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巖松
二十多歲時,寫給十年后自己的信是春天寫給夏季的情書;而五十歲寫給六十歲,則是夏末寫給秋天的喃喃自語。前者是在一張床上去暢想整個世界,是做加法;我卻感覺正從這喧鬧的世界里背過身來,回到一日三餐,回到真正關心你、也真正需要你的人身邊,是做減法。
年幼時,我們都覺得自己很重要,年歲大了,就明白自己很渺小。我已經(jīng)過了覺得自己很重要的階段,接下來,是心安理得往渺小那兒回的過程。其實,渺小好,如塵埃落地。
歲數(shù)夠了,能平靜下來,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大多數(shù)人都反抗過、掙扎過、吶喊過,而至于是否在世界這大青石上撞出了幾絲裂紋,還是自己撞一頭青包,那往往不是我們能掌握的。時代太強大,命運又太詭異,過去的就讓它過去。一直耿耿于懷其實毫無意義,除了折磨自己,又能怎樣?到了六十,手里拿的蠟燭,哪怕是火炬,都該交到年輕人手里了。
所以,我還是愿意看年輕人寫給十年后的信,那里有不顧一切的豪情和留給世界的背影。
當一個可愛的老頭卻一直是我的一個理想。這個老頭開明而不油膩,親切有幽默感。不做一個既得利益者,始終向正確的方向而不是利益的方向去使勁。記得為年輕人說話,甚至有時替他們遮遮風、擋擋雨,并總是樂于為夢想敲鼓。這樣的年老是可以渴望的,十年后,機會就來了。
(摘自《中國新聞周刊》2018年第7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