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國政

李鴻章是中國近代史上一個聲名顯赫的人物，那段歷史中發(fā)生的很多重大事件都刻有他的印記。一直以來，對李鴻章的評價呈針鋒相對之勢：一部分人對他尊崇備至、贊不絕口，一部分人對他口誅筆伐、罵聲連連。那么，李鴻章究竟應該得到怎樣的評價才算對他比較公平？其實，最簡單的一個標準就是，看他一生都做了哪些事情，而這些事情對國家、民族造成了什么樣的影響。

一、李鴻章的功勞辨析

首先，他在洋務(wù)運動中主辦或參辦的軍事工業(yè)如江南制造總局、金陵制造局、天津機器局在當時規(guī)模更大、資金更雄厚、技術(shù)相對更先進；其次，他主辦或參辦的民用工業(yè)在當時影響也比較大，如上海輪船招商局、開平礦務(wù)局、電報總局、上海機器織布局等。第三，他在中國軍隊近代化的過程中走在前列。1965年，他統(tǒng)率的淮軍已經(jīng)“盡棄中國習用之抬、鳥槍，而變?yōu)檠髽岅牎?，這顯然比其他軍隊更有眼光一些。他在中國近代海軍建設(shè)過程中更是功勛卓著：他作為直隸總督兼北洋大臣，直接經(jīng)辦北洋水師并參與南洋水師的建設(shè)。從1875年到1894年，在李鴻章的積極參與下，清王朝組建起北洋、南洋、福建三支水師，擁有艦船70艘，號稱亞洲第一。第四，他在選派留學生出國學習洋務(wù)方面也有建樹。比如，他積極參與促成了從1872年--1875年的留美學生事宜：清朝每年向美國派遣30名少年，共四批120人，這些人有的后來在中國歷史上留下了自己的名字。

以上四點，無疑推動了中國的近代化，一定程度上改變了中國傳統(tǒng)的故步自封局面，讓中國加快了近代化的步伐，這也是推崇李鴻章的人最引以自豪的理由和根據(jù)。但如果我們對那段歷史綜合推敲一下的話，李鴻章的這些“壯舉”似乎并不是那么的令人信服。第一，他興辦的軍事工業(yè)是打著“自強”的口號進行的，但推行了30年的時間，中國被日本這個原本我們不以為然的國家肆意暴虐，顯然沒有讓中國“自強”起來；第二，他舉辦的近代民用工業(yè)是打著“求富”的招牌進行的，但30年的經(jīng)營結(jié)果同樣沒有給出令人滿意的答案，中國不僅沒有富裕起來，而且更加積貧積弱；第三，李鴻章在海陸軍尤其是海軍建設(shè)方面的成就更為部分人津津樂道，沉浸于中國海軍從無到有、從小到大的美談之中，但他們忘記了福建水師、北洋水師的結(jié)局了：前者從建軍到覆滅，寸功未立就被法國搞得灰飛煙滅，后者僅僅和日本交手兩次便龜縮進威海衛(wèi)，直到全軍覆沒再沒有走出軍港一步。如果把兩支海軍的興亡始末客觀研判，恐怕我們就無法對李鴻章的大海軍感到驕傲了，也沒有自豪的信心和理由了；第四，李鴻章與其他人共同努力，實現(xiàn)了向西方派遣留學生的夢想，但歷史不會忘記：中國從1872到1875年向美國先后派遣了四批留學生共120人，學制15年。但后來由于有人擔心這些少年因為吃西餐、穿西服、說洋話等因素，怕他們變質(zhì)為“假洋人”，于是在1881年將其全部召回（個別不愿回國的人私自留在美國，比如詹天佑）。也就是說，按照事先設(shè)定的15年學制，沒有一個公派留學生學滿畢業(yè)，這就讓李鴻章的此份功勞大打折扣。

二、李鴻章的罪過辨析

李鴻章一生共簽訂過30多個不平等條約，尤其在中法戰(zhàn)爭、甲午中日戰(zhàn)爭、八國聯(lián)軍侵華戰(zhàn)爭三大事件中，分外耀眼。第一，中法戰(zhàn)爭初期，李鴻章便表達出妥協(xié)退讓的態(tài)度：他強調(diào)中國“兵單餉匱”、“海防空虛”，即便“一時戰(zhàn)勝，未必歷久不敗，一處爭勝，未必各口皆守”，“斷不可輕于言戰(zhàn)”，而應“遇險而自退”，力?！昂秃么缶帧?。他這樣的態(tài)度嚴重影響了前線將士的作戰(zhàn)決心，仗打得自然不好。后來由于70歲的老將馮子材身先士卒、勇冠三軍的精神感染，清軍轉(zhuǎn)敗為勝，將戰(zhàn)線節(jié)節(jié)推進，甚至逼迫法國內(nèi)閣垮臺。在這樣中國大勝的背景下，李鴻章散布法國一貫“因憤添兵”和“不勝不休”，提出“乘勝即收”，他致電總理衙門說“諒山已復，若此時平心與和，和款可無大損，否則兵又連矣”，積極向慈禧建議議和，慈禧便授權(quán)李鴻章在天津與法國公使簽訂了中法和約。這在當時引起軍民的公憤；第二，在甲午戰(zhàn)爭中，李鴻章開始時面對日本在朝鮮不斷增兵和一些挑釁行為，手足無措，既不愿撤兵又不敢增兵，只是寄希望于俄國、英國的外部調(diào)停。在遭到英俄的拒絕之后，仍不認真?zhèn)鋺?zhàn)，甚至訓令在朝清軍司令官葉志超靜守勿動，幻想“我不先與開戰(zhàn)，彼諒不動手”，還說“萬國公例，誰先開戰(zhàn)，即誰理屈”。日本發(fā)動戰(zhàn)爭之后，李鴻章的第一反應不是積極備戰(zhàn)而是請外國出面干預，結(jié)果又遭拒絕，不得不正面接受戰(zhàn)爭的事實，但采取的是消極抵抗的方針：他命令陸軍可守則守，不可則退，命令海軍“保船制敵”“不可出大洋浪戰(zhàn)”。這樣作戰(zhàn)自然無法取得戰(zhàn)爭的勝利，導致中國在甲午戰(zhàn)爭的徹底失敗。當清王朝不得不承認敗局，授權(quán)戶部侍郎張蔭桓、湖南巡撫邵友濂為全權(quán)代表赴日求和的時候，卻遭到日方的斷然拒絕，日方點名要李鴻章充任全權(quán)大臣，方與談判。為何日本如此青睞李鴻章，原因不言自明。李鴻章也果然不辱使命，在《馬關(guān)條約》中完成了割地、賠款、通商、建廠等“重任”，這個中國進入近代史以后對中國影響最大的一個條約，就這樣輕松地被李鴻章搞定；第三，八國聯(lián)軍侵華時，李鴻章的官銜是兩廣總督。由于清王朝戰(zhàn)事不利，再次任命李鴻章為直隸總督兼北洋大臣。他在上任途中，命令駐扎在直隸的清軍一面屠殺義和團，一面步步后撤，將駐防地拱手讓與對手。李鴻章在慈禧西逃途中被任命為議和大臣（還有慶親王奕劻）。侵華各國在平衡利益之后，接受李鴻章為議和代表，前提是清政府接受各國提出的全部條件?！缎脸髼l約》是李鴻章以帶病之軀完成的他一生最后一個不平等條約，條約的內(nèi)容和影響早已盡人皆知，在此不再贅述。第四，1896年，俄國新沙皇尼古拉二世繼位，俄國準備利用加冕典禮的機會與清政府的賀冕專使密談，以修訂新約。清政府原擬派遣布政使王之春前往，但俄國認為他“人微言輕，不足當此責”，要求改派李鴻章為專使。于是李鴻章被任命為“欽差頭等出使大臣”，赴俄慶冕。這個消息令西方精神煥發(fā)，紛紛來電請他先赴西歐和中歐，使得俄國甚為緊張，忙派專使前往蘇伊士運河迎候，將李鴻章先期接往俄國。雙方會談后，簽訂了《中俄新約》，其中允許俄國修一條從俄國經(jīng)黑龍江、吉林到達海參崴的鐵路，“使俄國在任何時間內(nèi)，都能用最快的速度把自己的軍事力量運到海參崴，或集中于滿洲、黃海海岸及離中國首都的近距離處”。

客觀的講，李鴻章在洋務(wù)運動中確實為中國的近代化做出了不小的貢獻，但如果把洋務(wù)運動作為整體來考量的話，他的那些貢獻又會大打折扣，而他在出賣國家主權(quán)方面所做的事情又是實實在在的，是無論如何粉飾和狡辯都無法掩飾的。

參考文獻：

[1]張鳴；《重說中國近代史》；臺海出版社；2016年9月

[2]蔣廷黻；《中國近代史》；民主與建設(shè)出版社；2016年1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