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虹
摘要:《我是范雨素》的作者是一位在北京打工的育兒嫂范雨素。她這篇帶有自傳性質的文章爆紅網絡正是因為大眾文化的急驟繁榮,和其文章中自覺的自我身份認定和群體認同。人民日報評論:《我是范雨素》用文學對抗存在的荒蕪,更是讓這篇文章的走紅成為一起標志性的事件。以此為例,這樣的語言表達是否能夠被界定為文學創(chuàng)作,“打工文學”在嚴肅文學或者說純文學的藝術殿堂中的位置何在,這種個體性書寫的價值和局限是什么等問題被重新提出來,值得深刻的剖析和思考。
關鍵詞:身份認同;大眾文化;底層寫作;《我是范雨素》
《我是范雨素》是范雨素個人生活經歷的記錄和書寫,首先展現的是對自我身份的認定。她的書寫行為和書寫內容都能體現出個人主體性覺醒的萌芽,她意識到自己生活的破碎不堪和生命的若有似無,于是才能寫下“我的生命是一本不忍卒讀的書,命運把我裝訂的極為拙劣”,才能用細碎的語言和碎片化的敘事主動找回自己的生命感覺。范雨素的書寫是一種自由倫理的個體敘事,是個體生命的嘆息或想象,她提供的是個性化的道德境況,她展示的是觸摸生命感覺的個體法則和人應遵循的道德原則的例外情況。這種個性化的生命體驗能夠迅速引起共鳴和爭論的原因就是透過對“我是誰?”和“我該怎么辦?”的追問激發(fā)每一個讀者的道德反省和倫理感覺,范雨素個人的命運遭際能夠使看到這篇文章的人明朗自己所面臨的道德困境、清楚自己的生存信念,這些刻下純然個體感受印記的語言會使經歷過這種語言事件后的讀者產生完全不同的倫理感覺?!段沂欠队晁亍吩趦热萆现饕故镜娜匀皇亲顐鹘y(tǒng)的家庭人倫關系——母女、兄妹和夫妻。她在三組關系的描述中建立了“強者”的母親形象,“迂腐”的父兄形象和“畸形”的婚姻關系,在這些關系中范雨素完成了自我認同,她要做像母親一樣的“強者”,要為女兒撐起一片天;她要看書寫作,要完成和實現“文學夢”;她要從破碎和畸形的婚姻關系中脫離出來,要保持獨立、保留尊嚴。在自我身份認定之外,《我是范雨素》還能為打工群體發(fā)聲,為底層人發(fā)聲。其中對京郊皮村外來務工人員生存現狀的描寫、對農民工子女教育境況的控訴和以及對農村征地補償爭端的揭露均完成了范雨素群體身份的認定。此時,她的書寫就不僅僅是個體遭遇,更指向了社會問題,代表了一類群體的聲音。知識分子群體對底層的書寫在真實性和可能性會受到普通讀者的質疑,他們對底層苦難的描述更多的是從另一種身份出發(fā)的自我想象和隔岸觀火,是一種帶有虛假“人民性”的“美學脫身術”,所以說他們對現實的批判和質疑是有限的。而范雨素外來打工者的身份賦予了這些文字真實的溫度與態(tài)度,即使她的言語邏輯和表達存在著不少的問題,卻是真正有力量的文字。這也是“在寫作中生存”和“在生存中寫作”的區(qū)別。但是這種書寫和表達還不成熟,并沒有充分釋放“底層”所內涵的文學寫作的生機與可能性。她對現實的不滿與控訴仍然停留在情感的表達上,并沒有對產生這種不公的原因進行真正深入的剖析;她用活生生、血淋淋的真實場景呈現了被遮蔽和扭曲的現實,刺激到了麻木到觀眾,但對“病灶”的起底和治療尚未進行。在我看來,《我是范雨素》的意義更多的在于發(fā)聲和對話。她們的出現雖然不能構成對精英文學的沖擊,但也促使知識分子作家進行反思和改變。文學創(chuàng)作不能僅僅是坐在書齋中的個人想象,不能固步在藝術烏托邦的夢幻泡沫里,精英文學不應該局限在自己的小圈子里,如何與通俗文學、打工文學、網絡文學爭奪市場,爭奪話語權是知識分子作家群體應該思索和考慮的。
同時值得警惕的是,以《我是范雨素》為代表的書寫是否在落筆之前就存在著意識形態(tài)的規(guī)訓,在傳播和接受的過程中,這種背后的聲音又起到了怎樣的作用?在阿爾杜塞看來,意識形態(tài)借助權力機制把個人“詢喚”為主體,個人的思想和情感傾向都會受到家庭、學校、媒介等權力機構的聯合塑造。這種塑造和規(guī)訓或許不是完全被誘導的順從,卻可能更多的表現為將主流意識形態(tài)以更加適合于個體的形式進行協(xié)調性的理解和認同?!胺队晁貍儭眰€體化的生活經驗、想象力化獨特的書寫模式不會在這一過程中完全喪失,但也對新語境下的讀者群體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另外,《我是范雨素》的走紅依靠的是新媒體的興起,微博和微信是其傳播的主要工具。在新媒體的傳播過程中,碎片化的閱讀習慣使傳播者和閱讀者更注重情感的共鳴和宣泄、而忽略了對文章內蘊對深刻思考,所以,讀者在閱讀的過程中既要警惕霸權文化對主體意識的溫柔消解,也要更加主動地甄別這些書寫到底是對市場和讀者的迎合取悅還是真正對群體生存現實的揭示和擔憂。
參考文獻:
[1]陳曉明.“人民性”與美學的脫身術——對當前小說藝術傾向的分析[J].文學評論,2005.
(作者單位:遼寧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