了筑墻術(shù),將無支祁要往下游走去的路擋住。
無支祁抬爪刮去,墻狠狠地一抖,鈴鐺也跟著抖了三抖。她再擋一次,差點連劍都拿不穩(wěn),見那水怪又要往前沖,她哼了一聲,急速收掌。
無支祁的沖勁全傾注在前身,卻撞了個空,龐大的身軀瞬間往前跌去,重重地摔入河中,又掀起驚天巨浪,痛得悶哼。
那身軀剛落,鈴鐺已雙手緊握木劍,以咒術(shù)纏繞,將無半分光澤的木劍罩上金光,鋒利如寶劍,似可斷金碎石。她跳上他的腦袋,用劍尖直刺無支祁的天靈蓋,剎那間劍身都沒入他的腦袋里。
無支祁遭了重擊,嘶聲更大,伸掌拍向頭的上方。
鈴鐺想將劍拔出,可那劍似乎被他的血肉吞沒,根本拔不出來。那巨掌已到眼前,她再不逃又要死一回了。她當機立斷,從他的腦袋跳下他的肩頭,以咒化字,轟入他的耳朵里。
“吼——”
耳朵比腦袋更加脆弱,無支祁疼得全身發(fā)抖,胡亂地往身上亂拍。
可鈴鐺的身形于他而言小如蚊蟲,要想在這么大的空間拍倒她可不容易。她倒是因蹦蹦跳跳而驅(qū)散了體內(nèi)的嚴寒,體溫有些恢復(fù),只是接二連三地用咒,體力也損耗了不少,她也開始吃力。
趁著片刻閑暇,她往遠處看去,仍舊不見救兵。她被濺起的河水弄得渾身濕漉漉的,剛恢復(fù)的體溫又在下降,凍得唇色已紫,舌頭都要僵了,念咒都會咬到舌頭。
“往前走?!?/p>
三個字從高山傳來,空蕩又沙啞。聽音色應(yīng)該是個年輕人,但不知為何疲憊無力,似有病態(tài),鈴鐺回頭看去,果然那黑影又出現(xiàn)了。
無支祁聽明白指令,便往前走去,不再和鈴鐺糾纏。
鈴鐺的拖延戰(zhàn)術(shù)失敗,眼見無法阻止他,干脆放棄,轉(zhuǎn)而往黑影沖去。
擒賊先擒王,抓到這黑影,她定要痛揍他一百遍!
他想淹了她住的村子,淹了她的親人,她先閹了他!
那黑影沒有動,卻還是讓鈴鐺從那陣陣傳來的寒氣中察覺到了可怕的殺意。
她不是這個人的對手。
可是,她已經(jīng)來不及撤回,也不允許她撤回。一股殺氣從黑影中分離而出,如光速直行,剛映入她的眼里就消失了……消失在她的體內(nèi),頓時……魂飛魄散……
鈴鐺瞪大雙眼往下墜落時,內(nèi)心已飄過大字——又要排隊了!
幾乎是她閉眼的同時,白光如風(fēng)從八字村的方向吹來,將還在掉落的鈴鐺穩(wěn)穩(wěn)地接住。風(fēng)錦還未好好說她怎么又死了,接入手中的身體卻立刻讓他察覺到了不對。以前她死是肉身受傷,這次卻是魂魄直接碎在了身體里。他蹙眉看去,那黑影也感覺到那她不同的氣魄,沒有半點遲疑就逃離。
“攔住他?!?/p>
無支祁回身伸手,將要去追的風(fēng)錦攔截。
風(fēng)錦蹙眉,身形一閃,已到無支祁的腦袋前,手指在他的額上一彈,黑眉輕挑:“滾?!?/p>
不過是輕輕指彈,千斤重的無支祁只覺額頭被彈得深凹,饒是如山般站得穩(wěn)穩(wěn)的,也沒有半點作用,剎那間就被彈得退步百丈,腳下刮出兩條深溝,河水幾乎是被引渠般轉(zhuǎn)向,原本洶涌的清河立刻平息。
“竟然不死?”風(fēng)錦恍然,難道是他把龍四吞了?他面有惱怒,幾乎是瞬間又到他的肚子前,一拳揍向他的肚子。
“嚄——”
無支祁俯身干嘔,一顆金色龍蛋從他的嘴里吐出。風(fēng)錦長袖攬入,將龍蛋收入袖中,一只手抱著村姑,另一只手抱著龍蛋,這畫風(fēng)好像不對呀,一點都不帥!
這一切一切讓他變得不帥的根源,就是眼前這渾蛋。
風(fēng)錦對他很不滿。
沒事弄這么多水,也很礙眼。
新仇舊恨加一塊,風(fēng)錦決定讓他鼻青臉腫地回淮陰。
無支祁中了兩招,神志已經(jīng)不清,痛得嗷嗷叫,睜眼卻見風(fēng)錦又到眼前,朝自己掄起拳頭,笑得和顏悅色。
“……”
風(fēng)錦想一拳送無支祁回淮陰,因此用了五成力氣。
風(fēng)錦拳出掌落,離他的肚皮還有半寸,忽然白凈的拳頭就變成墨色,毛茸茸地握成一團,軟綿綿地拍在他的肚子上。
咔嚓。
風(fēng)錦的掌好像骨折了……
他懷中的村姑猛地睜開眼,聲音氣吞山河:“驚雷咒!”
轟隆隆,轟隆隆?!?/p>
電閃雷鳴,從天而降,直接劈在本就痛苦的無支祁的腦袋上,將他震得渾身顫抖,雙膝一跪,跌落水中,騰起十丈高的水花,痛得不能動。
風(fēng)錦化身黑白熊,一瞬間失去托力,往下墜去。鈴鐺剛剛復(fù)蘇就幾乎用了過半氣力施法,還沒完全回神就覺得身體墜落,忙念咒憑空站定,反手抓住他的胳膊,誰想他的手臂太胖,她抓不住,一扯,扯下一手的毛。
“……”
“嗷——”
鈴鐺忙運氣定神:“起!”
渾身是傷的風(fēng)錦懸空飄浮,抱著龍蛋看著鈴鐺,想哭。
無支祁還沒有完全敗陣,但已經(jīng)不敢再動了。他在水底逍遙了千年萬年,如今受此打擊,傷痛更是被放大十倍,倒不如回淮陰,至少日子輕松。他嘟囔一聲就地趴下,不搗亂了。
鈴鐺見水怪帶來的危險已除,想起那可惡的黑影,往那看去,已不見蹤影。
遠處人聲鼎沸,風(fēng)快速逆向吹來。那晦暗的蒼穹之下,出現(xiàn)無數(shù)大大小小的葫蘆,騰空往這邊飛來。
看見浩浩蕩蕩的鄉(xiāng)鄰,鈴鐺高懸的心才放下,帶著白老熊一起落地。她的腳剛挨地面,就差點癱軟下去。
風(fēng)錦忙攙住她,這才發(fā)覺她手冰涼。
無支祁身形龐大,頗有威脅性。在遠處的八字村人看見,紛紛拔劍抬掌——
萬箭齊發(fā)!
金剛護體!
火焰咒!
百來種法術(shù)瞬間鋪天蓋地發(fā)動,燒紅了天。
無支祁:“……”
……
風(fēng)錦的手果然骨折了,又被夾上兩塊木板。紅葛咬斷一根藤條給他的手穩(wěn)穩(wěn)地纏上,回頭看了看還倚靠在柱子上閉眼養(yǎng)神的鈴鐺:“難受的話就進屋里躺著,反正村長他們很快就押送水怪回來了,淮陰離這里又不算遠。”
鈴鐺睜開一只眼看了看那熊掌,又看看紅葛,又閉上了:“你們頭上的魚消失了?!?/p>
坐在她腦袋上的小小摸了摸自己的頭,以后都看不見那條小小魚了?有點可惜。她問道:“是誰把那大水怪放在那兒的呀?”
“是個黑影。”鈴鐺想起那滿是煞氣的黑影,抬頭看著那白老熊,說道,“我去的時候,有個黑影在操縱無支祁,而且那人身上的氣息,跟我在耳中人那看見過的一樣。我懷疑耳中人口中的主人就是他?!?/p>
風(fēng)錦點點頭,他看見黑影時也感覺出來了,低眉微想,稍稍理清思緒:“那黑影是以怨氣為生的,沒有形態(tài),以三界怨氣存活。”
鈴鐺蹙眉:“怨氣……如果說是怨氣的話,那宋家千金被耳中人誘惑尋死的事,就不難解釋了?!?/p>
“嗯?!?/p>
但凡死得不明不白的人,都會產(chǎn)生強大的煞氣和怨氣。宋家小姐的魂魄比一般人都要潔凈,越是如此,死得冤屈,那怨氣就越大。
耳中人將這股怨氣獻給他的主人——那道黑影,這樣就能解釋得通為什么耳中人要引人去死了。
鈴鐺沉吟:“可黑影將無支祁帶來,放在清河的源頭做什么?就是為了淹沒我們八字村?可我們村……”她本想說他們村子只是住著普通人,話要出口,卻想起他們八字村一點都不簡單。
村子如何來的,誰最先定居在此,最年長的人也不知道。為什么天生有靈力,為什么會那么多法術(shù),還有為什么能召喚靈獸,這些都跟凡人不同,但又沒有神界的人來認領(lǐng)他們。
久了,他們就真以為自己是普通凡人,其實不過是覺得自己是棄子,只是大家從來不說而已。
呆瓜兄弟蹲在屋檐下呱了兩聲,提醒道:“那黑影如果想得到的真的是怨氣,那他費那么大的心思來對付八字村,難道這個村子有他想要的東西?也就是說,這里有怨氣?”
“我們村子哪里有什么怨氣?!?/p>
鈴鐺的這話,風(fēng)錦沒有反駁,他也沒察覺到。這里分明人杰地靈,是個神奇又奇怪的地方。他只是從這里路過都能被吸入,然后靈力全失,變成熊,更別說其他的什么阿貓阿狗。
鈴鐺瞧見他旁邊巨大無比的蛋,剛才那么混亂,蛋都沒破,也不知道是什么。她俯身戳了戳,他忙護?。骸按拄?shù)拇骞茫⌒哪愕淖ψ?,碰碎了就完了?!?/p>
“這是什么蛋,真大?!扁忚K舔了舔唇,“炒一盤、清蒸一盤,都有剩,不如我再給你做道蛋羹吧?!?/p>
風(fēng)錦心動一瞬,饑腸轆轆的他差點就點頭了,過了一會兒才想起這可是龍四,當即拒絕:“不行?!?/p>
鈴鐺狐疑地看著他:“難道你要孵?”
風(fēng)錦怒:“我又不是母雞!”
“不孵就給我吃了?!?/p>
鈴鐺伸手去搶,風(fēng)錦怎么可能給她。
眼見她齜牙要咬自己的手,好友即將入鍋,風(fēng)錦忍痛道:“我要孵……”
鈴鐺眨眨眼,捏捏他渾圓的大肚子:“真、真的?”
風(fēng)錦滿臉痛苦之色:“真的?!?/p>
“你該不會是想自己偷偷吃掉吧?”
“村姑,你的想法能不這么陰暗嗎?”
鈴鐺嘿嘿一笑,這才收手,末了又覺得可惜,舔了舔唇。可惜了啊,這么大一個蛋。
風(fēng)錦將龍蛋撈到一旁好好地盯著,免得被她搶了。
龍族有百萬年的壽命,但是肉身每隔十萬年會死一次,死后就會成為龍蛋,孵化之后龍身會回來,意識也是與以往一樣,直到壽命到了盡頭,魂魄肉身皆死,再沒新的開始。
龍四估計是在鈴鐺去靈殿時變回真身,和無支祁打斗。誰想鈴鐺突然回來,他又變回白蛇,就這么一口被無支祁吞進肚子里,肉身滅,魂魄還在,化為龍蛋,等著重生。
他警惕地看著那還在覬覦龍蛋的村姑,喂喂,你把龍宮燒了一半,還間接把龍?zhí)幼兂闪说埃氵€好意思吃龍蛋,他偏要護好龍蛋,問道:“你這次怎么這么快就從靈殿回來了?”
“剛好進去就看見判官在派生死牌,我就插隊搶了一個。”
“亂插隊,世風(fēng)日下?!?/p>
“下回我還得補上的。”鈴鐺還趴在地上瞧那蛋,蛋殼如黃金,又厚實又閃亮,就算不吃,拿去賣,也能賣不少錢吧。
她看著看著,驀地抬頭:“你怎么知道我要去一趟靈殿?這事我可沒告訴過你。”
風(fēng)錦真想晃著她的肩膀怒吼:我就是那個踏著霞光出現(xiàn)的絕世美男子,可你這不識貨的村姑竟然掉頭就走。他淡定地道:“我無所不知?!?/p>
鈴鐺狐疑地看著他,越發(fā)覺得他不簡單。她抬手握住他的下頜,又摸摸下巴,輪廓的確是熊臉,不是披著熊皮的美男子。她又往他身上爬了爬,捏他的骨頭,緊緊地盯著他:“說,你是不是會變成人?”
風(fēng)錦微微瞪大眼,她終于問這個問題了,自己是美男子的真相終于可以告訴她了。他激動道:“嗯!我的本尊是美男子?!?/p>
鈴鐺揚眉一笑:“那變一個來看看,如果是,你就是我的恩人,以后不要你還錢,我還會給你煮三餐。”
風(fēng)錦兩眼發(fā)亮:“你先暈過去,我就能變身了?!?/p>
“……那我不是看不見了?”
“對啊,可是,你必須暈過去。哦,還有一個法子?!?/p>
“什么?”
風(fēng)錦認真地答道:“你去死?!?/p>
鈴鐺臉一垮,滿布烏云,跳起身就去拿屋檐下的木棒要揍他:“白老熊,你竟然敢讓我去死!”
紅葛死死地抱住鈴鐺:“鈴鐺,鎮(zhèn)定,鎮(zhèn)定,你的傷還沒好呢?!?/p>
鈴鐺抬腳朝風(fēng)錦亂踢:“說自己是美男子就算了,還想騙吃騙喝,讓我去死。我今天非劈了他不可。”
被踹了一腳的風(fēng)錦趕緊逃走,他哪里有半點開玩笑的意思,不識貨的村姑!你不要想見到我俊朗非凡的臉了,我不稀罕!
……
無支祁被村長率眾押送回淮陰,重新封入水底。眾人回來時,八字村已是里外明朗,不見連綿陰雨,久違的晨曦鋪灑大地。
鈴鐺也早早出來看朝陽,地上半干,到了中午應(yīng)該就能全干了。她默默地想,終于不用為沒有衣服穿發(fā)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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