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喲，沒生你就好了！”明日香11 歲的生日就在哥哥這樣刺人心肺的感嘆中到來。雖然她在哥哥的嘲諷中小心翼翼地期待，但媽媽還是沒記住明日香的生日，甚至說：“唉唉，要是沒生明日香就好了?！薄罢l來救救明日香？”在媽媽的躲躲閃閃和冷漠忽視下成長的明日香，幼小的心靈備受折磨，終于承受不住，她失去了聲音。醒悟過來的哥哥幫助她躲到了外祖父所在的鄉(xiāng)下。在善良的老師、慈愛的外祖父母的鼓勵和關愛下，明日香還能夠找回生存的希望和勇氣，重新發(fā)出聲音嗎？

這是一個令人揪心而又暖心的故事。這本書的寫作靈感來源于一個真實的故事，作者以文學形式將這個故事呈獻給全世界讀者，并深情地將這本書“獻給世界僅有一個、最寶貴的你”。每一個孩子都是獨一無二的，值得被珍愛。

本文節(jié)選自日本兒童文學作家青木和雄、吉富多美的《明日香，生日快樂》一書，晨光出版社出版發(fā)行，定價18元。各大書店、網(wǎng)店有售。

“明日香還是發(fā)不出聲音。不過，已經(jīng)穩(wěn)定多了?！?/p>

外婆一邊往茶碗里倒茶，一邊說。外公從正在讀著的報紙上探出頭來，望向外婆。

“不是急的事情。”

外公疊起報紙，又換了一副眼鏡，把手伸向倒了熱茶的茶碗。

“我說老太婆，你別老想著治好明日香的病。我們要好好守護她，一直守護到淤積在明日香胸口的痛苦消失得一干二凈為止。好就好在，我們也好，明日香也好，有的是時間?！?/p>

外公說完，香香地喝了一口茶水。

從大開的窗子里，金桂的花香一擁而進。

外婆把丟在一邊的明日香的草帽拿過來。夏天的味道還殘留在上面。

“我是個老太婆了，沒剩下多少日子了，所以才著急。我盼著能早一點聽到明日香的聲音。老頭子，你看你多好啊，那么年輕，有的是時間！”

被外公喊成了“老太婆”，這多少讓外婆有點兒不快。外公笑著說：“沒剩下多少日子了，就著急了也好，還是說有的是時間，慢慢來也好，都無法改變時間長度的。既然如此，那就抱著一種輕松的心情來做不是很好嗎，小姐？”

外婆噘著嘴笑了。

“說的也是。和明日香一起過一個快樂的秋天吧?！?/p>

外婆香香地喝起了茶。茶的暖意，融入了這個讓人身心愉快的季節(jié)。

明日香爬上梨樹，望向天空。

呆呆地看天，明日香不禁產(chǎn)生了一種自己浮在了空中的感覺。和云彩一起，在天上流淌似的，心情別提有多舒坦了。

心，怎么這么恬靜??？

外婆的花田里，紅的、白的胡枝子花開了一片。而曾經(jīng)裝扮過五彩繽紛的夏天的大麗花、向日葵，都已隱去身姿不見了。

而在大都市的橫濱，告訴明日香季節(jié)變化的，是商店里的陳列品。櫥窗里的衣服和小東西，總是追趕著季節(jié)。

外婆的田里，有誰會告訴我季節(jié)呢？

踩著四季變化的節(jié)拍，花開，又花落?？山探o花和果實這個順序的，又是誰的差使呢？

是風在傳遞信息吧？風是從什么地方吹過來的呢？

“知道嗎？明日香，時間與風一樣，總是流動的??！”

明日香伸長手臂，讓指尖觸及著風，又想起了外公說過的話。

“不論什么樣痛苦的事情、悲傷的事情，總有一天會流走的。時間是留不住的，走了就不會再來?！?/p>

明日香那緊閉的心扉，被風一吹，有點兒松動了。

那天午后——

媽媽快遞寄來一個紙箱，里面是塞得滿滿的衣服和參考書。

“塞了這么多多余的東西?！?/p>

外公一邊幫明日香打開那個快遞紙箱，一邊說。

“來這里是來靜養(yǎng)的，卻送來了這么多用不著的東西?！?/p>

外公像是有些失望似的，垂下了肩。

“靜代要是裝點更重要的東西就好了。為什么你就不明白明日香最期待的是什么呢？有這樣一個不周全的媽媽，真是苦了明日香?！?/p>

明日香圓溜溜的大眼睛睜得是不能再大了，望向外公。

——媽媽不周全？

——媽媽也會犯錯誤？

外公的話，在明日香的身子里回蕩著，繃得緊緊的心松開了。

媽媽曾經(jīng)是支配明日香的偉大的國王??！

一想到要照媽媽說的那樣飛奔，明日香就會緊張得不行，反而動彈不了了。哥哥則不費吹灰之力，就能飛快地跑起來。明日香奔不起來，就站在那里，媽媽的話像鞭子一樣毫不留情地抽打下來。

被媽媽責罵時，明日香覺得自己仿佛是消失掉了，覺得自己的存在成了一個“零”。是與媽媽同化，還是逃跑，除了這兩條路之外就沒有別的路了嗎？明日香想。

連那么聰明的哥哥，在媽媽面前也是顯得那么無力。明日香曾經(jīng)以為，媽媽所說的話，全部都是正確的。

媽媽也會犯錯誤……真是叫人不敢相信。

“明日香，多開心啊，等到了媽媽的來信！”

抱著洗干凈的衣服，外婆走進屋。

“沒有信。除了參考書、課本和筆記本，就只有替換的衣服了。”

外公有點生氣似的說。

“唉，怎么這么冷冰冰的，難道說就不擔心嗎？”

外婆一屁股坐在明日香面前，一邊麻利地疊衣服，一邊像是在想什么。

外公“呵嗨”一聲，站了起來。

“靜代啊，你可犯了一個不可饒恕的錯誤啊！”

外公一個人嘟噥道。外婆點了點頭，跟在外公后面出去了。

屋子里只剩下明日香一個人了，她把參考書重新裝回到紙箱里。

明日香最期待的東西是——

聽到郵遞員摩托車聲響起來時，明日香立刻奔了出去。那個樣子，無論什么人見了，都會看出來她是在盼望著媽媽的來信。不過，明日香卻覺得好奇怪，外公和外婆怎么會猜透自己的一顆心呢？

與媽媽溝通不了的一顆心，為什么能與外公和外婆溝通呢？明日香歪著脖子陷入了沉思。

對明日香來說，因為外公外婆對自己的理解所產(chǎn)生的喜悅，遠比快遞箱子里沒有媽媽的信所帶來的沖擊要大。

明日香胸中頓時充滿了快樂。

從廚房里，飄過來一陣咖喱的味道。用面粉和咖喱粉攪和到一起制成的外婆的咖喱，是明日香最喜歡吃的東西啦。

明日香急忙把裝著參考書的紙箱封好，捧著“咕咕”叫的肚子，跑進廚房。

明日香跑過走廊，她身后，風鈴孤寂地響起來。夏天已然結束。

“這是春野姨媽。嗬喲，明日香長得多像姨媽??！”

外婆和明日香彎著腰，在廊下向陽的地方看著照相簿。一個劉海剪成齊刷刷一條直線、圓溜溜的眼睛閃閃發(fā)光的女孩子，從照片里面目不轉睛地瞧著明日香。

“春野生下來就有先天性心臟病，一直臥床不起。發(fā)病時她那痛苦的樣子，叫你都不忍心看下去。最叫我痛苦不堪的，還是自己什么也幫不了她。”

外婆淚水盈眶。

“我和你外公一起，拼死守護著春野?？上У氖?，她什么快樂也沒有體會到，才16歲，就去了另外一個世界。被丟下的人，心里難受啊。外婆想過，還不如我死了。”

外婆說到這里，從膝上抓起毛巾擦去眼淚。

“那些日子，我整天哭啊哭啊，淚水就是止不住?！?/p>

外婆把目光投向一個十分遙遠的地方。

明日香的目光又一次落到照相簿上。春野那直直的眉毛、圓溜溜的眼睛，與明日香的一模一樣。見到了春野，一種發(fā)現(xiàn)了重要東西的喜悅與親切，讓明日香的渾身都熱了起來。

明日香不是一個人。

春野姨媽、媽媽、外公外婆以及曾外公、曾外婆，就活在明日香的身體里。明日香被連在了這條長長的生命線上。明日香感覺到了體內(nèi)奔涌的熱血。

春野在照片中笑容滿面。

“明日香！”

驀地，明日香好像聽到了春野的呼喚聲，她抬起頭，目光與盯著她看的外婆碰到了一起。

“去好好地尋找快樂吧，把春野的那份也帶上……”

外婆捧著明日香的臉蛋兒說。外婆又一次淚流滿面了。

起風了，風掀開了照相簿。從被“嘩啦啦”掀開的一頁頁照片中，媽媽小時候一張陰沉的臉露了出來。

“春野是個喜歡看書的孩子。外公當高中老師那會兒，常常給她買書。春野只能活在書里??！”

外婆把明日香領進這間房間時，這樣說道。

一本名叫《幸福的波莉安娜》的書，帶著明日香開始了書的旅程。

書之旅，讓明日香廢寢忘食一次又一次地做著幸福之旅、悲傷之旅，哭泣，歡笑，憤怒。被感情的波浪沖擊著，明日香的心漸漸地復蘇了。

媽媽封閉了明日香的感情。不是“我討厭動不動就哭鼻子的孩子”，往臉上擰一把；就是白她一眼，“看你笑得多粗野呀”，不允許明日香的心泛起波浪。

當心中泛起波浪時，明日香就去掐自己的喉嚨?？偸瞧偸瞧?，以至喉嚨上都搞出了一個疣子，5歲那年的夏天，不得不開刀動手術。

自從到了外公家以后，都把掐喉嚨這件事給忘記掉了。她相信，不論心中涌起的波浪有多么大，外公和外婆的大海都能承受得了。

讀完的書，正想放回到書櫥里，明日香發(fā)現(xiàn)一個小小的筆記本，用手揩去上面的灰塵，明日香翻開了筆記本。

我討厭媽媽！我更討厭姐姐。媽媽的眼睛里，只有姐姐，早把我忘到一邊去了。嬌氣十足的春野，快點死掉吧。

明日香嚇得心都快要飛出來了。不可以看！她連忙合上了筆記本。

盡管合上了，可明日香的心還是怦怦地跳個不停。潦草的字，激烈的句子……是媽媽寫的？

明日香心跳個不停，又一次把筆記本拿了起來。筆記本的封底上，模模糊糊地寫著“堀靜代”幾個字。沒有錯，果然是媽媽的筆記本。明日香用手捂住了胸口，閉上了眼睛。等心平靜下來，一狠心打開了筆記本。

今天開運動會。我是接力賽的選手，可媽媽卻沒來看比賽。姐姐昨天病情惡化，被送進醫(yī)院了，沒有回來。姐姐總是在我最重要的日子里，把媽媽從我身邊奪走。

為什么，媽媽眼睛里只有姐姐？就算是與我說話，也是心不在焉。我說的話，根本就一點也沒有聽進去，還能讓我再依賴她嗎？

媽媽總是說，靜代有個健康的身體，多好?。〈阂昂每蓱z呀，不能像你那樣地跑，也不能上學，說著說著就哭了起來。我雖然有一個健康的身體，卻沒有一顆健康的心！我甚至想，如果能獨占媽媽，病魔纏身也會很幸福吧？

媽媽大傻瓜。我也有需要別人呵護的時候啊，媽媽，我發(fā)燒啦！我難受??！至少是今天，在我身邊待一會兒啊。媽媽全部的愛，都給了姐姐。我還不如死掉算了。

明日香愈讀心愈是疼，淚流滿面。媽媽的悲傷與明日香的悲傷匯合在一起，涌了上來。

原本高大的媽媽，像泄氣的氣球一樣癟了下去。一（下轉20頁）（上接37頁）邊哭，明日香覺得心頭的重壓似乎減少了許多。

明日香打開了窗戶，讓清冷的風吹拂著臉蛋兒。晴朗的夜空上，星光燦爛。

南面劃過一顆流星。

明日香雙手合十，許了個愿，愿流星給媽媽帶來幸福。 （節(jié)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