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泗英 林云 劉賽枚
摘要:漕澗仁山村是一個白族、阿昌族、彝族和漢族雜居的多民族聚居村,多民族語言的和諧共存形成了豐富的語言生活狀況。通過對仁山村各民族語言態(tài)度的調查與分析,發(fā)現(xiàn)仁山村各民族對本民族語言和當?shù)胤窖愿叨日J同,同時也能積極接納和包容其他語言。各民族年長者使用本地方言和民族語言的頻率較高,年輕一代則很少使用少數(shù)民族語言,少數(shù)民族語言面臨傳承危機。
關鍵詞:漕澗仁山村 多民族 語言態(tài)度
仁山村地處漕澗鎮(zhèn)東南部,屬于半山區(qū)。距離鎮(zhèn)政府4公里,與縣城相隔120公里。仁山村是一個典型的多民族聚居和雜居村,全村有阿昌族、白族、彝族和漢族四種民族,共有居民人口10800人,其中阿昌族5400人,占居民人口50%,白族4320人,約占居民人口40%,漢族及彝族1080人,約占居民人口的10%。由于當?shù)氐母髅褡逯g普遍相互通婚,因此形成了許多多民族家庭。仁山村民不同民族之間互通語言,他們之間的日常交流沒有隔閡和障礙,多民族語言和諧共存是仁山村最鮮明的語言狀況。通過深入仁山村實地調研,了解各民族的語言態(tài)度,可以了解各民族的語言期望和認同,為促進各民族語言和諧提供參考。
語言態(tài)度即人們對自己所使用的語言和了解的語言使用價值的看法,包括對語言的功能、語言的地位和語言前途的看法。[1]仁山村各民族的語言態(tài)度所呈現(xiàn)的現(xiàn)象大體相同,即年紀較長的各民族居民對自己母語的忠誠度較高,年輕一代則更多使用地方方言。本次調查采用問卷調查和訪談調查方法,選取了仁山村包括各民族在內的46名調查對象。共有白族12人,阿昌族12人,彝族10人,漢族12人。當?shù)剞r(nóng)民30人(白族7人,阿昌族7人,彝族7人,漢族6人),教師5人(白族2人,阿昌族1人,漢族2人),當?shù)匦W生11人(白族3人,阿昌族4人,彝族2人,漢族2人)。共發(fā)出調查問卷46份,收回問卷46份,有效問卷46份。
一、各民族對語言社交功能的認同
對語言功能的不同認識體現(xiàn)了不同的語言觀。[2]語言具有認知功能和社交功能。語言社交功能的認同就是各民族居民對本民族語言(即母語)或者其他語言在社會交際中所起的作用的認同。本文主要考查的是對本民族語言的認同和對漢語方言、普通話的認同。
(一)各民族對母語社交功能的認同
主要考察的是各民族母語的使用頻率、母語的熟練程度以及對母語的評價等。
注:A1表示經(jīng)常使用,A2表示少數(shù)情況下使用,A3表示極少或不會使用;B1表示熟練,B2表示基本熟練但個別有障礙,B3表示不熟練或不能進行交談;C1表示好聽,C2表示親切,C3表示有社會影響,C4表示其他。漢族的母語默認為漢語方言。表2.表3同。全文表格人數(shù)單位默認為人,比例默認為百分比,下不贅述。
從表1-1中可以看出,白族、阿昌族、漢族使用母語的頻率都比較高,經(jīng)常使用的人數(shù)比例分別占到75%、58.33%和83.33%。白族和阿昌族居民使用母語頻率高與兩個民族人數(shù)較多有關。雖然仁山村漢族人口較少,且多是外來人口,有的是因為當?shù)厣贁?shù)民族與漢族聯(lián)姻,有的是歷史上從其他漢族地區(qū)移居至仁山的外來戶(當?shù)厝说钠毡榭捶ǎ?。但是,由于漢語的不斷普及,加上仁山村居民與外界交流與往來,漢語方言儼然成為各民族的通用語。 從母語的掌握程度來看,情況則不太樂觀。只有白族和漢族對母語的掌握程度較高。41.67%的阿昌族表示母語基本熟練但個別有障礙,33.33%的阿昌族表示母語不熟練或不能用母語進行交談,僅有25%的阿昌族能夠熟練使用阿昌語。彝族由于人口較少,能夠熟練掌握的比例更小,只有20%左右的彝族能夠熟練使用彝語,超過一半的人表示母語不熟練或不能用母語進行交談。從對母語的評價來看,幾乎所有的少數(shù)民族都認為自己的母語親切或者好聽,但在其社會影響方面持保守態(tài)度;僅有不到10%的調查者認為自己的母語有社會影響。漢族居民情況則相反,有66.67%的調查者認為漢語方言有社會影響。
(二)各民族對漢語方言社交功能的認同
由于上文已經(jīng)考查過漢族對漢語方言社交功能的認同情況,在此只討論各少數(shù)民族對漢語方言的認同。主要考察各少數(shù)民族使用漢語方言的頻率、掌握方言的程度、學習方言和對方言的評價幾個方面。
從表1-2可以看出,各民族對漢語方言的掌握程度較高,超過一半的少數(shù)民族經(jīng)常使用漢語方言,白族達58.33%,阿昌族達50%,彝族則高達70%。同時,也有超過一半的少數(shù)民族能夠熟練使用漢語方言進行交談,白族達50%,阿昌族達58.33%,彝族高達70%。對漢語方言的評價上,近60%的少數(shù)民族認為漢語方言有社會影響。
(三)各民族對普通話社交功能的認同
主要考查的是各民族使用普通話的頻率、掌握普通話的程度和對普通話的評價等。
從表1-3可以看出,仁山村各居民對普通話的使用頻率不高,經(jīng)常使用者不到總人數(shù)的20%。從掌握程度看,能夠熟練使用的都是當?shù)匦W的老師和學生 ,總人數(shù)僅為7人,只占調查對象的15.2%。絕大多數(shù)調查對象都認為普通話的社會影響突出,同時都認為普通話好聽,但是極少有居民認為普通話親切。仁山村屬于半山區(qū),離城市較遠,所有居民在日常生活中都可以借助自己的少數(shù)民族語言和漢語方言進行溝通和交流,絕大多數(shù)居民對普通話的使用沒有主觀需求。但是,由于電視、傳媒和自媒體的發(fā)展,老百姓日常生活中與普通話的接觸越來越多,因此,他們都毫不吝嗇對普通話的贊美,認為普通話是具有很大的社會影響且十分好聽的語言。
二、各民族不同場合的語言選擇
在多語言環(huán)境下,語言使用者會對語言的學習和使用有所選擇和傾向[3]。語言態(tài)度會影響人們在不同交際場合的語言選擇,反之,不同交際場合的語言選擇亦能反映一個個體或者群體的語言態(tài)度。在對仁山村不同民族在不同場合的語言選擇情況的調查中發(fā)現(xiàn),不同民族對語言的選擇差異明顯。
(一)家庭內的語言選擇
從表2-1這可以看出,白族和阿昌族在家庭內部使用母語的比例最高,分別達到50%和58.33,這是由這兩種少數(shù)民族人口優(yōu)勢決定的。然而由于各民族長期生活在與其他民族大雜居小聚居的語言環(huán)境中,加上互相通婚、接受教育等原因的影響,各民族的家庭內部語言選擇也不盡相同。有的少數(shù)民族不僅能夠熟練使用自己的母語,還能用其他民族的語言進行嫻熟交流,或者不同民族的夫妻雙方分別向對方的母語妥協(xié)等等原因導致一個家庭內部會選擇兩種或者兩種以上語言進行交流的情形。另外,家庭內部通用漢語方言的現(xiàn)實不容忽視,調查發(fā)現(xiàn)已有60%的彝族調查對象家庭內部語言為漢語方言。
(二)社交場合的語言選擇
從表2-2可以看出,各族村民在社交場所以使用漢語方言為常見,尤其是彝族和漢族大多數(shù)的村民在社交場合都使用漢語方言。值得一提的是,所有的少數(shù)民族及漢族在內的居民都有使用其他少數(shù)民族語言進行交流的情況。由于白族和阿昌族人數(shù)較多,絕大多數(shù)彝族和漢族或通白語、或通阿昌語。同時,白族和阿昌族村民世代都有聯(lián)系,有的甚至相互通婚,因此,也有不少白族和阿昌族互通語言。這樣一來,在仁山村就形成了多種語言和諧共存的局面。
(三)各民族對當?shù)貙W校教學的語言選擇
由表2-3可以看出,幾乎所有的居民都認為當?shù)氐膶W校應該選擇普通話進行教學。只有極少數(shù)的少數(shù)民族認為應該用自己的民族語進行教學,或者使用多種語言進行教學。這是所有民族對普通話的高度接納的體現(xiàn),也能看出各少數(shù)民族在骨子里對自己本民族語言的深厚感情。這為國家在多民族地區(qū)制定語言文字政策提供了參考和依據(jù)。
三、各民族對語言的期望
語言期望從個體的層面來看就是家長對孩子語言能力的要求和希望?;蛘呤羌议L引導、培養(yǎng)甚至強迫孩子學習并使用本地方言以外的共同語或外語[4]。當然,也可是本人對自己學習和掌握的語言的要求和希望。在對仁山村村民的調研中,對成年人問“希望您的子女會什么語言(可多選)”時,不同民族的調查對象給出了相似的答案;對小學生問“你希望自己會什么語言(可多選)”時,不同民族的小學生也給出了相似的答案。
從表3-1和3-2可以看出,所有的阿昌族成年人都希望自己的子女學會阿昌語和普通話,同時絕大多數(shù)希望子女能夠學習英語。所有白族成年人則都希望自己的子女會普通話,絕大多數(shù)人也希望孩子學會白語和英語。彝族情況相對特殊,調查對象中僅有1人(占12.50%)希望自己的子女會彝語,所有參與調查的人希望自己的子女學會普通話。部分彝族成年人也希望自己的子女學會英語。漢族成年人則認為自己的子女應該首先學會普通話和英語。小學生的語言愿望與成年人有所不同,無論是漢族還是少數(shù)民族,他們都特別渴望能夠學會普通話和英語,如果有可能,還希望學習其他的語言。
四、結語
綜上所述,仁山村村民由于長期生活在多民族、多語言并存的族群環(huán)境和語言環(huán)境中,使得各民族對其他民族的語言、漢語方言甚至是普通話都很寬容。白語和阿昌語在村莊內部使用頻率較高,但是隨著使用者年齡遞減而遞減。相比少數(shù)民族語而言,漢語方言的受歡迎程度最高,居民普遍認為當?shù)氐臐h語方言作用和影響較大,是他們日常生活溝通交流中不可或缺的語言。成年人渴望自己的子女能夠學會普通話和英語,同時重視學習和傳承本民族的語言。小學生則希望自己學會普通話和英語,如有條件積極學習其他漢語方言和其他語言,但是認為民族語言沒有足夠的社會影響,學不學習都無所謂,民族語言在少年兒童中的傳承形勢不容樂觀。少數(shù)民族的文化需要通過其獨具風格的民族語言來傳承,各民族在接納漢語方言和普通話,甚至是英語的同時,不能不重視本民族語言的繼承和發(fā)展。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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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郝杰.多語環(huán)境下少數(shù)民族兒童及其家庭語言選擇行為的分析[J].民族教育研究,2010(03)
[4]王立.語言期望與中小學生的語言成長[J].語言文字應用,2008(04).
★項目基金:本文系云南省哲社項目“滇西邊境少數(shù)民族使用漢語漢字情況調查研究”階段成果(項目編號:QN2015004)。
(作者簡介:段泗英,女,保山學院,副教授,研究方向:語言學及應用語言學;林云,女,保山學院,講師,研究方向:漢語國際教育;劉賽枚,女,保山學院,講師,研究方向:文字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