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任幾,1997年生,作品散見于《詩刊》《上海文學(xué)》等。曾獲上海市民寫作大賽獎項、復(fù)旦大學(xué)光華詩歌獎、武漢大學(xué)櫻花詩歌獎等。旅行于歐洲、美洲、中東等十余個國家和地區(qū),游記散文刊登于《飛地》等。
那些人從四面八方趕來
有的是為了登塔、有的是為了看湖,
豐腴的湖,遠處青山隱隱,
云朵讓天空無限擴大。
寶塔前排起密密長隊,接起湖邊散裝的人群,
又將下塔的人交還給湖邊,
整個過程無比冗長。直到
黃昏镕銅般降臨,籠罩住這片慵倦的景,
我們?nèi)栽谒?,再上一層,湖又小一圈?/p>
2017.2.3
總有許多偏離者
——贈馬驥文
就像尼克松緩緩走進老電廠,我們謹慎地觀察著
上海的麋鹿:風(fēng)車,沒有了
但是風(fēng)依然存在。我點了一支煙,這是
我知道的所有苦難了,“讓大地自食其果吧。”
不管是寫詩或者其他,某個元音總是反復(fù)出現(xiàn)
空洞的我們的皇冠,如一粒推敲宿疾的過敏藥片如
無盡的夜還是會來。然后,我們小聲談著進化論,
啊,一系列僥幸的成功,這是一只黑暗中的
玻璃杯,沒有形狀。甚至早
已隨夏天變成了碎片,游走如群居的
龍蝦。是啊你說,守望使人消受,但我插話說
那是因為我們還沒有發(fā)現(xiàn)對的詞:
“昨天的島啊,雨點如星星一樣墜落,
我發(fā)現(xiàn)荒蕪并不愛我。”我的心就是這樣一邊 升華
一邊墮落的?,F(xiàn)在還留下多少沖動的剩余力量呢?
——新的失望仍在等待著我。而在與時俱進的語法課上,
當每次涉及我們的幸存時,周圍總有許多偏離者,
問荒野,是否還能承受我們與自己最終的相遇。
2017.10.15
在夏天,我總是醒得特別深刻,好像
強敵剛剛才離去,并很快就會回來。
我常常一夜之間忘記如何寫作,但大腦的酸脹
提醒我這個雨季尚未結(jié)束。
比如高樓頂端的老太婆,她失蹤的鼻子如
一只倒立的蝸牛。被餐巾整合進天之頂端:
百分之三的肖邦正實現(xiàn)
一個等級尺度。她臉上的淡紫色,
她凝視鏡子的側(cè)面像,它的光源
都在更為秘密的廚房里,
她的子宮被想象成了某個圓,
生物學(xué)的命運引向她同樣被垂直分割的身體。
但這個女孩此時明顯正在被看著、愛著:
我寫下這些的時候,我在想我是怎么知道我活在人世的,
小心翼翼地逃開最早的裁決,我們的知識
蒸發(fā)?;氖彽夭讹L(fēng)捉影,不知所措,
終于通過一個夢的實現(xiàn),我們忘記弒君;
遭受愛,并試圖得到物的簽名。
2017.6.19
一整個下午,我輾轉(zhuǎn)在城市一條由東往西的鐵軌上
想著一條狗,這些天它幾乎成為我和女朋友討論的焦點,
由此展開了責(zé)任、陪伴……那些我們共同生活后會遭遇的問題,
如退潮后的海床,第一次向我們展示出它的困境重重。
夜里,我們各自處在城市一角,隔著柔軟的觸摸屏
頻繁用指尖輕輕地,說出自己堅硬的苦澀。直至
空曠的夜色像咖啡滿溢在房間里,我的手機還亮著,
白色的光束掛在墻上,像是誰撿起了月光。
我很固執(zhí),希望,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明天。每個動作都在我的
思想前面,當我的呼吸觸碰著它們,我是多么渴望那條狗,
仿佛她的陪伴就深藏其中。我說,我真誠地像 一只苦橙,
甚至責(zé)難她,說我因為要養(yǎng)那只狗而付出了時間,希望
她也能愛我更多。已經(jīng)很晚了,夜與黑暗互相消耗著,
屋子里的空氣像貓一樣鎮(zhèn)定,然后從容地向西移動,
第二天還要早起,所以我們又說了會兒話。不 記得
說什么了,無非是相愛的人彼此間,一些安慰的話。
今天清晨,我們踏上鐵軌去城市的另一端看房子,
彼此重復(fù)租金、裝修、水電、二房東、地板漏水
像是密密麻麻的語法結(jié)構(gòu)。列車前進著,在一 些站點停下,
又啟動,大病初愈般震顫著車上的乘客,窗外,烏云
堆積雨水,我想她早已在默許中識別出精致的陷阱
我的訴求、責(zé)難,仿佛沒有哪種答案不會留下影子。在
她身上我忙于建立自己的欲望,我的用力太多,
我的心如紙片一樣薄。沉重而溫暖的雨水落下,這時
她把頭倚在我的肩上,列車飛馳,像一把美麗的鐮刀。
我感受到她纖細的手指順著下落的方向插入我手指之間。
她說,沒事,那就暫時先不養(yǎng)那只她一直非常想養(yǎng)的小狗了。
她說,她知道我還沒有準備好,她知道我愛她。
2017.8.19-2017.8.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