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竹沁

你有痛苦，我就是痛了但是不苦

人物周刊：大家都很好奇，網(wǎng)上那張“80歲照片”，是怎樣一個拍攝背景？

李連杰：我也不知道什么人，非要湊過來照張相，我們又不好拒絕。

人物周刊：但感覺你面帶喜色，好像還有個作揖的動作。

李連杰：沒有，我就一直這么，不知道什么人……

人物周刊：隨緣的狀態(tài)，也不抗拒？

李連杰：對，有什么抗拒的？就照了張相。

人物周刊：后來你是自己看到照片、媒體上的反應(yīng)，還是別人轉(zhuǎn)給你才知道？

李連杰：別人看到就聊起這事，我們笑一笑。

人物周刊：我會覺得大眾有一種“英雄遲暮”的普遍心理，你曾經(jīng)或現(xiàn)在有過這種感受嗎？

李連杰：我怎么會有這種感覺？沒有，根本沒這種感覺。這是很正常的，生老病死，你說從古至今誰不經(jīng)歷？我們?nèi)巳硕冀?jīng)歷，秦始皇也沒有長生不老。而且我這幾年，四五年了，已經(jīng)被人弄“殘廢”了好多次，也開了“追悼會”了，所以就笑一笑。

人物周刊：你對衰老或者疾病的體會，這些年有不同的感受嗎？

李連杰：沒有，其實非常正常的。我沒病的時候都在說坐輪椅這事。最早是2004年，我（演講）鼓勵香港大學的學生，你要面對人生的挑戰(zhàn)，可能給你一些警告，你可以選擇到底是坐輪椅，還是要繼續(xù)工作。所以我覺得很好笑的，大家就愿意這么去傳。四五年當中你出來做任何活動，大家不會關(guān)注，但是說你殘廢大家是覺得最開心的。

人物周刊：你覺得為什么大家會對你的身體格外關(guān)注？

李連杰：是因為我第一個挑出來這個話題，我從來不遮掩任何問題。雖然我演《英雄》，但我不是英雄，就是一個普通人，普通人會得病，我也會得病，很簡單?？赡苎菟嚱绺緵]有人自己這么坦然地去說。我有病，我就去治好了。別人就覺得這個事應(yīng)當是藏著掖著的，你怎么自己公開講，那肯定很嚴重，所以不知道誰就放大了，“他已經(jīng)坐輪椅了?！蔽胰ツ昱鸟R云的《功守道》，參加活動，我們在后臺組織工作得照片都有，沒人傳，沒人理。這就是今天自媒體的一個現(xiàn)象。不光是我，我們和各級領(lǐng)導聊，發(fā)現(xiàn)每個人都被攻擊過，各種各樣，奇奇怪怪的。只要有攻擊就是可以流傳，大家比較愿意看。

人物周刊：為什么其他明星更愿意藏著掖著身體的事？

李連杰：每個人的想法不一樣。我是一個學佛的人，反正就坦然地面對。你就說生老病死，每個人都是到這個時候有病，很簡單。

人物周刊：你現(xiàn)在身上還有什么病嗎？

李連杰：我現(xiàn)在沒什么病，我就說80歲這樣也不錯，挺好。

人物周刊：怎么樣是挺好，等你到了80歲的時候？

李連杰：任何人都會經(jīng)歷痛苦，斷胳臂、斷腳就會痛。什么叫苦？你覺得自己特倒霉：我怎么就比別人倒霉了，別人沒事我怎么就有事了。痛是肉體的，苦是一種心理狀況，是分開的兩個東西。每個人都會有病，我跟你惟一可能一點點區(qū)別就是你有痛苦，我就是痛，痛了，但不苦。人生的道路就像一個電影，起起伏伏，高高低低，鄧小平都是三起三落，我們這種小人物，當你弄明白人生就是這么個過程，什么事你都覺得很正常，很開心地面對。

人物周刊：你覺得現(xiàn)在是在起還是伏的過程里？還是說已經(jīng)是平緩的一條線的感覺？

李連杰：沒有，不是。你要稍微對修行有一點點了解的話，其實在我見你這一刻，過去的事情全過去了。我回憶它就像回憶昨天做個夢。你人生一個晚上做了一個夢，和一個55年做的夢，規(guī)模差不多。你得回憶夢里發(fā)生了什么事情，我當年拍《少林寺》是什么，當年做“壹基金”是什么心態(tài)，其實跟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有關(guān)系了。如果你看的是過去已經(jīng)過去，明天還沒發(fā)生，每一刻在當下都是最美好的。

人物周刊：佛教里說的“人生八苦”，你都克服了嗎？

李連杰：佛教其實就兩部分，世間法則這部分是我們最熟悉的語言，用語言去對付語言，用文字去對付文字。第二部分出世法則，宇宙的法則，宇宙沒有相對，沒有了主體客體，沒有生沒有死?！缎慕?jīng)》你看一看，無眼耳鼻舌身意，無老死，亦無老死盡，無苦集滅道，無智亦無得。前半段有對立，后半段是啥都沒有。啥都沒有的話，就超越了我們語言。

人物周刊：你身上有什么弱點嗎？

李連杰：沒有主體，沒有客體。你只能看你認為的李連杰的優(yōu)點，缺點也是你認為的。我在這里自己都找不到，李連杰是誰？你要再學習后面的出世法則，超越人、物、法，無我的狀況，前端的這些法則都不在了。

人物周刊：你尋找的自我，就是無我的狀態(tài)？

李連杰：因為有了我，有了貪嗔癡慢疑，就有了欲望，有了情緒。你還要實踐，真實地經(jīng)歷和感受無我的狀況，那個要很久去修的。“李連杰衰老”，沒事，“李連杰王八蛋，現(xiàn)在不知道是不是腦子灌水了，整天在這做那些奇奇怪怪的”，也挺有意思?？赡苁撬娴挠胁?，也可能是他腦子跟大家不在一個波段上。

你要打一個東西，一定那個東西有反應(yīng)。相對的，你攻擊，語言也是攻擊，文字也是攻擊，圖片也是攻擊，當你攻擊了另外一個人，如果他有自我存在，他就會給你頂。他可以有修養(yǎng)地頂，他可以高雅地頂，他可以很憤怒地頂。你都知道，不同的年齡段可以有不同的反應(yīng)、反擊的這種手法。

人物周刊：比如那張照片，你的團隊去澄清，這個是你的意愿嗎？

李連杰：說白了，攻擊你是為了營銷，澄清它也為了營銷，各自的營銷團隊在做各自的推廣，這是最便宜的推廣方法，你不覺得嗎？大家都在借一個力，去燃燒這件事，最后只是普羅大眾相信這面多，還是相信那面多，還是相信中間多。但以往的經(jīng)驗都是相信負面多。

人物周刊：你不介意被營銷或者被借力去做一些事？

李連杰：關(guān)鍵是你如果做的這個事情是對更多人有利，那你就營銷。你說“壹基金”不用李連杰營銷嗎？它做了十幾年也還是要營銷。不是因為營銷了，你能換取什么利益，你更多的是說，營銷了以后對社會更多人做公益慈善提供了方便。既然是一個你認同的大方向，那就去營銷。

即使你不認同，也有無數(shù)廠商拿你做商業(yè)代言，出了半天你就發(fā)律師信，發(fā)了半天律師信，結(jié)果搞了仨月之后他也不愿意回，最后馬上要起訴了，廣告就撤下來了，廣告效益已經(jīng)半年做完了。這個東西，作為公眾人物，你發(fā)現(xiàn)過去十幾年也不會是我一個人，很多人都被這樣地消費。

用慈悲可以消滅自我

人物周刊：你現(xiàn)在還會有憤怒、焦慮之類的情緒嗎？

李連杰：憤怒很少。

人物周刊：但也有？

李連杰：也有，但馬上就可以認識，它有很多的方法。一生氣，馬上看一眼，誰在生氣，生氣的主體在哪？它可能就消失了。以前可能很久才發(fā)現(xiàn)，后來慢慢發(fā)現(xiàn)越來越快，再后來基本上一生氣就會發(fā)現(xiàn)，就會下去。

人物周刊：短暫到一秒的程度？

李連杰：看你狀態(tài)沖擊的東西大到什么程度，比如突然跟你說，你老婆死了，你霎那返回來的就慢，如果你說李連杰死了，我笑一笑，因為我坐在這，你說的不是事實，我著啥急。

人物周刊：近期對你沖擊最大的事情是什么？

李連杰：沒有，近期我沒什么憤怒的事情。憤怒有幾種，一種是你真的動氣，真的觸動你的底線，你會憤怒。還有一種憤怒，就是聲音大了點，“這事怎么搞成這樣”，“應(yīng)該怎么搞”，根本是為了那個事情。別人看著可能說他也生氣，其實在他內(nèi)在里面不是脾氣，他就是用音調(diào)音量提示大家注重這件事情。

人物周刊：你說真的動氣是觸動底線，你的底線是什么？

李連杰：我現(xiàn)在沒什么底線的。

人物周刊：沒有底線？

李連杰：對，底線一定是有個人認識底線，設(shè)立了一個底線。如果你沒有給自己設(shè)立底線的話，不就沒底線了？

人物周刊：但是很多時候做事，道德層面都是有底線的，在你這兒也不存在？

李連杰：不是道德層面。佛教的戒律比我們一般道德要求還嚴謹，如果你都經(jīng)過二三十年的訓練了，你說他人的道德底線，這是他的底線。佛教第二告訴你的東西，如果你要修到一個離苦得樂的狀況，必須有兩個東西，否則你根本不要修，一個叫慈悲，一個叫智慧。不斷地用慈悲可以消滅自我。

一開始你就是愿，愿菩提心，我見著誰都希望你好，不斷地發(fā)愿，發(fā)了很多年以后，你就開始越來越認為這是非常正常的，所以你就叫行菩提道。那就要動愿，你別說，你要做，要慈悲和智慧地去做。因為光慈悲還不行，經(jīng)常好心做壞事。那再往后，它就是無私地為他人服務(wù)。無私這件事在世間已經(jīng)很少找得到，除非修行到非常高的境界，就是你到了觀音、到了大菩薩或者成佛了，或者是圣人、老子、耶穌，都到這個境界了，滿身都是愛，他的慈悲已經(jīng)是無因無緣的。

人物周刊：你現(xiàn)在修到了哪個程度？

李連杰：這個不是自己去評價的，只有上師不斷地告訴你在哪個位置，只有過來人知道你要去哪。那就是秘了，不能說，不能講。一旦你寫李連杰說他在三年級，李連杰說他在中學，那又有人罵，說你這根本不懂。如果你說我要達到什么，基本上就永遠達不到，因為你用的還是相對思維。我就在修行的路上，在努力學習的路上。所以你說道德底線是什么？這個底線在他的戒律。他能行動的動力是什么？慈悲與智慧。為了他人，不斷地服務(wù)，再往前努力，希望有一天努力到無因緣地……

其實在我們地球上還有一條界線，這條線的這邊叫法律法規(guī)。每個國家都有自己的法律法規(guī)，為了人群群體生活必須設(shè)立規(guī)則，你破壞了就會抓你、審判你、處罰你。但是法律法規(guī)的前端，一般全球概念是宗教，宗教去管的。我們說的宗教、文化、道德全部是在這個領(lǐng)域里。如果你有很好的基礎(chǔ)，你就根本不輕易去觸犯法律那條線；因為這地方越來越亂，所以你就去隨意地觸犯法律，就沒有底線了。

這個世界就是平衡了才好

人物周刊：你覺得國籍意味著什么？

李連杰：國籍肯定有國籍法，每一個國家的國籍法說了些什么，這是對國籍最好的解釋。

人物周刊：你選擇哪個國家作為自己生活的地方，是出于什么樣的考慮？

李連杰：我覺得應(yīng)當這個時空在這里做，我就在這里做，換個時空，在那里。我調(diào)了幾次護照，我有好幾個護照，我一生已經(jīng)串了多少次，亂七八糟的，已經(jīng)轉(zhuǎn)來轉(zhuǎn)去，我是放了美國護照來的新加坡。

人物周刊：為了一種做事的便利？

李連杰：我十年前選擇新加坡，是因為倆女兒要有中文教育，又有英文教育，又要國際化環(huán)境。小孩子成長，你覺得應(yīng)當幫到她們的環(huán)境，覺得放心，就選擇了。

人物周刊：你怎么教育你的女兒？

李連杰：讓她們自己（發(fā)展）。只要幾個大的原則不觸犯，第一，你不能碰毒品，這是最簡單的，第二不能玩自殺，是吧？這世界上很流行的，現(xiàn)在越來越流行。第三，不要沒有大學畢業(yè)未婚就懷孕生孩子，可能你承受不了很多后果和壓力。其他的你不能強制給她你的價值觀。

人物周刊：提到你的國籍問題，至今可能還會面對一些非議。你怎么看？

李連杰：我根本不在意別人怎么看，十幾年我都在說這個問題。我們祖先說胸懷天下，有沒有說胸懷中原？那個時候還是七國，秦始皇統(tǒng)一之前。胸懷天下，也沒有說限制只胸懷960萬平方公里，不要去關(guān)心他人，沒有。

我70年代就在全世界跑來跑去，每一個前輩教育我的都是去跟世界分享中國文化，全球人類都是兄弟姐妹。武術(shù)一抱拳，這叫五湖，這叫四海，一家人。沒說只有中國人是人，其他都不是人。五湖四海皆兄弟，這都是我們的文化，怎么現(xiàn)在把自己的文化先限制在“國粹”里邊了？你看孔子當時周游列國去推廣他的理念。唐朝也是周邊國家的人都可以生活，只要你專業(yè)知識夠好，你都可以在唐朝做各個部門的主管。

所以我們推廣太極產(chǎn)業(yè)，現(xiàn)在加上功守道，將來加上少林拳也好，為什么要做這些事，我叫他“健康、快樂”，因為這四個字是不分國籍的。我做事情喜歡做跨宗教、跨政治、跨文化、跨地域的。要找到人類共同的東西，就健康快樂。我去推廣健康快樂，大家都說對，毫無爭議的。但你一到推廣價值觀的話，別人就有爭議了。宗教的打架就是這樣。

宇宙一爆炸，就有了陰陽兩種，有東方文明，西方文明，肯定還有四個，中東文明、古印度文明，哪個好過哪個，怎么能說？只是它不同的時間點，發(fā)揮了它的時空作用。從四象到八卦，八八六十四卦，就是說要多種文化、多種語言、多種飲食習慣、多民族，各種各樣地生活在地球上，你怎么能說哪個是好，哪個是壞？那個人他在那特開心就對了，不能用你的標準、任何一個人的標準去衡量別人的健康和快樂。所以它是自然的存在。這個世界就是平衡了才好。你說中國威脅論，我認為是不要說這個，美國想做世界老大，做來做去也做不到。你這是白天，12個小時后你睡覺了，我醒了，這是大自然的規(guī)律。所以我的祖先告訴我，沒有什么一家獨大、它最好、別人都不好這種事。

不知感恩，只是武夫不是武者

人物周刊：放到現(xiàn)在來看，徐曉冬“打假事件”是好事還是壞事？

李連杰：你站在什么地方定義說好和壞？它就是一個因緣際會該發(fā)生的事。

人物周刊：怎么說？你覺得本身中國武術(shù)界就是混亂的狀態(tài)，有一個人跳出來，然后我們來厘清嗎？

李連杰：沒有人厘清，他在或不在，我們都一直在，我們都在做著我們要做的事。任何一個事，你可以把它看成是好事和壞事，關(guān)鍵是你是哪個角度，對不對？你可以說引起了這么多社會媒體的關(guān)注，到底武術(shù)怎么樣？更加對武術(shù)的關(guān)注，那是一種方式。

人物周刊：當時有特別關(guān)注那些動態(tài)言論嗎？

李連杰：我有關(guān)注，所以我們才會拍了一個電影叫《功守道》，急速地拍。其實當時我們和馬云提出來，就是說向全世界對中國文化、中國武術(shù)做貢獻的人感恩、致敬。因為你再牛，再怎么打，如果不知道感恩，你根本是一個武夫，不是武者。

人物周刊：《功守道》可以看作是對事件的一種回應(yīng)？

李連杰：不是回應(yīng)，是我們認為對任何前輩都是一種尊敬。我經(jīng)常舉一個例子，三英戰(zhàn)呂布，你看誰武功好，呂布對不對？一個拿槍，那邊劉關(guān)張三人跟他打了個平手，但是從古至今誰說呂布了？一說呂布幾乎就是反派，因為什么？沒有仁義道德。為什么是關(guān)公？關(guān)公知道感恩，德行，他叫武圣。你別跟我先說誰牛、打了誰。這個就在短的時空里，不知道在哪一個環(huán)境中，在什么規(guī)則下，你把他打了。我知道他出門上大街就被人家給打了。這都是在什么樣的環(huán)境下，你不能打贏一個就說你把中國武術(shù)（打倒了），這是一個自我的無知，加上所有忽悠的、跟著忽悠的人，都是無知。

人物周刊：你覺得他這種挑戰(zhàn)沒有意義？

李連杰：毫無意義，街邊打架，所以我都不去評論。我不能說中國一個魯能的員工出門把一個美軍特種部隊的人在街邊給打了，完了就說魯能把美國特戰(zhàn)隊給打敗了。在什么環(huán)境下，為什么打，都沒說清楚，是吧？所以對街邊打架去評論就有點（掉價）。

人物周刊：我們在說向全世界推廣武術(shù)的時候，希望保留傳統(tǒng)的精華是什么？

李連杰：沒有什么精華。你想學什么，你想學健身的，我有健身的，你想學真打的，我有真打的，你要學拍電影的，我們有拍電影的，我給你開三個，你要進了這店說，你這個地方有披薩嗎？不好意思，我是賣餃子的。都是快餐，你選哪個？你一定要把它分項分類，我們最慘的就是幾十年下來，我們談文化都是一個，全國武術(shù)都能打仗。想練（健身）的那個人，他根本就沒想過打你，怎么讓他叫“武術(shù)能打”？等于說他下中國象棋，他下國際象棋，有下圍棋的，有下軍棋的，有下飛行棋的，你問的是哪個棋。

人物周刊：你曾經(jīng)是“中國太極文化體育產(chǎn)業(yè)推動惟一授權(quán)人”，這個身份怎么理解？

李連杰：沒有，那個是早期授權(quán)給我去做市場化推廣。

人物周刊：國家對你提的要求是什么？

李連杰：沒有，就是一些政策上的支持。因為你要去做任何一件事，沒有政策的支持，基本上內(nèi)耗就給耗完了。等于我這么一弄，如果我不思考清楚的話，基本上就會說李連杰還推廣文化呢，把中國文化都毀了，他弄的那東西哪叫太極哪叫武術(shù)啊，太極操都不是，反正各種語言都會說。你的理解，你可以攻擊他，他也可以攻擊我。

所以我必須三句話幾句話說清楚，第一我只做學前教育，跟您陳派沒關(guān)系，跟您楊派沒關(guān)系，您都是教大學、教中學的，各個體育學院各院校都是教什么的，我沒碰到你們?nèi)魏稳说睦?。你學術(shù)界的、你各門各派的我們都沒碰，我只是說，中國武術(shù)文化非常好，我完全認同你們，各自發(fā)揮。大家能不能讓我搞個小特區(qū)，把中國文化變成精簡版，做減法，做了減法以后跟世界去分享一下。我沒說我就是中國武術(shù)，甚至于名字都給改。我可以叫太極FIT，不是太極拳，我叫太極云手，我叫功守道。跟你們都沒關(guān)系，我做這一塊不能踩到您那塊的利益。

人物周刊：就利用這個元素。

李連杰：對，我做一個不同的元素，不會踩到大家任何的利益。我沒說你們不是武術(shù)，誰有本事推到全世界？你看日本做了一個武道館，武道、劍道、柔道、空手道、相撲等1 1個項目一起推，誰有本事走到世界是誰的，但是你們大家都在這個地方，都叫到底下就可以了。

人物周刊：你不想介入各個武術(shù)門派的江湖里去？

李連杰：這個東西沒有對和錯的，每個人只要上稅，只要合法。只是你有本事做網(wǎng)站，我也做網(wǎng)站，他就弄了一個騰訊那么大的網(wǎng)站，您其他另外八個就做了中型的，其他還有做了500個都死掉了，那是市場自然規(guī)律。所以不是我要碰，我知道我自己要做什么。

人物周刊：你覺得國家為什么給你“惟一授權(quán)人”，是看中你的品牌？

李連杰：我這么多年，中國武術(shù)協(xié)會大使，世界武術(shù)協(xié)會大使，已經(jīng)做了十年了。他們對我的人品、底線都知道，不會是用武術(shù)去賺錢。

人物周刊：如果是市場經(jīng)濟用產(chǎn)品競爭，這個“特區(qū)”特在哪里？

李連杰：他當時給了四年的一個特權(quán)，后來就沒有了。

人物周刊：什么特權(quán)？

李連杰：沒有，惟一就是說你做的我們武術(shù)協(xié)會是認同的。

人物周刊：我看到太極禪也有做服裝等衍生產(chǎn)品？

李連杰：其實我們夢想的就是打造一些中國符號。我一直覺得我有責任和義務(wù)，從小到大被國家培養(yǎng)，黨和國家對我的愛護教誨。所以在這個時代，我說我不反對大家用蘋果手機、三星手機、穿Nike什么的，但是一周七天當中，孩子們可不可以有一天穿上一些有標志性的衣服，說少林太極打一打，“我是龍的傳人”，這個符號我很渴望能夠在孩子心目中種下來。要不你一想，我們學的樂器都是進口的。

人物周刊：通過什么方式讓中國符號進校園？

李連杰：我們已經(jīng)簽了1300所大學、800所中學。我們提煉的是，你一定要建立符號，不要讓孩子覺得是強迫的文化，背《三字經(jīng)》什么的，當然這是別人在做的事，我要做我最擅長的，就是孩子們穿著覺得很酷，“我會Chinese功夫”，或者說“我是龍的傳人”，讓他知道是什么，將來看到比賽他覺得驕傲，教他不能忘掉自己的根。

現(xiàn)在校園里已經(jīng)有固定時間段給他們練。今年下半年，我們已經(jīng)免費公益推廣了一百多所學校五十多萬人了，牛根生基金資助了我們四五年了。這些都是燒錢的，也不會引起太多社會關(guān)注，但我們就是要探索。企業(yè)歸企業(yè)，公益是另外一塊。小孩子練了以后，他是不是有一種精氣神，他覺得他的感受是什么？看看我們能加強什么，調(diào)整什么？

我不需要扮任何東西

人物周刊：過去你一直有反思，電影不是你真正想要的推廣武術(shù)之路？

李連杰：沒有，那是一種遺憾，它出了一種現(xiàn)象。我們現(xiàn)在再推，應(yīng)當給它更好的機會。美國人說一部《少林寺》為中國培養(yǎng)了很多保安，是因為沒組織，群眾自發(fā)地去練，練了武術(shù)沒有人幫他們找工作，沒有人幫他們把產(chǎn)業(yè)鏈建立起來，他們后來自己又要去社會找工作，因為耽誤了一些學習，所以只能做保安等等，那是一種遺憾，但我沒有后悔。

你應(yīng)當做的是說，你推廣文化，你要知道整個產(chǎn)業(yè)平臺里有什么人。少林功夫是文化交流推廣，拍電影、電視、打游戲都可以，大家特別欣賞，但是不是每個人都能像少林寺武僧那么練，因為畢竟年輕才有體能。對于我們五十多歲的人，這邊有太極禪，它告訴你一種生活方式。太極禪適用于各種年齡段，人類心理壓力非常大，我們要學會放松。

這批人是這樣，完了那邊是功守道的一批，全國大學生、中學生對抗賽，清華對復旦，美國對中國，讓他們從草根變成英雄，讓他們跟全球去交流，完了推廣，經(jīng)過三年五年八年，把它做成一個全球的運動賽事。你要把它分成幾塊你懂嗎？不能籠統(tǒng)地說。

人物周刊：很多報道說你80年代在美國也開過武館，和現(xiàn)在差別是什么？

李連杰：沒有，這你也信？你若了解李連杰這個人，他就不是這樣一個思維。你拍一部電影，你沒說，成千上萬人已經(jīng)去練了。你開武館是為了賺錢還是推廣文化？一天推來推去就300個人。現(xiàn)在是平臺思維，不同產(chǎn)品全部羅列，而不是就在武館教你一套拳。今天的手機傳播力度，視頻在網(wǎng)上都可以傳，你傳播就一定要大規(guī)模傳播。我一直說在戰(zhàn)術(shù)上要學一些已經(jīng)成熟的全球品牌，星巴克為什么全球流行？你產(chǎn)品必須要標準化。

人物周刊：在中國武術(shù)方面，少林寺是更早的一個大IP。

李連杰：過去現(xiàn)在將來，它都是一個很有影響力的符號。我們要推廣中國文化，你倒過來先想，全世界人普羅大眾心目中，了解中國文化的符號是什么？你向反方向去看市場。

人物周刊：你怎么看它的商業(yè)化之路，有什么經(jīng)驗是你們可以規(guī)避的？

李連杰：少林寺是一個寺廟，修行禪宗的一個地方，因為它太出名，變成一個旅游點。但是少林的衍生產(chǎn)品跟少林寺的關(guān)系是什么？你不要說我拿一包煙叫中南海，完了就說這煙是中南海里邊生產(chǎn)的。這是它，這是它的產(chǎn)品，其實是分開的。像臺灣的幾個寺廟，它就是這一個寺廟，旁邊有一個基金會，基金會管出版，音像、書、電視，什么醫(yī)院它都有做，都要經(jīng)營。它賺了錢，扶養(yǎng)寺院，往往有更大的擴展推廣，所以基金會做是很正常的。寺廟做寺廟的修行，基金會管資金，但現(xiàn)在就摞在一起。寺廟不是修行的嗎，你怎么又賺錢了，賺錢了又搞上市了，你這廝到底想干什么？因為就是沒理清，你知道我們所有的爭論都是因為沒把它的關(guān)系理順，你捋順了，工作才能理解。

人物周刊：你的商業(yè)思維是從哪里來的？

李連杰：確確實實所有的東西都是人性，你把人讀懂了，其他的都是戰(zhàn)術(shù)問題，術(shù)的問題。

人物周刊：你會區(qū)分好的商業(yè)和壞的商業(yè)嗎？

李連杰：好的商業(yè)和壞的商業(yè)，就是你合法不合法。

人物周刊：現(xiàn)在很多互聯(lián)網(wǎng)產(chǎn)品，其實都在利用人性的弱點。像一些機器算法，你想要什么我就給你什么，娛樂至死。你覺得沒有問題？

李連杰：其實今天你看到的問題，我根本不會對某個個體的事件去看它對社會造成負面或正面的影響，因為一定是國家會管，市場會自己調(diào)節(jié)，如果對整體的社會風氣和整個道德觀念會有沖擊，它會去調(diào)整。我考慮的是更大更遠的問題。比如30年后人和機器人怎么相處，結(jié)婚還是不結(jié)婚，孩子可以篩選基因，先天心臟病、腦癱兒這部分公益慈善可能都不存在了。我們?nèi)祟愇拿鲗嵲谑翘塘?，整個概括起來也就一萬年。在整個時空里頭，一萬年是太小的一個單位。

人物周刊：你在《功守道》里演了一個掃地僧，這是你給自己設(shè)計的角色嗎？

李連杰：我去年在終南山見的一位方丈，他穿著這樣一套衣服，我覺得很好玩，問他穿的是什么？白布衣啊。就這么一聊。我覺得很有意思，掃地僧是很好的，對外他是掃外面的大家看得到的灰塵，內(nèi)是掃自己心中的塵。

人物周刊：很多人覺得武俠世界里面，掃地僧是最高的高人，大隱于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