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江
爸爸打電話催我回去,我便丟下手中的工作,回了村子。
春天離開的時候,院子還是場地,現(xiàn)在,已經(jīng)圈了圍墻、安了鐵門。
我爸爸指著圍墻,說:“這都是李石頭你叔叔的功勞?!?/p>
李石頭我是知道的,二十年前就是響當當?shù)陌ゎ^兒了。那時候,只要傳來車的聲音,我們就知道,是他坐著桑塔納回來了。我們這些孩子就圍住車,指指這里、按按那里。心想著,自己的爸爸若是李石頭就好了,自己的爸爸若是有這樣一個車就好了。
爸爸說:“你現(xiàn)在不是記者嗎?回頭好好夸一夸你叔,他是個好人??!”
我對李石頭實在沒什么好感,我在鎮(zhèn)上上中學時,在街上碰到他,我熱情地喊他一聲叔叔,他只是“嗯”地敷衍一聲。我多么期待這個同村的叔叔來學??匆豢次遥米屾?zhèn)上的同學高看我?guī)籽?,讓他們知道,我也是有“背景”的人物??芍钡疆厴I(yè),他也沒來過。當初,雖然有些失望和失落,內(nèi)心卻又是平靜的,畢竟,我們只是同村人,沒有血緣關系。
我推脫說:“這個要站長同意?!?/p>
我爸爸就不高興了,說:“你給站長說么!皇帝還有三門子窮親戚哩,咱又不要他辦事,就是在報紙上夸一下你叔,又壞不了事。”
我怕傷爸爸的心,便又改口說:“寫報道是需要材料的,我叔都有什么事跡?”
汪、汪、汪……當啷、當啷、當啷……狗叫的時候把鐵韁拽得直響。
我爸爸跑過去拽住鐵韁,繞鐵柱子又纏了幾圈。我也跟著過去,卻看見灰情拄著棍子從坡坡里上來了。
灰情這些年就是討飯過來的,記憶中他提著灰口袋,能裝十多斤米。他每次從前后村要了米又給別人賣,可惜他腦子不夠用,每袋米只賣一塊錢。有人故意逗弄他,說:“灰情,兩塊錢給我賣行不行?”他就直搖頭,說:“不敢破了一塊,不敢破了一塊?!?/p>
我爸爸說:“灰情這幾年的生活費你石頭叔也給了不少,他腳上那雙鞋就是你叔給買的?!?/p>
剛才我沒注意他的鞋,待我低頭看時,灰情果然穿一雙灰色運動鞋,是adidas牌兒。
我心里一下就熱了,心想著,若是石頭叔不給他買,他冬季估計都得穿破鞋。
灰情不知道哪里弄來個羅盤,他把羅盤放在地上,又用細繩子比劃。
我不禁又想笑他:“人不一樣,玩法還不一樣?!?/p>
灰情離開后,我就構思起了報道,按照我爸爸的意思:“把這個李石頭叔夸一夸。想來想去,我又覺得沒什么可寫的,他不就是給我家圈了個圍墻、給灰情救濟了點兒東西么?如果因此就在報紙上寫報道,是不是小題大做了?”
我家對面的山梁子上是綠汪汪的槐樹,二十年前,那里還黃漠漠的。我想著,那樹必定是村民栽上的。我爸爸說:“那是你石頭叔的功勞,當時,地就那么荒著。你石頭叔看不過眼,自己買了樹苗、雇了工人、挖了魚鱗坑,才栽起了那片森林?!?/p>
我又問爸爸:“那地原來是誰家的?”
爸爸說:“隊上的?!?/p>
“那樹現(xiàn)在算誰的?”我問道。
我爸爸說:“你也含糊這事哩?栽的時候,咱莊里的人擋哩,不讓栽。你石頭叔當著全村的人表態(tài)說:這樹都算村民的,他連一根樹枝都不要?!?/p>
我思忖道:“看來,石頭叔的確不是浪得虛名。”
稿子寫好,交站長審批后,站長說:“確實是個典型,你們老家還是蠻出人才的么!”
站長如此一說,我心里也不怎么舒服了。李石頭畢竟不是我的本家,卻贏得了如此美譽。我卻只是個普普通通的記者。
“是你嗎?齊遠?哦,我是你石頭叔??!你真有出息?。〕晒P桿子了!叔現(xiàn)在在高華酒店,你過來咱一起吃個飯。”
“不用了,叔,您那么忙,我就不打擾您了。我在電話中如此說道。”
“瞧你說的,齊遠。在叔跟前還談什么打擾!叔在報社門口等你??!”
我坐電梯從高層上下來,石頭叔笑盈盈地遞上來一支中華煙,熱情地握住我的手,說:“哎呀!齊遠,你可給咱莊長臉了??!說著,就打開車門?!?/p>
我去時,我爸爸也下來了。他在包間坐著。說:“你石頭叔讓我下來,還沒來的及給你說。”
飯間,石頭叔又說起了他的宏偉計劃:“齊遠,咱前莊柳樹畔上那條空地你記得吧!”
“記得,那是咱莊的黃金地段?。 ?/p>
“哎!就是。叔想著,給咱莊建設個新農(nóng)村,地基就打在那里?,F(xiàn)在,咱莊里攏共就住個三十來戶人家。叔打算起上個三層,蓋上六十間房子,把住戶們都集中起來,那樣,還紅火點兒。每次回到莊里,看到這架山上一家人、那架山上一家,叔心里就難受得不行?!?/p>
“哎呀!叔,我沒想到他有這么大的計劃!”感嘆了一聲,又說:“那得多少錢?。 ?/p>
石頭叔堅決地說:“錢的事有叔哩!”
“叔,有你這句話,”說著,我端起一杯酒喝下去,接著說:“叔,你是咱村里的功臣?!?/p>
李石頭送完我們父子倆,又掏出來五百塊錢囑托我爸爸捎給灰情。我爸爸推脫說:“不要給,都讓眾人花了?!崩钍^哎了一聲,說:“那就放到你那里,你趕集的時候,看有什么吃的給他買上些。”我爸爸接過來一百塊,說:“這一百我拿上割成肉,做的給他吃了。其余的你回來再給?!崩钍^看了我一眼,說:“灰情可憐??!我給他寬心道:人活在這世上,都有各自的宿命。”
李石頭走后,我心里極度空虛,我不知道他為什么那么熱心的給村里辦事!每個村都在建設新農(nóng)村,為什么獨獨我們老家要李石頭給建?他的能量到底有多大?
我爸爸到鎮(zhèn)上后,特意割了些肉,說回去了做給灰情吃。又給我說:“你石頭叔上次回來時,給了灰情一盒芙蓉王,灰情沒往開打,那煙就不知道被誰一塊錢買走了?;仪橛痔砹藘蓧K,在門市上買了一盒黑煙?!?/p>
我說:“怎么還有發(fā)灰情的財?shù)娜???/p>
我爸爸笑了聲,說:“世上的日怪人太多了。”
肉做出來后,給灰情單獨舀了一碗,我說:“再給他一個饃饃吧!我爸爸說,灰情吃肉的時候不吃饃饃?!?/p>
灰情端著肉,蹲在門道里,一口趕著一口的往嘴里攬,好像很多年沒吃肉的樣子。待肉吃完后,他又將碗翹起來放在嘴上,把碗底的一點兒油湯也喝了。我爸爸這才把提前準備好的饃饃給了他,并遞上去一碗稀飯。
夜間,我問我爸爸,政府給別的村建設新農(nóng)村、蓋菜棚,為甚咱村沒有?
我爸爸說:“政府給,大隊領導不給么!”
我們村是小隊,與芬芳村是一個大隊,多少年過去了,芬芳村一旦有義務就喊我們村,有好處從來都是他們壟斷著。二十年前,大隊書記白風貴的侄兒娶不到媳婦,就把一戶外來人口安插進了我們村,那戶人家便把女兒給了大隊書記的侄兒。那時候,我才七八歲,什么都不懂,當我懂事后,憤怒了很長一段時間。
我說得投訴大隊領導。我爸爸說惹那人干啥?全村幾百口人,人家都能忍受,你就不能?把大隊領導弄下來,你能撈多少好處?你又不競選村主任。
我爸爸如此一說,我反而覺得有必要競爭一下,畢竟我是大學生,過去,我是瞧不起大隊領導的。
我爸爸說:“你競選不上。”
“為甚?”我不服氣地問。
這你都不懂?我爸爸疑惑地看著我,接著又說:“咱莊滿共才有多少票?芬芳莊的票估計多咱們幾倍。反過來說,咱莊的人又有幾個愿意選你?咱們本來就是小戶,咱莊的人又極力巴結(jié)芬芳莊的人,你認為你能競選上嗎?”
“齊遠,齊遠,原來還以為你是個漢子,沒想到,你也是個見錢眼開的東西,你真的羞先人哩,還是個念書人!”我往鎮(zhèn)上走的時后,小時候的玩伴兒路強像瘋了一樣,扯著嗓子把我罵了一頓。我有心揍他幾拳,又覺得犯不上。畢竟,我算走出村子了,他還在村里呆著。每次回到村里,看到他灰頭土臉的樣子,我心里也不舒服。那時候,他看到我還特別熱情,總喊我去他們家坐。
“怎么啦?路強,你給我把話說清楚?!蔽覊鹤⌒牡椎幕饸?,說道。
“都是你干的好事么,石頭那驢日的把咱村的人都坑成這樣了,你還在報紙上夸他,真是不害臊?!甭窂娀饸馐愕谜f。
“怎么坑了?你給我老實說?!?/p>
路強的意思是我們莊的低保費都被李石頭領了,他爸爸就去問大隊書記要。大隊書記說你們村的都李石頭領走了,你問他要去。他爸爸就跑到鎮(zhèn)上找李石頭,起初,李石頭還好言好語的勸說他爸爸不要鬧,他爸爸不聽話,就被李石頭扇了幾耳光。他爸爸氣憤的不行,就喝農(nóng)藥自殺了。
路強說著、說著,淚水就流下來了。他揉著眼睛說:“原來,我還指望你幫我一把,沒想到,你也不是個硬骨頭,在權貴面前,依然是條狗!”
本來我挺同情他,他說我是權貴們的狗,我就怒了,指了指他的額頭,轉(zhuǎn)身離去了。
快到鎮(zhèn)上時,我的怒火消的差不多了,又想:“事實到底是不是如路強說的那樣,如果真的是,那我一定要給他死去的爸爸一個說法。”如此想時,我覺得得去一次李石頭家。
李石頭是在鎮(zhèn)賓館見的我,他紅光滿面的,握住我的手,說:“齊遠,來了就不要忙著回去,在這里住上個半月二十,讓叔好好的把你招待一下?!?/p>
不了,叔,我還有事哩,咱倆說說話我就走。我的語氣很堅決,臉色也始終冷冰冰的。
我復述路強所說的話時,李石頭很平靜的聽完又很平靜、很委屈地說:“齊遠,叔叔打拼了這些年,掙了點兒小錢,多少人眼紅?多少人嫉妒?沾了我的光的人都不念我的好,沒沾光的人恨不得一口把我咬死。咱莊里的人就這副德行,在芬芳村的人跟前像孫子一樣,在自己莊的人跟前都是爺爺?!?/p>
“白風貴是大隊書記,跑來問我要低保,這是什么邏輯?。槭裁床辉诎罪L貴跟前鬧?白風貴說我拿走就我拿走了?”李石頭像責問又像訴苦。
不管李石頭如何說,我總有些后悔,不應該宣傳他。就算他做的對,村里還有很一部分人不滿意。我這么一宣傳,等于是站在村里那些不喜歡李石頭的人的對立面了。我現(xiàn)在也肯定了自己的想法:“李石頭肯定不是單純的要給村里修新農(nóng)村,應該還有其它的目的。”
我們村子自古就不出人才,幾乎都是攔羊、趕牛、種地的,村里的人又不團結(jié),大隊里那些領導就覺得有機可乘,磨著牙的吸我們村里的血,村子前頭最好的十幾畝壩地還被他們占據(jù)著。我算考了個大學,當了個記者,可依然扭轉(zhuǎn)不了敗局。想到這里,我又覺得李石頭力量不小,把他團結(jié)起來,與大隊領導抗衡,似乎是個策略。
我們村子很僻仄,是從眾多的川道里縮進去的一條溝,河流穿村莊而過,住戶極度分散,此山腰一家、彼山坡一戶。我小的時候,村民們的聯(lián)系方式就是吶喊。誰家若是得和另外一家借個農(nóng)具什么的,就得“翻山越嶺”。如果李石頭真的能把新農(nóng)村建設好,村民們都集中起來住下,又有什么不好呢?
我越想越高興,坐在慢悠悠的班車上就睡著了。
新農(nóng)村動工的時候,村民們又把李石頭的施工隊攔住了。李石頭打電話讓我回去。我進了村口,村民們推著農(nóng)用車、牽著牛、拿著鋤頭、耙子等各類農(nóng)具把路攔的水泄不通。原以為我是村里的第一個大學生,又兼著記者的身份,老鄉(xiāng)們應該會給我點兒面子。當我從車上下去,給他們散煙的時候,他們板著臉、揮舞著手里的家伙,一副拼命的架勢。
我上了車,瞇了兩個來小時。他們估計是累了或者餓了,扔下農(nóng)具,原地坐下。我覺得時機到了,又走下車,說:叔叔、爺爺們,(這些人中多數(shù)輩分比我大,有叔叔輩、也有爺爺輩)你們?yōu)槭裁床蛔尳ㄐ罗r(nóng)村?
我一個遠了的爺爺破口大罵:“你有什么資格跟我們說話,你認李石頭去么!他才是你的本家!”一個遠了的叔叔跟著說:“你的書都念到屁股門子里了,歪好害不哈了?!保êΣ还翰欢?/p>
“不論李石頭有什么過,他建新農(nóng)村總是好事吧!”我朝人群吶喊道。
建新農(nóng)村是好事,可工程是他的??!他又能撈不少油水。他們幾乎眾口一詞的說。
不知道又有誰吶喊道:“李石頭給了你多少錢?”
我被他們說的一頭霧水,環(huán)顧了一下四周,只見李石頭推開車門,離人群遠遠得吶喊道:“我是掙了工程上的錢了,如果我不掙呢?新農(nóng)村能修到咱莊里嗎?你們能鬧過大隊領導?能要來工程?”
李石頭這么一說,我才算明白了,他從大隊領導手里包來工程,再打著為村民做好事的名號讓我宣傳。
我頓時有種被戲弄的感覺,回過頭說:“叔,我還以為你是雷鋒呢!”
李石頭沒搭理我,繼續(xù)喊到:“菜棚都建到大隊了,你們怎么不去擋?那么怕大隊領導?那都是政府批的錢建的,你們咋不去爭?。空o的東西憑什么只給大隊、輪不上小隊?”
李石頭呸的給地上吐了一口,揮舞著胳膊,說:“你們這群賤民真的是把先人老輩子的臉都丟盡了。這工程我不弄了,你們就鉆在自己的黑窟窿里享福去。讓大隊建去,讓人家享受去?!?/p>
他停了停,看了我一眼,說:“上車!”
我上了車,李石頭給我遞過來一支煙,說道:“你是有文化人,叔這樣做是有些投機??扇嘶钤谑郎?,誰不愛名、不愛利?我盡管在這個過程中掙了錢了,可我掙村里人的錢了嗎?白白給他們蓋房子有什么不好?這個工程我不包,其它人也一樣會包,會把錢賺進人家的口袋。輪的上咱村里的人嗎?”
我居然又天真的問了一句:“叔,這個工程你還弄不弄了?”
李石頭輕蔑的看了我一眼,沒有說話。
村民們靠近車,亂哄哄的吼道:“李石頭你下來,我們還有話要問你呢?”
李石頭把頭靠在車后背上,我推了他一把,他沒有搭理我。我便又把車玻璃打開。村民們呼一下圍上來,說:“李石頭,草家山的造林款哪里去了?”
我問:“什么造林款?”
李石頭裝作沒聽見,村民們亂哄哄地說:“草家山本來是隊里的地,李石頭雇人栽了樹,造林款都他一個人領走了?!?/p>
我推了一把李石頭,說:“叔,是真的嗎?”
李石頭嗯了一聲。
我朝外面喊到:“過去的事以后再說,建新農(nóng)村確實是給咱莊做好事哩!”
村民們一窩蜂似的說:“等把新農(nóng)村建好,李石頭還會聽咱們的話嗎?”
我扭轉(zhuǎn)頭,說:“叔叔,要不,就把草家山的造林款給社員平分開吧!”
李石頭裝作沒聽見我的話,說司機:“掉頭!”
想到村民們義憤填膺的樣子,我心里很難受,草家山的造林款確實和村民有很大的關系,反過來再一想:“如果當初李石頭不張羅著栽樹,那山估計還是荒著,村民們心里或許能平衡點兒,但是那樣對村子的發(fā)展又有什么好處呢?”
我們老家至鎮(zhèn)上的路都在山凹里,車基本上沒法兒直走,總要不斷地轉(zhuǎn)彎,每轉(zhuǎn)一次,車就震顫一下。我在車轉(zhuǎn)最后一個彎的時候突然靈機一動,對李石頭說:“石頭叔,你看這樣如何?”
李石頭說:“怎樣?”
政府不是給芬芳村建了很多大棚么!你和大隊書記協(xié)調(diào)一下,給咱村分上幾個。咱莊里的人沾上點兒便宜,或許就不為難你了。我自信滿滿地說。
“建大棚的時候我就組織咱莊里的人要去了,頭天還說的好好的,第二天起身時,都推推脫脫的不去,你爸爸想去,我覺得我們兩個人力量太單薄了,就沒有去。”李石頭無奈地說。
“再沒有別的辦法了嗎?”我問。
可以試驗一下,大隊書記考了幾次公務員都沒考上。你給他寫上個報道,把他說成個先進的大隊書記,或許,這事就成了。
我又返回了村子,決定給大隊書記寫個報道,給村民們換點兒實際的利益。我想采訪一下村民,實實在在的寫點兒能讓人信服的東西。
芬芳村是我們方圓八個大隊最寬敞的一個村子,平展展的川地從村口一直延伸至村尾,河道在川地的背側(cè),住戶在陽側(cè)。山地也是階梯式的,放眼望去,滿山里都是莽莽蒼蒼的綠色。
我拍了些照片,走了幾戶人家,問他們對大隊書記的印象,就連書記的叔老子都恨不得把皮給他剝了。我就想著,這報道不能寫,他的名譽若是稍微能說的過去就好了。
兩年后,聽說老家的新農(nóng)村建好了,是李石頭負責的。為此,我興奮了一晚上,我覺得我一個混飯吃的記者屁都不是,還是李石頭有能耐,他給鄉(xiāng)黨們帶來了實實在在的好處。我決定給他寫本傳記,名字就叫《鄉(xiāng)村英雄李石頭》。
傳記寫到一半時,有傳聞說,我們村和芬芳村的低保都被李石頭領走了。我想放棄給他立傳。
我又回了趟老家,村民們住在新房里了??粗恋男罗r(nóng)村,我又恢復了對李石頭的好感,決定把他的傳記寫完。出版、銷售的事情李石頭肯定會去完成的,我等著拿錢就是了。
傳記快寫完時,老家里的人說灰情他爸爸是革命烈士,政府每年給灰情一萬多生活補助,那錢都被李石頭領走了。
責任編輯:李畑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