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北京·丁啟陣

子曰：“賢哉，回也！一簞食，一瓢飲，在陋巷。人不堪其憂，回也不改其樂。賢哉，回也！”——《論語·雍也》

孔孟之道，對中華民族有毒害之弊，亦有滋養(yǎng)之功。其中孔顏之樂，千百年來使無數(shù)志士仁人在人生理想遭遇坎坷、生活陷入窮困之時，選擇了堅守，選擇了繼續(xù)，選擇了奮起，其勵志的功效，無可限量。

所謂安貧樂道，孔顏之樂。孔子部分的故事，實(shí)在沒有顏回的部分感人。不錯，孔子出身貧賤，說過“富而可求也，雖執(zhí)鞭之士，吾亦為之”的窮苦話；發(fā)表過“飯疏食，飲水，曲肱而枕之，樂亦在其中矣”的豁達(dá)理論；周游列國時落魄至于如喪家之犬，幾乎陷入絕境時能夠弦歌不絕，一生忙碌大致可以歸結(jié)為“知其不可為而為之”。

總而言之，孔子的精神境界很高。但是，論生活的儉樸窮苦，內(nèi)心的充盈無憂，孔子似乎還不如弟子顏回。

這一章的字面意思，孔子描述了顏回的如下生活境況：每頓飯只吃一種食物，喝一瓢水，住在條件簡陋的街巷里。

單論窮苦，孔子的另一個學(xué)生原憲，家境可能比顏回還窮。從顏回父子都可以拜孔子為師這一情況推測，顏家不至于太窮，有一種文獻(xiàn)記載，顏回家里有近百畝土地，生活上自給自足，基本上是沒有問題的。

孔子之所以贊揚(yáng)顏回的安貧樂道，主要原因是顏回在有條件有機(jī)會過更好的生活時，情愿過艱苦的生活，同時內(nèi)心保持平靜快樂，不為錢財所困擾，所苦惱。

那么，孔子是在什么情況下發(fā)出這一通贊美顏回感慨的呢？

《韓詩外傳》有如下記載：有一次孔子問顏回，家境貧窮，住宅狹小，為什么不出去做官。顏回回答說，城外有五十畝田地，可以種糧食解決吃飯問題；城內(nèi)有四十畝田地，可以種棉麻解決穿衣問題；平常彈彈琴，能自娛自樂；從老師孔子那里學(xué)到的知識，足以讓內(nèi)心感到愉悅，因此他不愿意出去做官，而愿意視貧窮如富有，視低賤如高貴，無須勇敢而有威嚴(yán)，跟士人交往，終身都不會有禍患，這樣的日子挺好。孔子聽后，大加贊賞：“好樣的，顏回！視貧窮如富有，這是知足不生貪欲；視低賤如高貴，這是忍讓有禮；無須勇敢而有威嚴(yán)，這是謙恭但又受人敬重；終身沒有禍患，這是說話有分寸。像顏回這樣，可算是徹底悟道了吧?！?/p>

從這個記載看，孔子的“一簞食，一瓢飲，在陋巷”，可能不是對顏回生活水平的如實(shí)描寫，而是一種假設(shè)。即：即使過“一簞食，一瓢飲，在陋巷”這樣其他人不愿忍受的貧窮生活，顏回也會安之若素，樂在其中。

《論語·述而》中的子曰，“飯疏食，飲水，曲肱而枕之，樂亦在其中矣。不義而富且貴，于我如浮云”，是孔子的理想境界。但從他關(guān)于飲食起居的種種講究（參看《論語·鄉(xiāng)黨》）看，孔子自己都未必能夠真正實(shí)踐過。但是，顏回做到了，這贏得了孔子由衷的欣賞。

孔子說這一番贊揚(yáng)顏回的話，當(dāng)然是有目的的。很大可能是，說給其他不愿意吃苦的弟子聽，讓他們向顏回學(xué)習(x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