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誠
我坐在出租車里,窗外是靜止不動的建筑和緩慢行走的老人。這是我乘坐過的最慢的出租車,步行十分鐘的路程,坐車起碼也要七八分鐘。
司機是一位身著白色襯衫的白發(fā)老人,少說也有六七十歲。他把頭發(fā)梳到后面,扎起一根辮子,領口最上面的那顆扣子也扣上了,精神得像一位功夫巨星。他用粵語向我問早安,我們不曾謀面,笑容卻似曾相識。我告訴他我所要去的地方,之后安靜地看著窗外。
“今天天氣可真好咧!前兩天刮來了個‘海燕,算你幸運啦,它已經(jīng)飛過去了。”司機自言自語,也不急于得到我的答復,雙手搭在方向盤上,兩眼好奇地盯著車窗外。
他說他出生在香港,一輩子生活在這里,年輕的時候去過很多城市,老了還是看不夠腳下這座城市的萬種風情?!霸俨欢嗫磶籽?,以后就沒機會了?!泵總€人都在經(jīng)歷兩種旅行,一種是時間上的,另一種是空間上的,待到白發(fā)蒼蒼時,不去旅行,也同樣可以擁有全世界。
老人的話讓人聽著多少有些傷感,他自己倒非常坦然地面對,“年輕的時候做年輕的事情,年老的時候做年老的事情?!彼屛蚁肫稹断嗉s星期二》里充滿智慧的老者。
“好大一只的姜啊!這么大,一塊就夠吃一個月的了。”在等紅燈的時候,由于方向盤在右手邊,老司機瞪大了眼睛往左側窗外看去。沿著他的視線,幾米以外,一位老太太擺弄著自己竹筐里的生姜,塊塊飽滿,色澤喜人。她把竹筐支在旁邊的消防栓上,似乎是在點數(shù),拿起一塊又放下,慢悠悠地再拿起另一塊。她的身影被高樓底商的玻璃反射過來,正好與我乘坐的出租車呈現(xiàn)在同一平面中。汽車重新啟動,他又笑出聲來:“哎呀,真有意思?!彼坪踔匦禄钸^,覺得一切都是新鮮的。
“香港的生活節(jié)奏好快!”我由衷地發(fā)出一個屬于大多數(shù)旅行者的感慨,順勢把錢遞給他,發(fā)現(xiàn)他手背上清晰的老年斑。
“年輕的時候都著急,等老了,就不著急了?!彼舆^錢說。(摘自《我們好像在哪見過》人民郵電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