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應(yīng)峰
不是所有的文字都山高水長,深遠厚重,氣勢恢弘;不是所有的人生都似金戈鐵馬,大江東去,擁有萬丈豪情;不是所有的生活都必須模仿關(guān)西大漢執(zhí)銅琵琶、鐵綽板,方能演繹。其實,凡俗的生活在很多時候,只合十八女郎,執(zhí)紅牙板,歌“楊柳岸,曉風殘月”。這種鮮活柔曼的小資情調(diào),如叫人輾轉(zhuǎn)反側(cè)的宋詞小令,如輕音樂,如小夜曲,暖心潤肺,優(yōu)美抒情。
以作曲聞名于世的莫扎特、舒伯特、古諾、海頓等,將人生活成了小夜曲的模本。
莫扎特的歌劇《唐璜》里的小夜曲,是歌者在少女窗前彈著曼陀林歌唱的小夜曲,纏綿婉轉(zhuǎn),悠揚悅耳。
舒伯特的《聽,聽,云雀》,是一首在晨光初現(xiàn)時吟唱的小夜曲,曲調(diào)清新,旋律輕盈,伴以撥弦樂器的聲音,創(chuàng)造出優(yōu)美恬靜的意境。
古諾為雨果詩作譜寫的小夜曲,具有搖籃曲風味,絲絲縷縷,如青煙在晚風中飄蕩,裊裊不絕。
海頓的《F大調(diào)弦樂四重奏》第二樂章《如歌的行板》,是一首典型的器樂小夜曲,將抒情、奏鳴、交響、協(xié)奏融于一體,美不勝收。
把或長或短的人生,活成小夜曲的,除了音樂家,還有作家和詩人。他們多愁善感的人生,常常以美麗的生存體驗,彈撥出生命中的小夜曲。那些豐富的體驗,恰似一朵又一朵安詳?shù)幕?,泊于午夜中央,輕聲歌唱。很多時候,生活的謎底一旦被揭開,就會簡單得像一張在生活之火中緩緩地燃為灰燼的白紙。就算再復雜一點,也不過像浪漫的情感,縱然千回百折,最后還是要融入世俗。
戴望舒的哀婉迷離,一如《雨巷》:“撐著油紙傘,獨自彷徨在悠長,悠長又寂寥的雨巷,我希望逢著一個丁香一樣的結(jié)著愁怨的姑娘。她是有丁香一樣的顏色,丁香一樣的芬芳,丁香一樣的憂愁,在雨中哀怨,哀怨又彷徨……”
丁香一樣的姑娘,這個朦朧而迷離、讓人們擁有紛繁解讀欲望的形象,正是戴望舒追求美好人生而不得的寫照。
命運多舛,在人生的曲折旅程中,戴望舒用自己孤獨的靈魂、敏感的心靈、不倦的思索,溫暖了無數(shù)迷茫的人,也溫暖了那個寒氣襲人的時代,留下了朦朧含蓄的心靈回音。
徐志摩的輕盈柔美,分明就寫在那首《再別康橋》中:“輕輕的我走了,正如我輕輕的來;我輕輕的招手,作別西天的云彩。那河畔的金柳,是夕陽中的新娘;波光里的艷影,在我的心頭蕩漾……”這是一曲優(yōu)雅動聽的輕音樂,音韻生動,情感抒發(fā)得淋漓盡致,蕩氣回腸。
郭沫若呢,則在《靜夜》中回味:“月光淡淡,籠罩著村外的松林。白云團團,漏出了幾點疏星。天河何處?遠遠的海霧模糊。怕會有鮫人在岸.對月流珠?”詩人形單影只地站在海邊,對月吟哦,字里行間充溢著失望,也流露出對家國和親人的思念之情。一幅優(yōu)美的“月夜晚景圖”,展現(xiàn)出超越現(xiàn)實的夢幻世界,令人陶醉和回味。
人生在世,各有各的活法:心靈文字,各有各的寫法。有人粗獷豪放,宜于慷慨悲歌,字里行間引經(jīng)據(jù)典,鋪陳萬千氣象,讀來余味無窮;有人稟賦天成,精于自然婉約,清朗曉暢,意蘊豐富,可直入內(nèi)心,“狀難狀之景,達難達之情”。就這樣隨心地活著,隨性地寫著,不經(jīng)意間,一個人就活成了讓人流連回味的小夜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