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躍

“如果我們躺在草地上仰望星空，會問自己到底是什么創(chuàng)造了我們?nèi)祟悾繉碛幸庾R的人工智能機器會不會問它自己，是誰創(chuàng)造了它？它會不會像人類一樣編寫一些故事、一些歷史、一些神話呢？”美國懸疑小說家丹·布朗前不久來到了上海，在一場講座上，他介紹了自己新作《本源》創(chuàng)作背后的哲學思考，即人類的終極問題、宗教、道德、人工智能之間的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

丹·布朗（Dan Brown）

美國著名暢銷作家。畢業(yè)于阿默斯特大學。曾是一名英語教師。1996年開始寫作。先后推出了《數(shù)字城堡》《騙局》《天使與魔鬼》和《達·芬奇密碼》，其中《天使與魔鬼》奠定了他在小說界的地位，《達·芬奇密碼》創(chuàng)造了暢銷小說的奇跡。

2017年10月，新作《本源》英文版出版，中文版已由人民文學出版社推出。書中主人公羅伯特·蘭登將再一次面臨人類永恒的難題。和前幾部作品一樣?！侗驹础芬粫采婕翱茖W和宗教這兩個話題。同時聚焦當下最熱門的話題——人工智能。他采訪了數(shù)十位科學家、未來學家、歷史學家和宗教學者。在《本源》中。丹·布朗從達爾文的《進化論》。到20世紀50年代的“米勒—尤列”實驗。再到杰里米英格蘭最新的能量傳播理論。清晰地勾勒了人類起源的歷史。并預測了人類未來發(fā)展的方向。

我5歲的時候，我媽媽就教我寫作，也幫我出版了人生中第一本書，我口述，我媽媽做記錄，首印一本。我們把這本書寫在木紙板上，釘了兩個小洞，我現(xiàn)在還有這本書。它的名字叫《長頸鹿、豬和著了火的褲子》。

我的母親是一個虔誠的基督徒，她從不羞于告訴別人她的信仰。我小時候踢足球，我媽媽開車送我去踢足球，她的車牌上面寫的就是一個字，這個字是古希臘語，意為“上帝”。她想以一種非常含蓄的方式告訴大家，她信仰上帝，她是基督徒。在受到母親基督教方面的影響的同時，我也受到了父親的影響。非常有趣的是，我的父親是一位數(shù)學家，他寫了一本非常有名的數(shù)學教科書。他也有自己的信仰，那就是科學。父親當然也有一些宗教方面的經(jīng)歷，但那些經(jīng)歷其實都和數(shù)學方程式有關。由此你可以看出我的童年充滿了矛盾，那時大家就知道我為什么是一個問題少年，現(xiàn)在也是一個問題作家。

生長在這樣一個家庭里，有宗教熱情的母親，為數(shù)學癡狂的父親，你可以想象，童年時的我是多么精神分裂啊。晚上吃飯的時候，我的母親會做很長的餐前禱告，但在母親做禱告的同時，我的父親就會用小胡蘿卜給大家切出不同的幾何圖形。哦，對了，忘記告訴大家，我父親的車牌上面寫的是一個數(shù)學單位。我的父母就是這個樣子的。

所以，小時候，我去踢足球時，有時是母親開著“上帝”（字樣）的車去送我，有時是父親開著寫著數(shù)學單位的車送我，于是我的朋友很早就知道我的父母親，一個對上帝特別熱愛，一個對科學特別熱愛。

雖然我的父母有不同的信仰，但是我們家庭非常和諧，父母親都非常尊重對方。我在這樣的家庭長大，一開始也沒覺得什么，直到我慢慢長大了以后，發(fā)現(xiàn)這是兩個完全對立的世界觀。當然，不是所有人都會這么對立，也不是所有這么對立的人都可以成為夫妻?；浇獭妒ソ?jīng)》的教義里，說上帝用七天創(chuàng)造了世界，但是我在課堂上學到了宇宙大爆炸的理論。《圣經(jīng)》里說上帝創(chuàng)造了亞當、夏娃和所有動物，但就在前一天我可能就去了波士頓的科學博物館，看到了化石，了解到了進化論。所以有一天，我碰到一位神父，問他應該怎么對待如此的不一致，我其實是想問他哪一個故事是真的呢？這位神父就跟我說，好孩子不問這樣的問題。

我像那位神父說的那樣，像所有的好孩子一樣，開始不問這樣的問題了，但是后來我實在忍不住了。隨著時間的推移，我開始對這樣的問題著迷起來，這樣的問題漸漸演變成了科學和宗教之間的關系，成了我生活和寫作的主題。

在寫作《本源》時候，我做了很多研究，我和科學家在一起花了很多時間討論人工智能。很多科學家當時就對我說，他們都相信有一天人類將發(fā)明出有自我意識的人工智能機器。我就開始想，如果我們把這個有意識的人工智能機器放在黑暗中，放在黑色箱子中，什么都不告訴它，不告訴它誰創(chuàng)造了它，也不告訴它為什么創(chuàng)造它，就讓這個機器默默在黑暗中生活著，就像人類在黑暗中生活一樣，那么這個機器會不會問自己一些問題呢，它會不會問它是怎么來的，誰創(chuàng)造了它，它會不會像人類一樣編寫一些故事、一些歷史、一些神話呢？簡單說就是，這個機器會不會有好奇心，它會不會想自己的本源，它會想知道什么。我就在想，如果它特別想找到這個答案，它會不會像人類一樣去編織故事，說服自己的本源，而不是承認它不知道。

不管我們有沒有宗教信仰，我相信在座的各位一定有類似的經(jīng)驗，那就是如果我們躺在草地上仰望星空，也會問自己：到底是什么創(chuàng)造了我們?nèi)祟?，?chuàng)造了生命。它實在是一個太大的問題，可能我們找不到答案。但是，在這樣的時候，我們的信仰其實已經(jīng)無所謂了，當我們仰望星空，享受這個美妙的時刻，或者當我們抱著新生的嬰兒，或者當我們墜入愛河，或者當我們想到人會變老會死的時候，這些都是一些普世的經(jīng)驗。

我想問這么一個問題，既然大家的情感和經(jīng)歷如此相似，為什么世界上存在著那么多不同的宗教，存在著那么多不同的教義？其實我的答案是，這些宗教都非常相似。當我們想量化我們的經(jīng)驗，想記錄我們的經(jīng)驗，想分享我們的經(jīng)驗，當我們想用一種建筑學理論來解釋一些神秘的古老建筑，當我們想用事實解釋一些隱喻，當我們想用不同語言或者敘述方式表達我們的情感的時候，不同的宗教才會出現(xiàn)。

其實，我們內(nèi)心都有一個道德的指南針，不管它是由信仰驅(qū)使的，還是哲學，還是家庭，還是朋友，還是所有的這些的結合，這個指南針都存在我們的心靈里，而且它們帶著一些絕對的價值觀。不管我們住在哪里，說什么語言，信仰什么宗教，這些價值觀其實都是不變的。這些價值觀總結起來，很簡單，那就是：人要善良，不要殘忍；人要創(chuàng)造，不要破壞；人要去愛，而不要去恨。

當我們面臨未來道德困境的時候，不同的信仰會有一些什么樣的反應呢？會影響我們的選擇嗎？事實上，自古以來所有的信仰都一直在影響著我們的選擇。不同的上帝、不同的宗教會在未來扮演什么樣的角色呢？我知道每個人的決定都是不一樣的，我也希望大家在做決定的時候，可以記住我們出生的時候，基因中并不帶著信仰，我們只是出生在不同的文化中，出生在不同的家庭里。世界越來越小，如果我們相信任何信仰都是絕對的、極端的，認為和我們想法不同的人是錯誤的，所以他們就是我們的敵人，這樣的想法其實是非常危險的。如果人類希望繼續(xù)生存下去，就必須抱著一種開放的心態(tài)，必須不怕提問，更重要的是不怕對話，特別是與和我們觀念不同的人對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