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克琦

劉一明（1734-1821）在《會心外集·女丹法》中論述：“大道不分男與女，陰陽五行都一般。只有下手真口訣，彼此運(yùn)用隔天淵。太陽煉氣男子理，太陰煉形女蹄筌。女子更比男子易，三年五載便成仙。吾今若不說破竅，教人何處上法船。起手先把赤龍斬，斬?cái)喑帻垱]災(zāi)騫。天壬地癸相見面，海底陰氣上下旋。三尸六賊要盜寶，七情五蘊(yùn)反丹田。提起莫耶鋒芒劍，要在污泥種出蓮。奪來造化真一氣，收拾精神上下弦。濁血化歸無有地，兩乳縮胸卦倒顛。雖然女像男子體，基址堅(jiān)固沒變遷。從此直入陽關(guān)道，選擇靈地了大還。太虛空里立鼎器，乾坤合處煉真鉛?！盵1]劉一明所主張的則是在女丹完成玉液后，重安爐鼎，在“太虛空里立鼎器，乾坤合處煉真鉛”，采取虛空中天元真鉛大藥，以身內(nèi)陰陽上接虛空陰陽，清凈修持，完成七返九還金液大丹。

清末民國間體真山人汪東亭（1839—1917）及海印子徐頌堯承大江西派之法脈，倡導(dǎo)“超等天元丹法”，主張丹道功夫從“身外虛空”下手，以“心息相依，神定虛空”為基本法訣，認(rèn)為西派“心息相依”丹訣同樣適合于女性修士，與乾道男性丹法完全相同，僅在丹道修煉中所產(chǎn)生的生理反應(yīng)略有不同而已，并且反對乳溪按摩等后天執(zhí)形的丹法。

徐頌堯在《天樂集·卷六·玄修抉微·太陰與太陽》》中闡述：“劉悟元《女丹訣》云：‘太陽煉氣男子理，太陰煉形女筌蹄。師嘗謂此兩句，辟破千古疑竇，有功女丹訣不少。古來每以男子是煉氣，女子是煉形，起首不同，遂致旁門外道，引以為口實(shí)，別創(chuàng)太陽煉氣法，與太陰煉形法。豈知此乃指后天而言，先天大道，男女下手，固無分別也。師曰：所謂太陽煉氣者，心息在外面相依，心即空。心空則心火自降，下面坎水即化氣上升，坎離既濟(jì)之謂也。猶如日光下照，海水即化氣上升。太陽煉氣，亦不過一個(gè)理而已矣。至‘太陰煉形一語，因日居離位翻為女，內(nèi)陰而外陽。內(nèi)陰是真，外陽是假。總之，太陰即心之喻也；形者，身也。古謂之形神，又曰身心，總不出‘陰陽二字。身者，氣也。以心煉氣，實(shí)際即是心息相依，與上句相同，不過文字不同而已。悟元子看透此理，故曰‘是筌蹄。筌蹄者，非真有其事也，而有此象也。一言道破，非得真?zhèn)髡卟荒芤?。以上汪師剖示，極為精確。丹法全重身外虛空行持，男女實(shí)無有別。第因后天生理不同，故色身效驗(yàn)，隨之而異。如靜中陽生，男子系外陽舉動，女子系兩乳挺硬。筑基功成，男子精關(guān)自閉，外陽縮如童孩；女子則經(jīng)期斷絕，兩乳縮胸是也。若論定忘功夫，男女無別也。”

汪東亭在《女丹訣》也講：“夫性命之學(xué)，男女皆同，并無分別……凡初入門，最要緊第一著，亦不外乎煉己。務(wù)要知煉己，則是心息相依。相依者，心依于息，息亦依于心也。但其中最重一‘和字……究到實(shí)際，總是神不離氣，氣不離神，則是心不離息，息不離心也。夫神者，性也。氣者，命也……必要知兩者，合一方成造化。蓋兩者合一，則是兩儀復(fù)還一太極。此之謂性命雙修也。性命雙修，只是教人心息相依，不可須臾離也……每日下功，務(wù)要將心抱住息，將息抱住心，片刻之久，一到均勻，自然大定，直入于窈窈冥冥，恍恍惚惚，無天無地，忘物忘形……以上煉己筑基，采取先天大藥，男女修煉，無不皆同。故曰：‘大道不分男與女，陰陽五行總一般……蓋必要煉己純熟，方有主宰。又必要日日盜天地之陽，時(shí)時(shí)薰蒸沐浴，方有效驗(yàn)?；蛞欢拢蛉脑?，日數(shù)多少，此在學(xué)人用工深淺耳?；蛴谡泄r(shí)，自覺竅中有炁突出，分開兩路，直沖兩乳，貫到乳頭挺硬，丹經(jīng)所謂藥產(chǎn)之活子時(shí)也……自此以后，工夫又與男子同也。”

西派丹法最核心口訣就是“心息相依，神定虛空”。人體是一部卷舒自如的活機(jī)器，按動開關(guān)就可以運(yùn)轉(zhuǎn)起來，所以下手一竅無人談及。西派丹法的“開關(guān)”在于何處？李涵虛《修行人，上等的，要從無中生有下手》云：“我家丹法出瀛洲，提個(gè)虛無便起頭。不怕全然無影響，要從無里問根由?！痹凇妒招姆}詞》中所謂：“不分善惡與賢愚，總要收心坐虛無。入得杳冥方見道，最初一著好功夫。”自始至終以“虛空一竅”為“玄關(guān)”、為“玄牝”、為妙用，又被標(biāo)之為“中”。

李涵虛在《道竅談》中講：“中境妙自養(yǎng)己凝神，入室還丹，以至脫胎神化，無不在是。故初入道者，即要識得這中，乃有登進(jìn)之路?！盵2]張紫陽在《金丹四百自序》中也說：“能知此一竅，則冬至在此矣、藥物在此矣、火候亦在此矣、沐浴亦在此矣、結(jié)丹亦在此矣、脫體亦在此矣?！?/p>

李涵虛又謂：“丹家于虛無境內(nèi)養(yǎng)出根荄，先天后天皆自無中生有?！盵3]“我勸人先在虛空中團(tuán)煉，靜之又靜，定之又定，無人無我，無無亦無，自然入得杳冥，不交媾而自能交媾，從至陰中生出至陽矣?！盵4]“行之容易得之難，除了虛空不造丹。舉世若求安鼎處，個(gè)中境界比天寬。好之容易樂之難，除了虛空不造丹。舉世若尋生藥處，壺中原是列仙壇。得之容易守之難，除了虛空不結(jié)丹。舉世若尋立命處，起頭煞尾一團(tuán)團(tuán)。”[5]

元·李道純《中和集》謂之：“亙古亙今超越者，悉由虛里做工夫……道體虛空妙莫窮，乾坤虛運(yùn)氣圓融，陰陽造化虛推蕩，人若潛虛盡變通。還丹妙在虛無谷，下手致虛守靜篤，虛極又虛元?dú)饽o中又靜陽來復(fù)。虛心實(shí)腹道之基，不昧虛靈采藥時(shí)，虛己應(yīng)機(jī)真日用，太虛同體丈夫兒。采鉛虛靜無作為，進(jìn)火以虛為橐籥，抽添加減總出虛，粉碎虛空成大覺。”

李涵虛在《無根樹注解》中又說：“人身百脈皆生于氣，氣生于虛無之境，故曰無根。丹家于虛無境內(nèi)養(yǎng)出根荄，先天后天，皆自無中生有，是無根乃有根之原也。煉后天者，須要入無求有，然后以有投無；煉先天者，又要以有入無，然后自無返有。修煉根因，如是而已?！庇衷唬骸胺蚧ㄉ跇洌瑯渖诟?，根生于無，是無根卻有根也。無根之根，即生天、生地、生人之根，此根乃虛無一竅，故稱為三才竅。此竅為交精之所，故曰‘三才竅，二五精。二五者，天五為一五，地十又一五，二五即二土也，二土合而刀圭成焉。泥丸云：玄關(guān)一竅無人識，此是刀圭甚奇絕……大修行人，于此虛無一竅，知其為交媾之所，必能使先天一氣自虛無中來，交之為用大矣哉！”

[1]《藏外道書》第8冊，691頁。

[2]李涵虛《道竅談·第二十四章·中字直指》。

[3]李涵虛《無根樹詞注解》。

[4]李涵虛《收心法雜談》。

[5]李涵虛《虛空吟三首》。

（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