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穎
初中時,我的學習成績總是在班級倒數三名里,每科成績都很差,只有語文讓我特別自豪——確切地說,是作文。語文老師總愛把我的作文當成范文念給同學們聽,哪怕是檢討書,都能得到滿意和贊許的眼神。這是我得到過的與學習相關的不多的喜悅,像星光一樣散亂微弱,我卻將它當成驕陽。
就在這個時候,我迎來了人生中第一場暴擊。
初三上學期,學校要舉行一場作文大賽。因為有過幾次作文被當成年級范文的經歷,我理所當然地以為,這場比賽,就是為我設的一個擂臺。
碰巧語文老師出差了,班主任對此事并不重視。直到比賽前一天,他才在班會上輕描淡寫地說了這件事,然后叫了幾個人的名字,讓他們第二天到學校禮堂去參加作文比賽。
那幾個同學的成績都很好,但論作文沒一個能令我服氣的。我像一個滿以為能穩(wěn)得冠軍卻連入圍資格都沒得到的選手,悻悻然有一種強烈的受挫感,心里只有三個字:不公平!
在羞憤與不平中,我度過了煎熬的兩天,不僅要忍受自己內心的不平與不服,還要承受同學們動機不明的問詢和安慰。這個時候,所有的關切在我眼中都是那么不懷好意。
作文比賽如期舉行,上百個從全校選出的作文達人在學校大禮堂里參加比賽。我在禮堂對面的籃球架和花臺之間晃悠著,看著遠處由喧嘩到安靜的賽場,盡量裝得若無其事。而我的內心充滿了憤怒,總覺得此時此刻,天下所有的不平,都實實地砸在我弱小的肩上。
那晚,我心緒難平,忍不住點燃了心愛的作文書,任風將它們吹成一只只憤怒的火鳥,險些惹出一場火災。媽媽看出我的反常,追問了半天,我道出原委,并且咬牙切齒地發(fā)誓,從此再也不寫作文了,反正也不受待見。
媽媽笑了笑,說:“世界上有兩種人,一種是別人瞧不起他,他就破罐子破摔地干蠢事,讓人更瞧不起;另一種人則是,你瞧不起我,我偏不讓你說中,我偏要活成與你的誤解相反的樣子。這就是蠢人和聰明人的區(qū)別。你今天的表現,很像前者……”
這段話,流入了我心里,生根發(fā)芽,成為了我的人生觀。在此后的時光中,每當我遇到此類事情,這些話就會閃現于我的腦海。
那天,我沒繼續(xù)燒書,也沒放棄作文,而是憑記憶把禮堂黑板上的作文題目寫下來,卡著時間,認真地寫出一篇。星期一交給語文老師,請她斧正。她正在為本班競賽顆粒無收而大為光火,一看我的作文,更是喜怒交加,她摸摸我的頭以示安慰和鼓勵。于我而言,這比得了獎還開心。
事后回想,班主任作為一個數學老師,對學生的作文水平不了解是很正常的事。我的被忽視,并不是刻意而為的不公平和被歧視,而是因為自己沒有優(yōu)秀到不容忽視的地步。要想不被忽視,最重要的是把成績提上去。
那段時間,我比任何時候都努力,稍有松懈,就會想起那場作文比賽和媽媽的那段話。那學期,我取得了歷史性的進步,從53名上升到第17名。
(蘭之幽摘自《讀者·校園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