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霄羽 吳志杰

一、新聞切入：紐約公共圖書館收購著名作家詹姆斯·鮑德溫檔案[1]

《紐約時報》2017年4月12日報道，紐約公共圖書館下屬的尚博格黑人文化研究中心收購了美國著名黑人作家、散文家、戲劇家和社會評論家詹姆斯·鮑德溫的檔案。詹姆斯·鮑德溫作為在二戰(zhàn)后美國黑人文學發(fā)展進程中承上啟下的重要人物，被美國民眾視為“必不可少”的作家。其小說《向蒼天呼吁》與作家理查德·賴特的小說《土生子》和拉爾夫·艾里森的小說《看不見的人》并列為20世紀四五十年代美國黑人文學作品的典范。本次中心收購的70箱材料中包括詹姆斯·鮑德溫的手稿、信件、私人物品以及音像檔案等，能夠大致反映其整個創(chuàng)作生涯的文風變化以及各個時期的生活狀況。據中心主任凱文·楊（Kevin Young）表示，本次收購不僅對于研究詹姆斯·鮑德溫作為作家和公眾事務積極發(fā)聲者的身份和經歷具有重要意義，而且有助于中心成為研究鮑德溫的權威機構。

為尊重鮑德溫家人的要求，中心將鮑德溫與摯友的多封往來信件設置了20年的保密期限。在4月17日至21日，中心將挑選其中部分檔案向公眾舉辦題為《已知物的證據：詹姆斯·鮑德溫的精選檔案》（The Evidence of Things Seen： Selections rom the James Baldwin Papers）的展覽。展覽結束后，紐約公共圖書館將對鮑德溫檔案進行數字化保存處理，以便今后提供更多服務。

二、新聞分析：圖書館跨界緣因“資源為王”

紐約公共圖書館是美國最大的公共圖書館，成立于1895年，下設92個分館和4個研究中心；館藏資料超過5000萬件，包括圖書、期刊、手稿、地圖、圖片、音視頻資料等。其使命是致力于廣泛收集和保存與紐約歷史文化相關的材料，向公眾提供數字化展覽與服務，并努力成為提供知識的全民教育中心。[2]圖書館下屬的尚博格黑人文化研究中心則被公認為是研究非裔美國人、非洲散居僑民以及非洲歷史文化的權威機構之一，紐約公共圖書館之所以收購對美國黑人文學以及黑人民權運動作出突出貢獻的鮑德溫的檔案，主要原因是基于資源建設的需要。

眾所周知，圖書館、博物館和檔案館都是文化資源的收藏和管理機構。圖書館是以提供閱讀服務為主要目的，收集、整理、保存、研究和傳播文獻信息，向公眾開放的文獻信息機構。[3]博物館是為社會及其發(fā)展服務的、向公眾開放的非營利性常設機構，為教育、研究、欣賞的目的征集、保護、研究、傳播并展出人類及人類環(huán)境的物質及非物質遺產。[4]檔案館則是集中管理檔案的文化事業(yè)機構，負責接收、收集、整理、保管和提供利用檔案。[5]三者各司其職，都是保存社會記憶和文化遺產的文化事業(yè)機構。

當今數字時代已是一個“資源為王”的時代。對于圖書館、博物館和檔案館而言，首先，館藏資源是一切工作的基礎，即使具備先進的管理理念、一流的服務能力和優(yōu)越的庫房設施，如果缺乏充足豐富的館藏資源，所有工作將變成無源之水和無本之木；其次，館藏資源的豐富性決定著用戶的廣泛性，只有具備豐富多樣、富于特色的館藏資源，才能吸引眾多用戶；再次，所有技術只是館藏資源建設和開發(fā)的輔助工具。本來按理說，圖書館、博物館和檔案館在館藏資源建設上各有側重，但基于“資源為王”的現實需求，紐約公共圖書館才會搶在檔案館行動之前，積極收購鮑德溫的檔案。

事實上，紐約公共圖書館收購檔案的做法由來已久。據筆者查詢，僅2017年三四月間，《紐約時報》就報道了三則該圖書館收購檔案的新聞。除上則外，其他兩則新聞分別是2017年3月2日《紐約時報》報道“紐約公共圖書館收購盧·里德檔案”（盧·里德是美國知名搖滾音樂家——筆者注）[6]和2017年4月4日《紐約時報》報道“杰佛瑞芭蕾舞團檔案捐贈給紐約公共圖書館”（杰佛瑞芭蕾舞團是美國一流舞蹈團體——筆者注）。[7]不僅紐約公共圖書館，國外很多公共圖書館也都具有收集檔案的積極意識和普遍做法。例如，2017年4月21日，CBS芝加哥報道“芝加哥公共圖書館將獲得美國最大的非洲裔口述歷史檔案館‘歷史創(chuàng)造者的數字館藏授權”；[8]2017年3月20日，美國國會圖書館獲贈著名攝影家羅伯特·阿德爾曼拍攝的民權運動照片檔案；[9] 2016年11月14日，英國設計圖書館收藏海量的樣品與紡織品檔案。[10]這些新聞均反映出國外圖書館正在爭奪檔案資源。

與圖書館類似，國外博物館以及研究機構也在積極爭奪檔案資源。例如，2017年3月2日，美通社報道美國著名音樂家和詩人鮑勃·迪倫的檔案永久入藏俄克拉荷馬州的塔爾薩大學，這批珍貴的檔案涵蓋鮑勃·迪倫60多年來的6000多件檔案，為研究其音樂、文學和生活提供了第一手材料；[11]《洛杉磯時報》3月29日報道，蓋蒂博物館保存了美國著名建筑大師弗蘭克·蓋里的檔案；[12]英國《獨立報》2016年10月4日報道，馬耳他遺產基金會與美國明尼蘇達州的希爾手稿博物館推出了馬耳他私人檔案數字化項目等。[13]

國外圖書館和博物館積極爭奪檔案資源的普遍現象，表明它們充分樹立了資源為王的意識。遵循這一指導思想，國外圖書館和博物館在資源建設上并未局限于自己的邊界，相反積極進取，借助收購、捐贈等多種方式獲取檔案資源。這種行為充分表現了圖書館、博物館及檔案館之間的跨界?！翱缃纭币辉~在不同的語義環(huán)境下具有不同含義，傳統(tǒng)意義上的邊界，多指地理空間上的邊界。在檔案專業(yè)領域，有學者指出跨界是指不同地區(qū)、不同國家檔案機構間以及檔案工作者團體間的交流與合作，[14]但筆者認為“跨界”是指在文化遺產行業(yè)內，由于圖書館、博物館以及檔案館本身的職能定位和館藏資源的側重點不同，各館之間為了館藏資源建設而產生的跨越資源和職能邊界的行為與現象。以上案例充分表明，在資源為王的指導思想下，圖書館和博物館呈現出越來越頻繁的跨界行為。

三、新聞反思：資源爭奪戰(zhàn)反映檔案館可能存在“失位”危機

紐約公共圖書館收購鮑德溫檔案的典型新聞以及上文列舉的圖書館、博物館跨界爭奪檔案資源的其他新聞，引發(fā)了筆者的反思。盡管在國外，圖書館和博物館收集獲取檔案資源是一種傳統(tǒng)做法，但近兩年眾多圖書館和博物館“頻頻跨界”與檔案館爭奪檔案資源，不正反映了檔案資源大量流失到其他文化遺產機構嗎？從檔案館角度來看，這也說明檔案館可能存在檔案資源收集建設上的“失位”危機。

檔案館本來也是一座與圖書館、博物館并重的“文化資源寶庫”，若不能充分履行收集和保管檔案的職能，在資源建設上出現“失位”現象，既可能導致檔案館館藏資源的損失，也可能危及檔案館的文化職能和地位。近期國外檔案新聞已顯露出檔案館的“失位”危機。典型案例是，2016年美國密歇根州弗林特公共圖書館與知名非營利組織、口述存檔機構Storycorps合作，收集記錄當地居民應對“水危機”事件的個人口述檔案。該圖書館明確提出角色跨界，欲搶先當地檔案館一步充當“當地歷史的記錄者”。[15]可見，圖書館的跨界暴露出檔案館在該事件中的“失位”現象，有可能會失去保存這段原始歷史的機會。因此，檔案館如不能樹立資源為王的指導思想，在資源建設上不能積極作為，很可能失去自身“文化資源寶庫”的定位，存在被取代的風險。

在數字時代，圖書館的積極跨界也反襯了檔案館的失位。新聞顯示，圖書館正在積極參與數字資源的保存、收集與管理。因為電子文件以及網絡信息資源的歸檔主體并不明晰，很多國家的圖書館開始積極跨界，搶奪數字檔案資源的收集和處置權利。例如，澳大利亞國家圖書館1996年領導和發(fā)起的澳大利亞網絡文件資源的保存和利用PANDORA（Preserving and Accessing Networked Documentary Resources of Australia）項目，是世界上最早的網絡歸檔（Web Ar？ chive）項目之一；[16]美國國會圖書館2010年啟動了Twitter存檔項目（The Twitter Archive）；北歐五國即丹麥、挪威、芬蘭、冰島和瑞典的國家圖書館啟動的北歐網頁歸檔（Nordic Web Archive NWA）項目等。[17]這些項目中的歸檔職能均由圖書館及其他機構主導，檔案館雖然也有參與，但不是主導機構。為此，英國檔案與文件協會2017年年會專門設置了分議題“為何圖書館成為社交媒體和網站的主要歸檔承擔機構”，以此來分析和探討其原因。[18]可見，圖書館等機構積極的跨界行為已經引發(fā)檔案界對自身“失位”行為的反思，目的是扭轉檔案館在數字資源歸檔中的被動地位。

四、新聞啟示：檔案館應加強跨界融合，重塑角色

正如前文所述，在資源為王的指導思想下，基于館藏資源建設的需要，圖書館、博物館與檔案館的跨界已然成為現實，而跨界的最終結果則是它們之間的館藏資源以及職能在一定程度上的相互融合。隨著數字時代的發(fā)展，信息技術的更新，這種必然趨勢將帶給檔案館更加嚴峻的挑戰(zhàn)。筆者認為，面對這種情況，檔案館應該正視并尊重跨界融合的現實，像其他文化遺產機構一樣，在扎根自身特色資源的基礎上，積極融入跨界融合的潮流，適度地擴展館藏資源種類和職能邊界。檔案館在跨界融合中應該固守本職，秉承資源為王的指導思想，在變化中尋求突破，重塑自身角色。

（一）文化資源的勇敢爭奪者

紐約公共圖書館憑借其積極跨界收集檔案資源而形成的龐大、多樣的館藏體系及其先進的服務理念和方式，不僅成為了紐約人民的教育中心，而且也成為紐約歷史文化的資源寶庫。這種做法提醒檔案館同仁，隨著人們精神文化需求的增加，利用者將對檔案館提出更多要求和期望。他們不僅希望檔案館滿足自身查詢閱讀檔案的需求，更希望在檔案館獲得“一站式”的文化信息和知識服務。如果檔案館的館藏資源類型較為單一，滿足不了用戶的豐富需求，用戶可能就會轉向圖書館或博物館。因此，借鑒圖書館積極跨界爭奪資源的經驗，檔案館不僅需加強檔案資源的收集建設，更應該大膽跨界，勇敢收集并爭奪圖書、文物、資料等相關文化資源，增加館藏的豐富性，更好地滿足利用者的豐富需求。

（二）文化資源的廣泛收集者

通過廣泛收集文化資源，紐約公共圖書館館藏已經涵蓋“口語與方言”“計算機科學”“同性戀研究”“猶太文獻與文物專題”以及“美國歷史”等100多個不同的主題，能夠反映美國社會生活的方方面面。然而，由于歷史原因，我國檔案館在實際工作中保存的檔案多以黨政機關的文書檔案為主，構建的多是組織機構業(yè)務活動的記憶，能夠反映普通公眾以及弱勢群體的檔案卻為數不多。所以，檔案館應該豐富檔案收集的種類，不僅應以官方機構文件收集為主，更要拓展檔案收集的覆蓋面，追求具有廣泛社會覆蓋面的檔案館藏，為社會構建全面和深入的記憶。

（三）文化資源的多元開發(fā)者

為發(fā)揮館藏資源的價值，促進公眾的了解和利用，紐約公共圖書館一方面積極利用數字化方式提供利用，另一方面依托這些專題館藏定期舉辦展覽和學術研討會，其中非常具有個性化的是，它會依據不同年齡段的讀者及其需求舉辦有針對性的創(chuàng)意活動。紐約公共圖書館這種多元開發(fā)利用館藏的思路帶來的啟示是，檔案館應立足豐富館藏進行多元和深度開發(fā)。國際檔案理事會2014年年會設定主題“檔案與文化產業(yè)”，引起了國內外檔案工作者的廣泛討論，也為檔案館豐富的文化資源開發(fā)提供了新的路徑。例如，美國國家檔案館2015年3月圍繞“探索美國餐飲文化史”主題，依托館藏檔案開發(fā)出餐飲暢銷書、珍貴菜譜、美食畫冊等文化創(chuàng)意產品并向公眾提供了專家講座和巡回展等一系列文化休閑服務，本次創(chuàng)意活動也由此獲得了熱烈的反響。[19]鑒于此，檔案館應該發(fā)揮資源寶庫的優(yōu)勢，積極對已有館藏資源進行多元開發(fā)，除了常規(guī)的展覽之外，還可以將館藏資源與文化產業(yè)相結合，開展豐富有趣的文化創(chuàng)意開發(fā)，提供文化休閑服務。

注釋與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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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Library of Congress Acquires Archive of Civil Rights Movement Photos[EB/OL].[2017-06-02].http：// www.colorlines.com/articles/library-congress-acquiresarchive-civil-rights-movement-photos.

[10]Inside the Design Library， a vast archive of pat？ terns and textiles[EB/OL].[2017- 06- 02].https：//www. creativereview.co.uk/inside- design- library- vast- ar？ chive-patterns-textiles/.

[11]The Bob Dylan Archive To Be Permanently Housed In Tulsa，Oklahoma[EB/OL].[2017-06-02].http：//www.prnewswire.com/news-releases/the-bobdylan-archive-to-be-permanently-housed-in-tulsaoklahoma-300229440.html.

[12]Frank Gehrys archives are headed to the Getty[EB/OL].[2017-06-02].http：//www.latimes.com/enter？ tainment/arts/la- ca- cm- gehry- archives- getty-20170329-story.html.

[13]The Malta Private Archive Digitisation Project goes live[EB/OL].[2017- 06- 02].http：//www.indepen？ dent.com.mt/articles/2016- 10- 04/local- news/TheMalta- Private- Archive- Digitisation- Project- goeslive-6736164691.

[14]王玉玨，劉佳欣.國外檔案館跨界合作模式及啟示[J].檔案學通訊，2017，（02）：91-95.

[15]黃霄羽.國外檔案事業(yè)步入“互聯網+”時代——2016年國際檔案界回眸[J].中國檔案，2017，（02）：72-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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