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周末評論員
世界讀書日談讀書。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這是中國人長期以來的信條。讀書干嗎?學而優(yōu)則仕,中國讀書人的確往往都有一顆從政的心,一流人才不做學術,也不做企業(yè)家,多去“天下英雄入吾彀中”了。
按照孔子的看法,從政的目的,自然是要治國平天下。但治國平天下不是一個外在于個人的目的,好像是為天下人犧牲自己。古之學者為己,在孔夫子的邏輯里,治國平天下,其實也只不過是自我人性在更廣大領域的實現(xiàn)。到底是服從“天下英雄入吾彀中”的霸道邏輯,還是堅持“大人格君心之非”的王道邏輯,這往往是一個士人要面對的終極標準。
那么,處處關心政治的儒家主張“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嗎?不盡然。禮樂射御書數(shù),算一算,六藝之教中,屬于讀書的有多少?《論語》說:行有余力,則以學文。儒家雖然關心政治,但更根本的,是個體生命在繁復生活世界中的定向與自我成就。而這,在人生開始的地方,不是通過讀書來養(yǎng)成的。更別說死記硬背,哪怕你背的是《論語》《周易》,恐怕也非王陽明所認同的“教”與“學”。
不僅孔子或王陽明這么說。盧梭在《愛彌兒》中認為,少兒真正有效的學習,是從親身經(jīng)歷中來。兒童通過身體的玩耍,通過觀察大自然,通過學習一門又一門與生活相關的技藝,來養(yǎng)成淳樸自由的性情、自食其力的能力:通過在森林里辨別方位開始學習天文學,通過游學參訪學習政治學等等,這些場景式、參與式的學習,使少年所學的知識與真實世界深度融合,由于學生的知識體系建立在生命直感之上,這些知識,也就更好地融入學習者的生命,真正滋養(yǎng)生命。
主張尊德性重于道問學的陸象山,也主張“六經(jīng)注我”;王陽明主張心即理、致良知,其一生學問宗旨,都圍繞《大學》等經(jīng)典的反復研讀而展開;盧梭至少也還希望愛彌兒讀《魯濱遜漂流記》,在懂得分辨善惡后讀一讀寓言故事;更別說孔子刪述筆削的偉大人文事業(yè),更是離不開書了。
書籍的確是人類精神的主要載體。在一個靜心讀書越來越不容易的環(huán)境里,本文無非想說一個觀點:讀書是為了讓生命更美好,而使生命更美好的學習,也遠遠不止讀書,它從每個人誕生起即種根,伴隨我們的每一個心念與行為,直至臨終一刻,無時無處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