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青
摘 要:戴維森認為,傳統(tǒng)的意義理論和真理理論以指稱概念作為理論基礎,存在著難以對其進行深入分析的理論缺陷。整體論的方法也存在建構意義理論和真理理論的困難。為了解決這些困難,使意義理論和真理理論得到更加清晰的闡釋,戴維森對這些問題進行了權衡比較。最終,他將絕對真理視為先于指稱、滿足等概念的前分析概念,對指稱、滿足這樣的語義學概念進行嚴格限制,形成了可行的整體論真理理論和意義理論。此時指稱概念與滿足概念只是絕對真理理論當中的一種理論設定,只具有語義學的作用,并不具有對絕對真理整體的解釋作用。同時,絕對真理理論同意義理論之間的關系,也在上述問題的澄清過程中得到闡釋。戴維森將這種形式的絕對真理理論自身稱作一種意義理論。絕對真理概念的建立在戴維森意義理論當中發(fā)揮著對于語言意義的絕對建構作用。戴維森的語言哲學體系當中,絕對真理概念是唯一的核心和唯一的前分析概念。這決定了他堅定的實在論立場。
關鍵詞:意義理論;絕對真理;指稱
中圖分類號:N031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5-6378(2018)02-0062-06
DOI:10.3969/j.issn.1005-6378.2018.02.009
自哲學研究的關注點開始轉向語言以來,實在論與反實在論之爭逐漸成為了當代哲學的理論熱點。其背后的根源問題則是對于意義理論如何建構的爭議。戴維森在實在論的陣營當中,以其細致、深入的語言分析和嚴謹精密的理論建構著稱,將他的真之理論與意義理論思想融匯成一個統(tǒng)一的具有深遠影響的實在論體系。
一、意義理論的二難選擇:指稱理論與整體論
戴維森指出,在意義理論和真理理論的研究領域中存在著一個難以消除的理論困境,就是對于指稱的解釋。他說:“有充分的理由假定,無法用更充分的詞項或從行為角度對指稱做出解釋或進行分析。” [1]215雖然對于指稱的解釋源自于意義理論本身的要求,很難規(guī)避,但是戴維森認為,可以說明這種要求是不可能得到滿足的。同時,一種新的意義理論研究路徑逐漸興起,即整體論路徑。整體論路徑避開了指稱問題的困擾,卻帶來了新的理論困境。
(一)指稱理論及其對于意義理論的理論價值
意義理論是語言哲學領域中的基本問題,它關系到對于語言活動以及其最基本形式的解釋。一直以來指稱概念都是其中的一個重要理論要點。戴維森說:“我們可以把指稱看作是專名與它們所命名的東西之間、復合單稱詞項與它們所指謂的東西之間以及在謂詞與它們對之適用的那些實體之間的一種關系?!盵2]259需要指出的是,戴維森所直接批評的這種意義理論模式有別于弗雷格最初的提法。“弗雷格對
指稱的看法與羅素等人還是有很大不同的, 而且正是由于這種不同, 達米特認為, 羅素等人其實并沒有真正繼承弗雷格的思想, 或者說, 后來的語言哲學家們對弗雷格的理解更多的是誤解。”[3]10所以,這里戴維森對指稱理論的批評并非直接針對弗雷格,針對的是誤解了他的繼承者們所引領的分析哲學思潮中意義理論的研究傳統(tǒng)。
由于語言轉向以來,哲學家們普遍認識到語言是世界存在的基礎,這樣意義理論的問題就關系到對于一切哲學問題的解釋,或者說關系到一切問題的解釋。因此,在意義理論的研究傳統(tǒng)中,戴維森強調它應當被看作是關于解釋語言現(xiàn)象的一個問題類,而不是某種基本模式被確定了的技術術語。在人們的直覺當中,語言是對于現(xiàn)實世界的描述,是世界的呈現(xiàn)方式,戴維森也承認這種直覺上語言現(xiàn)象對于非語言現(xiàn)象的依附關系。對于語言和交流的解釋很有希望借助這種依附關系來完成。語言哲學家們普遍認為,非語言現(xiàn)象不是指處于語言之外存在一個對象世界,而是語言自身對語言描述對象的一種指稱關系的設定。這就使戴維森所說的這種指稱理論的意義理論路徑得以興起并獲得認同,成為自羅素等哲學家以來經典的意義理論研究模式。
在戴維森看來,一種令人滿意的意義理論需要具備以下兩個基本要點:
“(1)一種理論的知識足以令人理解講一種自然語言L的人的話語”[2]259。
“(2)能夠通過求助于不使用語言學概念,至少不使用L中的語句和語詞所特有的語言學概念加以描述的證據(jù)而經驗地運用這種理論”[2]259。
其中,要點(1)來完成對于意義的解釋,是意義理論的根本任務,戴維森說它表明了意義理論所涉及問題的性質,就是表明了這種問題歸屬于意義理論這類問題的范疇。要點(2)是為了論證的合理與可靠。一種理論的建立的前提不能是來自于這種理論的自身的設定,而是來自這種理論的元理論,以避免理論基礎的循環(huán)論證。
“人們很難理解一種不闡明指稱概念、不讓這種概念發(fā)揮主要作用的意義理論何以可能”[1]215。戴維森認為,指稱概念在傳統(tǒng)意義理論當中具有重要地位是由于兩個主要的原因:
第一,指稱概念在上述的意義理論要點(1)中發(fā)揮著不可替代作用。確切地說,一種意義理論所要完成的基本問題,即戴維森所說的“如何以有限的語詞的意義生成無限語句意義”的問題,在傳統(tǒng)的認識上必須要依賴指稱概念這一路徑才有希望完成。不然的話,人們難以想象其它的方法能夠使語詞的意義在組合原則之下構成句子的意義。正如戴維森所強調的絕對真理理論,有希望憑借對真的解析來開拓意義理論新思路,卻并不能清晰地闡明謂詞和名稱這些基本詞匯的語義特征。這就使戴維森在完善塔爾斯基的真之理論之后,渴望以構建絕對真理來尋求意義理論路徑的想法遇到了阻礙。一直以來,語言哲學家憑借著指稱在語詞意義問題上發(fā)揮基本作用的直覺,不斷嘗試完成一種指稱的意義理論。雖然在戴維森看來,所有這樣的努力最終都以令人失望的理論告終,但是語詞意義問題對于指稱概念的依賴,使這種意義理論一直成為眾多語言哲學家在意義理論的領域中難以真正繞開的理論要素。
第二,不依賴指稱概念,很難建構真理理論?!盁o論一種意義理論包括其它什么內容,它都必須包括對真理作出解釋,即陳述語言中的任意一個語句的成真條件”[2]259。戴維森認為,同句子的意義須符合組合性原則一樣,句子的真也必須將句子部分對整個句子為真如何影響和決定進行徹底澄清。一種真理理論決不能僅對簡單句進行分析,然后向其余的語句指派真理。對于所有的語句,無論有多么復雜,戴維森強調:“必須把語句分析構成部分,包括謂詞、名稱、聯(lián)結詞、量子、函子等,并表明每個語句的真值是如何從這些構成部分的特征和這些構成部分在語句中的組成所表現(xiàn)的特征中推導出來的……”[1]216
在指稱的真理理論當中,“蘇格拉底飛翔”的真之條件就是“蘇格拉底”指稱的對象是下屬于飛翔概念的對象之一?;蛘f,“蘇格拉底”指稱的對象處于飛翔概念之下。這一理論源自弗雷格。雖然在戴維森看來,它并沒有對這些基本詞匯的語義特征作出語言意義上的解釋,但卻對語詞如何為句子提供真之條件進行了說明。所運用的方法就是建立基本詞匯語義特征之函項,以函項所發(fā)揮的效用來說明每個語句的真之條件。
(二)整體論:一種建構真理論、意義理論的新思路
與上述解釋真之條件的理論相對,另外一種有望解釋真理的方法是戴維森一直以來秉持的基于塔爾斯基的真概念的絕對真理理論。由于它是從一種語言當中全部真語句的整體角度去把握真,并且也是以語言語境的整體去建構和解釋語言的意義,因此被稱為整體論研究路徑。戴維森以此區(qū)別于傳統(tǒng)指稱理論路徑,而將這種傳統(tǒng)的由語詞到句子的思路也稱作“堆積木式”[2]264的意義理論路徑。
戴維森首先簡要區(qū)分了真理理論與絕對真理理論。自人類文明以來,在對于“真”的研究傳統(tǒng)當中,無論以何種理論、對真下怎樣的定義,這些對真的描述都不是絕對意義上的真理定義。在戴維森看來:“那些真理是相對于一種解釋、一個模型、一個可能世界或一個論域的真理理論。”[1]216因為,不論對“真”下任何形式的定義,必然引入對真概念進行描述的其它概念,如指稱概念等。這就必然涉及對這些概念解釋的理論。因此真理論就成了建立在這些解釋理論的基礎上,相對于這種理論的真理論。所以,戴維森說:“在我描述的那種真理理論中,不對真理謂詞下定義,而必須視之為一個初始表達式?!盵1]216
在戴維森看來,他借助塔爾斯基的真理論,找到了一種可以不依賴或者說不相對于指稱理論的解釋真的方法。正因為這種絕對真理理論并非像傳統(tǒng)意義理論基于指稱概念來解釋真,所以它的解釋真的方式就是整體論的或者說是遞歸的。而整體論或者說遞歸方法本身又是在依據(jù)什么進行建構呢?正如戴維森所說,依據(jù)的是一個自洽的初始表達式,就是T-語句。根據(jù)這種語句,戴維森能夠將一種語言當中的每一個語句成真的充要條件進行表示。這樣戴維森在整體論的視角下,使每一個語句作為一個T-語句定理從這種絕對真理理論當中被推演出來。這個過程沒有借助指稱概念,也無需對這一概念作出說明。
這樣的真理理論使戴維森意義理論逐漸獲得其形成的理論前提。“一種意義理論無論包括其它什么內容,它都必須對真理作出解釋”[2]259。那么意義理論可不可以首先對真理進行解釋再用真理去解釋指稱呢?這是不是就能避免首先對指稱進行解釋呢?絕對真理理論是否能夠取代指稱在意義理論中的理論地位呢?戴維森意義理論正是回答了這些問題。他正是發(fā)現(xiàn)并高度重視了真在意義理論當中的這種核心地位,進而大膽地構建真之條件意義理論,使其成為有望能取代傳統(tǒng)指稱概念意義理論的新思路。同整體論真之理論一樣,不依賴指稱來解釋語言意義,必須使語言意義處于語言語境整體。并必須說明:脫離一種語言或是一個語境,無論是語詞還是語句都是沒有意義的。戴維森憑借著語言完全依附于語境整體的信念,試圖對意義理論的這種徹底的整體性進行說明。這樣的真之條件意義理論的構建,使無指稱的意義理論成為可能,同時也形成了戴維森的無指稱的實在論觀點。
(三)指稱悖論:意義理論探尋路徑的二難選擇
在徹底倒向無指稱的實在論之前,戴維森首先對人們在指稱問題上的困境進行了分析。由指稱理論建構意義理論的困境在于:“無法用更初始的詞項或從行為角度對意義作出解釋或進行分析?!盵1]215在上面談到的戴維森認為令人滿意的意義理論所須滿足的兩個要點當中,對第二個要點的不可滿足正是指稱理論的癥結所在。正如在戴維森批評傳統(tǒng)的真之符合論時對“事實”這一語詞不可澄清進行的說明,事實即是“為真”。除此之外無法對其進行解釋,我們也很難進一步言說專名指稱的對象或是概念詞指稱的實體。在不使用語言學概念的元理論中,這種指稱的關系是不可進行分析的。對此從羅素到奎因等語言哲學家所有的嘗試都不盡如人意。
同時,戴維森承認,放棄指稱理論存在著看似與指稱理論本身同樣大的困難。這些困難出現(xiàn)在這種意義理論對真理以及語義特征做出解釋的過程當中。
在語詞的語義特征當中這種困難是不言而喻的?!叭藗冸y以明白不闡明指稱概念、不讓這個概念發(fā)揮作用的意義理論如何有成功的希望”[1]215。同時,一種不依賴指稱的意義理論又必然要對指稱進行解釋。所以,戴維森也并非將指稱概念批評得一無是處,以至于需要完全清除,而是對它進行了限制,把它限制在語言系統(tǒng)之內。再由意義理論對它進行解釋。前后的區(qū)別在于,指稱概念不再提供支撐意義理論的證據(jù)。
在絕對真理理論當中,滿足概念得不到像指稱理論中的說明。這樣一來,T-語句所提供的真之條件則并未使成真得到滿足概念上的解釋。如果對之進行進一步的解釋或分析,在戴維森看來這樣的嘗試便是巨大的困境。
其實,早在現(xiàn)代邏輯創(chuàng)立之初弗雷格意義理論就已深入闡釋了這個問題,并把指稱難以澄清的問題進行了擱置。弗雷格對于指稱問題的處理是引入涵義概念。在弗雷格那里,沒有將指稱作為一種語言與其描述的事物之間的關系,而是將語言哲學中涉及到的對象、概念、真值作為一個理論層面合稱為意謂層面。所以戴維森所提到的語言學家們所認為的“專名指稱的對象、概念詞指稱的實體”實際上都屬于這個層面。而對于指稱關系的徹底澄清則被限定在語言的涵義層面之中,即這些語詞的內涵。實際上,弗雷格把指稱關系看成通過語言的涵義對其意謂的一種限定,即我們是憑借語言的涵義來標明它的意謂的。這便是弗雷格對于所謂指稱關系的解釋,在達米特看來它已經成為后人很少達到的高度。
這里確實給出了對于指稱的一種解釋,對此所基于的概念便是“涵義”,然而對于“涵義”的解釋弗雷格則并未進行詳細深入。弗雷格不關心這個問題,他關心的是關于語言與意謂的一種被稱作現(xiàn)代邏輯的理論建構。弗雷格說:“我稱為對象的東西, 只有與概念和關系聯(lián)系起來才能得到更確切的討論。”[5]216從這一點也可以看出弗雷格更加注重對象、概念與真之間的邏輯關系。語言的涵義在弗雷格看來是難以直接澄清的。涵義的澄清必須建立在首先構建現(xiàn)代邏輯的基礎上。近一個世紀之后,戴維森正是站在了這種現(xiàn)代邏輯的立場之上,對所謂涵義問題進行探討。戴維森意義理論就是試圖深入這個弗雷格所謂的涵義領域。他探討如何理解語言以及語詞意義何以生成語句意義的意義理論表明了這一研究方向;他的整體論方法與真之條件理論正是這一方向上的大膽嘗試和強有力的論斷。由此來看,這一脈絡就顯得清晰了。指稱問題是弗雷格意義理論的后續(xù)問題,戴維森正是這一問題的繼承者之一。
二、無指稱的實在——為整體論意義理論路徑的辯護
為了擺脫指稱問題的理論困境,以及為整體論路徑進行辯護,戴維森系統(tǒng)闡釋了他的理由。大致分成以下幾個層面:
(一)區(qū)別真理內部的解釋與關于真理理論的解釋
在戴維森的絕對真理理論中,塔爾斯基式的真理理論沒有對前分析的真理概念進行解釋,也沒有對前分析的指稱概念作出分析。即滿足、指稱概念并沒有參與對絕對真理的解釋。或者說絕對真理不但不需要二者參與,而且排斥它們。絕對真理不需要任何前分析概念對其進行解釋?!八淦淞恐皇菍δ撤N帶有確定初始詞匯的語言給出了真理概念的外延”[1]221。與此同時,這種絕對真理理論在經驗層面發(fā)揮具體作用時,又需要根據(jù)個別語句的語義結構來解釋這些語句的真實性。為了走出這種關于指稱的兩難困境,戴維森提出了對真理內部的解釋與關于真理理論的解釋進行區(qū)別,使指稱概念和滿足概念得到了絕對真理理論的解釋和建構,使這一問題走向明朗化。
戴維森指出:“具體到一個語句的成真條件,是由訴諸所設定的結構以及像滿足或指稱這樣的語義概念來確定的。但是,當要對作為一個整體的真理理論做出解釋時,必須與人的目標和活動聯(lián)系在一起的正是被應用于閉語句的真理概念?!盵2]266前者是在真理理論內部對句子為真進行的探討,以及對個別語句的意義進行的探討。這需要對指稱等概念進行理論設定和歸約,這都是絕對真理在整體論基礎上通過經驗分析和形式限制來完成的。后者則是對真本身的探討,就是對絕對真理概念的探討。在戴維森那里,絕對真理只作為解釋者出現(xiàn),而不作為真正意義上的被解釋者。
“在語言哲學中, 占有統(tǒng)治地位的指稱觀念與純粹語義學的指稱觀念是對立的”[4]16。戴維森正是堅持了后一種對指稱問題的看法。他認為:“指稱、滿足概念、語詞和語詞的意義則是完成真理理論的一種設定?!盵1]222包括意義理論在內,所有的理解活動、語言的解釋與交流的實現(xiàn),在戴維森看來都是在完成真理概念的建立。絕對真理理論既是一種真理理論,也是一種意義理論。即絕對真理理論本身就能夠作為一種令人滿意的意義理論對交流做出解釋。為了實現(xiàn)這樣的解釋,戴維森并未將指稱或是滿足進行徹底的消除,使之完全不參與語義學,而是將指稱、滿足等概念進行應用范圍與理論地位上的限定。得到限定之后的指稱概念便可以得到絕對真理理論的解釋和澄清。包括戴維森所提出的建立在T語句基礎上的滿足概念的“真之符合論”也在這一層面上得到說明。這一點體現(xiàn)了戴維森真理論的前后一貫性。
真理內部解釋與關于真理理論的解釋正是表征了當代語言哲學的兩大核心問題,即意義理論和真理理論。戴維森以后者作為前者的基礎,以真理概念作為唯一的前分析概念,推演出戴維森語言哲學的整體構架。對此,他分別就絕對真理概念和這種意義理論如何可能作出了論證和說明。
(二)對絕對真理的經驗解釋
戴維森認為對一種絕對真理提出經驗解釋的要求是:“把這種真理理論與使用并不特定于所涉及的那種語言或術語所描述的行為和態(tài)度相聯(lián)系。”[1]222原因在于:“這種真理理論預設一個前分析的一般性真理概念?!盵2]268所謂前分析就是沒有更加先在的概念對其進行解釋。在這種情況下,必須將其與全部具體的經驗語句、語境和言語行為相聯(lián)系,來獲取這種絕對真理概念的絕對地位的支持和說明,或者說一種解釋。
塔爾斯基的真理理論中的T-語句恰恰為戴維森提供了建立這種聯(lián)系的條件。它與任何對象語言中的全部語句相聯(lián)系,并且先驗地為真。既然所有的T-語句都先驗地為真,那么真理論當中約定T的形式條件就獲得了先驗地證明,并且每個語句的真之條件也因此得到了推衍。所以戴維森說:“一種可從中推衍出這些T語句的真理理論便會滿足約定T的形式條件,并且會對每一個語句提供真值條件。”[1]222
例如以下例子:
“蘇格拉底正在飛翔”在史密斯的語言中,在t時刻是真的,當且僅當蘇格拉底在t時刻正在飛翔。
戴維森認為:在史密斯的語言中,我們能夠用不造成循環(huán)論證的術語來描述“蘇格拉底正在飛翔”這個語句,這是一項顯而易見的能力。而在所有這種描述的過程中滿足或指稱這樣的概念得到了遞歸處理。正是這一過程,真理理論使?jié)M足等語義學概念得到建立。從言語行為的角度去看史密斯與“蘇格拉底正在飛翔”之間的關系,也在這一過程得到了一定程度的說明。
戴維森反復強調了滿足、指稱這樣的概念,甚至是語句的邏輯形式以及像名詞、謂詞、聯(lián)結詞、量詞這樣的全部語詞工具,這些內容必須都看作是絕對真理基礎之上的一種理論構造。不能夠用它們來直接對真理理論經驗化做出解釋,相反它們都是在這種經驗化過程當中獲得建立的。
戴維森說:“無論什么樣的證據(jù)都不能以事先把這種證據(jù)與任何一種語言相聯(lián)系的術語來描述,這表明我們所訴諸的真理概念具有這種理論不可能希望對之做出解釋的一般性。”[2]268這種真理論最初所設定的形式,就已經決定了它不可能在經驗中獲得非語義術語所下的定義。并且,從言語行為角度進行描述也不能獲得完全解釋。戴維森所強調的是,這種絕對真理理論已經確實地與經驗的證據(jù)聯(lián)系在一起。用指稱、滿足來解釋真的真理理論則無法與這種經驗的證據(jù)相聯(lián)系。
(三)絕對真理理論對交流的解釋——一種意義理論解釋
戴維森真理理論本身就是一種可以對語言意義進行解釋的意義理論,這種意義理論更加不需要指稱概念的參與。戴維森最知名的理論成就是他的意義理論——戴維森真之條件意義理論。這種意義理論是以塔爾斯基真理理論為內核的,或者說它本身就是一種絕對真理理論的一個理論延伸。這一觀點在戴維森中后期的著述中越發(fā)凸顯出來。在對語言意義的討論過程中,指稱等概念也是由真理理論所設定。與真理概念不同的是,指稱概念受到了更多的限制。因為在真理理論當中,戴維森認識到,對于經驗當中的為真的解釋,需要對“相符合的直覺”進行說明,這就需要借助滿足概念。而語言的意義則可以直接借助真之條件直接進行整體論式的搭建。所以,戴維森根據(jù)這種理論上的需求,或是說絕對真理概念建立的需求,將指稱等概念在意義理論中的作用繼續(xù)降低甚至于完全清除。
這時,這種無指稱的意義理論是否能夠被稱為一種令人滿意的意義理論呢?戴維森基于以下兩點理由對此問題進行了探討。
1.對真理理論知識的掌握正是對語言解釋所需要的知識的掌握。對這一問題的理解的關鍵點是真之條件在意義理論中的作用。對真理理論知識的掌握就可以理解成對一種語言所有語句的真之條件的掌握。在戴維森看來知曉了一個語句的真之條件正是對這一語句意義的建立。在徹底解釋當中,戴維森要求一個句子的真之條件能夠被這種真理理論唯一地提出。對這種真理論的掌握同時就是掌握了一種徹底解釋的方法。戴維森認為這是一種最理想的狀態(tài)。
2.意義是可接受的不同真理理論之間的不變因子。作為上述理想狀態(tài)的變通方式,即使是不考慮能夠得到這種唯一的真之條件給定方式,不同的真理理論也會在給定的眾多真之條件當中確定出不變因子。在這樣的情況下,戴維森說:“一種真理理論把握住了每個語句的本質作用?!盵2]269對于一個句子的理解,正如人們根據(jù)不同的測量理論對同一對象的溫度進行的測定,存在華氏溫度、攝氏溫度等不同記述方法。它們憑借不同的形式限制,形成不同的指派范型,最終反映出對于同一測量物的不同結果。其中每一結果都是對此溫度的正確測量,因為這些測量之間存在著相互轉化的線性關系。而它們所反映的結果之間一致性的這種相互聯(lián)系和轉化,決定了不同的測量理論存在著不變因子。因此,戴維森說:“通過給一個語句在構成語言的語句范型中指派一個語義位置,便給出了這個語句的意義,或說對它作出了解釋?!盵2]270
對于指稱問題,戴維森用絕對真理理論給出了他關于這一問題的看法。絕對真理對前分析的真理概念的預設以及它在意義理論中的核心作用,都決定了戴維森堅定的實在論立場。因為這種形式的真理論和意義理論,已經在真理之于經驗世界的關系當中,將二值的語句真值情況進行了前分析的認定。這樣,真理概念的建構成為了戴維森語言哲學當中一切信念與意義的基礎。這種以真理概念作為一切事物尺度的理論,將戴維森意義理論和真理理論進行了形式與功能上的統(tǒng)一。這使戴維森意義理論和真理理論為當代實在論陣營提供了強大的理論支持和重要的影響力。
[參 考 文 獻]
[1]DONALD DAVIDSON.Inquiries into Truth and Interpretation[M].Oxford University Press,1984.
[2]唐納德·戴維森.對真理與解釋的探究[M].牟博,江怡,譯.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7.
[3]江怡.什么是形而上學指稱——與葉闖教授商榷[J].學術月刊,2011(1):10.
[4]葉闖.語言哲學傳統(tǒng)與形而上學指稱觀念——答江怡教授的質疑[J].學術月刊,2011(1):16.
[5]FREGE.Sense and Reference[J].The Philosophical Review,1948(3):216.
Davidsons Non-referential Realism Based on Truth and Meaning
MU Qing
(College of Political Science and Law, Hebei University, Baoding, Hebei 071002, China)
Abstract: Davidson believes that the traditional theory of meaning and the theory of truth take the concept of reference as the theoretical basis, and there are some theoretical defects which are difficult to be deeply analyzed. At the same time, the holistic approach, also has difficulties in constructing the meaning theory and the truth theory. In order to solve these difficulties and make the theory of meaning and the theory of truth be more clearly explained, Davidson weighed and compared these points of view. Finally, he regards absolute truth as the basis of the pre-analysis concept of reference, satisfaction and other concepts. He strictly limits the semantics of reference and satisfaction, and forms a feasible holism theory of truth and meaning. At this point, the reference concept and the concept of satisfaction are only a theoretical setting in the theory of absolute truth, and have only the function of semantics, and they do not have the explanatory function of the whole of absolute truth. At the same time, the relation between the theory of absolute truth and the theory of meaning is also explained in the clarification of the above problems. Davidson calls this theory of absolute truth itself a theory of meaning. The establishment of the concept of absolute truth plays an absolute role in the construction of linguistic meaning in Davidsons meaning theory. In Davidsons philosophy of language, the concept of absolute truth is the only core and the only pre analytic concept. This determined his firm stand of realism.
Key words: theory of meaning; absolute truth; referenc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