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改徐
那年,她和男友相戀6年,終于決定結(jié)婚,請?zhí)?,早已發(fā)出。
婚禮前夜,男友卻發(fā)來短信:“對不起,我愛上了別人?!彼螂娫掃^去,咆哮如雷:“為什么不早說?”
他吞吞吐吐:“我們在一起這么久,我怕傷害你。”
“混蛋!”她掛斷電話,撕碎嫁衣,連夜乘上火車,一路向北,逃離了小城。
北京很大,卻沒有她的容身之地。茫然走在大街上,看到一張招租的廣告,沒來得及細看,就將電話打了過去,只求趕快有個地方可以歇腳。
接電話的是個年輕女子,聲音溫婉。她拎著簡單的行李前往入住,這才發(fā)現(xiàn),房東居然是個中年男子,留著濃密的胡子,身材微微發(fā)福。面對陌生的她,他有些木訥地說:“不好意思,我忙,就委托妹妹幫我找房客。這套三居室,你和我各住一間。另一間,是我女兒的,她在寄宿學(xué)校,周末才回來……”
已婚男人?這個標(biāo)簽,讓她略微放下心來。簡單打過招呼,甚至沒去洗漱,她就一頭扎進房間,連日來的傷心和疲憊,一齊涌了上來,將她徹底擊倒。整整兩天,她在房間里昏睡,滴水未進。
恍惚中,有人敲門。一個年輕女孩,端來溫?zé)岬男∶字?,搭配了精致的小菜。她早就饑腸轆轆,披頭散發(fā)地狼吞虎咽。女孩只安靜地看著她,一句話也不說。
很快,她打起了飽嗝,這才不好意思地問:“你是誰?”“這是我哥哥的房子。他打電話給我,說新來的房客有點不對勁。這是我哥做的飯,可口嗎?”
她點點頭,臉上飛起兩朵紅云。接著,她想起了什么,雙手在背包里亂翻了半天,卻忽然一臉絕望——由于太倉促,不知什么時候,錢包丟了。
接下來的幾天,她一直高燒不退。女孩要工作,早已離開,換了當(dāng)哥哥的來照料。她已從妹妹口中得知,他離異了,每天開出租車賺錢,日子過得相當(dāng)不易。但是,他為她做飯,每天都變著花樣。紅燒排骨、鯽魚湯,樣樣都那么精致可口。
她越來越于心不忍,自己身無分文,又承蒙人家熱情招待,怎么能這樣白吃白?。坑谑?,那天半夜,她猶豫良久,終于去敲他的房門。他看著她,那么驚訝。她低著頭說:“就算,抵我的房租吧……”他漲紅著臉答:“不要,你安心住著吧,別多想?!?/p>
不久,一位在北京漂了多年,從事影視工作的老朋友,輾轉(zhuǎn)聯(lián)系上她。她因為嗓音甜美,經(jīng)過對方一番精心包裝,居然一夜走紅成為歌星。
她要搬走時,用信封裝了厚厚的一沓錢,悄悄放在客廳里。不料,他很快追了出來,強行把錢塞還給她。
兩人來回推搡了半天。她堅持給,他堅決不要。最后,他嘆了口氣說:“那好,你把房租結(jié)清吧?!闭f著,他一五一十地數(shù)出一疊錢,轉(zhuǎn)身回去。
接下來的日子,她可謂春風(fēng)得意,到處去表演。無論走到哪里,她都會被鮮花和掌聲簇擁。有時候,她打開手機,也會看到他的號碼,但她卻一次也不曾撥通。他也從未主動找過她,只是有時委托妹妹,為她送來蜂蜜和薄荷茶之類,全是保護嗓子的東西。她統(tǒng)統(tǒng)收下,卻一笑了之。
天有不測風(fēng)云。一次,她連續(xù)趕場,幾乎沒有休息的時間,疲憊加上偶感風(fēng)寒,竟導(dǎo)致她聲帶受損。醫(yī)生說,至少需要休養(yǎng)一年。經(jīng)紀(jì)人聞聽消息,悄悄卷走了她的錢財。一夜之間,她又落得身無分文,甚至沒有了容身之地。
他從報紙的八卦新聞里看到消息,立刻開車直奔醫(yī)院,不由分說,收拾了東西,拉起她就走?;氐郊依?,小小的三居室內(nèi),窗明幾凈,她的房間,還是原來的擺設(shè),什么都沒動過,窗臺上卻多了一盆綠蘿,生機勃勃。廚房里,彌漫著淡淡的粥香……
她說:“現(xiàn)在我一無所有。用我的一輩子,來抵你的房租,你要不要?”
他輕輕握住她的手,只說了一個字:“要?!?/p>
她趴在他的肩頭,大哭:“你真傻?!?/p>
他輕輕抱住她:“房子能出租,我們的愛情,不能?!?/p>
摘自《羊城晚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