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江

學堂里的“奇男兒”

惲代英是在傳統(tǒng)文化的熏陶中成長的，從小就勤奮好學，文才出眾，被國文老師譽為“奇男兒”。但其時，中國正一步步走向災(zāi)難的深淵，內(nèi)憂外患相互交織，社會危機日益深重。殘酷的社會現(xiàn)實大大激發(fā)了少年惲代英的愛國熱情。他勤奮好學、奮發(fā)刻苦、積極進取，14歲時便閱讀了《綱鑒易知錄》《飲冰室文集》等書，深為譚嗣同、梁啟超的愛國情懷所感動，并經(jīng)常以譚嗣同的獄中遺詩“我自橫刀向天笑”自勉。

1913年，惲代英進入武昌中華大學學習。在這期間，惲代英積極參加新文化運動，經(jīng)常閱讀《新青年》等進步刊物。他還先后主編并指導(dǎo)《光華學報》《學生周刊》《新聲》《星期評論》《中國青年》《新建設(shè)》等十多種有影響的報刊，宣傳新思想和新文化。

隨著視野的開闊，知識的積累，惲代英開始對傳統(tǒng)的習俗、信仰和社會規(guī)范表示懷疑。1917年，惲代英在《我之人生觀》中提出，人生之目的在于“利社會、利國家、利天下”。惲代英不是一個空談家，他組織了具有強烈愛國精神的進步團體“互助社”。這是一個注重個人修養(yǎng)的小團體，其章程規(guī)定了“不談個人得失”的道德規(guī)范。1920年初，惲代英又發(fā)起組織利群書社作為試驗新生活的基地。

尋求“光明之燈”

惲代英認為，正確的信仰是“引人向上”、催人奮發(fā)的動力，是人們前進道路上的“光明之燈”。1922年，他對一位社會主義青年團員說：“目前，擺在青年面前的中心問題是，青年向何處去？孫中山有孫中山的道路。無政府主義者有無政府主義的道路，胡適派、國學派有他們的道路，共產(chǎn)主義派也有自己的道路。議論紛紜，主張繁多，大約總有二十多種吧。一個青年要找一條正確的道路不是簡單的事。你們認為社會主義比較好，自己又建立了社會主義青年團，你們這就找到了一條光明的道路。希望你們堅定信念，毫不動搖地走下去?！倍约壕褪窃谧吡艘欢螐澛泛?，通過反復(fù)比較、反復(fù)辨析，才做出了接受馬克思主義的選擇。

早期惲代英從中國古代傳統(tǒng)的善惡觀中探索救國的途徑。他將民主進步勢力稱為“善勢力”，將西方列強和北洋軍閥、政客以及富貴者統(tǒng)統(tǒng)斥為“惡勢力”，“竊嘗謂今日世界，最要之事，為善勢力之養(yǎng)成”。1918年大學畢業(yè)后，他抱著救國的目的選擇教師這一職業(yè)。他認為，拯救國家，必須養(yǎng)成善勢力，而善勢力的養(yǎng)成，在于改變社會風俗，“正風俗為救國唯一要事”，而教育則是正風俗的“一種手段”和“唯一切實的工具”。

1920年3月，風光一時的北京工讀互助團在僅存三四個月后宣布解散。工讀互助團的失敗使惲代英深受震動。經(jīng)過五四運動的洗禮，特別是參加李大釗創(chuàng)辦的馬克思學說研究會，讓他加深對馬克思主義的研究。1920年3月，他撰文表示贊同馬克思的唯物史觀，且開始有了主張階級斗爭的傾向。他在一篇文章中提出：“然果遇著顯見政治活動或流血，為簡捷有力的改造手段的時候，甚至于顯見其為改造的獨一無二不可逃避的手段的時候，亦沒有不贊成取用政治活動或流血的手段的道理?！睈链⒁宰约荷眢w力行的社會實踐開始對自己曾經(jīng)信仰的無政府主義、新村主義、工讀互助團持懷疑和批判的態(tài)度。他逐步認識到：“若我們一天天走受掠奪的路，卻談什么無政府主義，這只是割肉飼虎的左道，從井救人的誣說?！?/p>

1921年下半年，惲代英加入中國共產(chǎn)黨，其世界觀進一步發(fā)生轉(zhuǎn)變。“舊社會的罪惡，全是不良的經(jīng)濟制度所構(gòu)成。舍改造經(jīng)濟制度，無由改造社會?！睈链㈤_始用唯物史觀來觀察、研究社會，力求尋找一條從根本上解決中國社會弊端的正確道路。“群眾集合起來的力量，是全世界沒有可以對敵的”，“勞動者，集合起來，占優(yōu)勢的資本家，不能屈服”。自此，他開始成為一名共產(chǎn)主義者。

“燒掉過老的中國，誕生一個新中國！”

1923年惲代英被選為中國共產(chǎn)主義青年團中央執(zhí)行委員，10月20日，團中央機關(guān)刊物《中國青年》正式創(chuàng)刊。惲代英任宣傳部長兼《中國青年》主編，培養(yǎng)和影響了整整一代青年，周恩來稱其為“革命青年的楷?！薄９粼f：“在大革命前后的青年學生們，凡是稍微有些進步思想的，不知惲代英，沒有受過他的影響的人，可以說沒有?！?927年，在中國共產(chǎn)黨第五次全國代表大會上，惲代英當選為中央委員，并在當年參加南昌起義和廣州起義。

除了革命家的身份外，惲代英為人稱道的還有其超人的堅定意志且甘愿苦行，14歲起，惲代英就開始了“堅韌、剛毅、耐勞、茹苦的鍛煉”，過著一種嚴格的有條理、有預(yù)算的自律生活，長期記錄修身日記。1917年，惲代英更是以一種近乎“方程式的方式”管理個人生活，追求自我道德的完善。他經(jīng)常身穿長衫，腳著草鞋，戴著厚厚的近視眼鏡，有人稱他像“苦行僧”，并以印度組織非暴力不合作運動的“甘地”作為他的綽號。惲代英曾寫道：“對于衣服，吾不喜華麗，每著麗服，心如有所不安……吾對于衣服之理想，以整潔為上，若華麗則勿取。吾意將終不服綺羅。為衣，但取輕暖，適于衛(wèi)生而已?！?/p>

1930年，惲代英在上海從事革命活動被捕，后轉(zhuǎn)押在南京江東門外“中央軍人監(jiān)獄”。雖然機智的惲代英抓破自己的面容并化名“王作林”成功地隱藏了自己的身份，不過一位曾與惲代英一起坐牢當過國民黨軍官的黃埔學生說：“我們幾個黃埔學生聽其談吐，已曉知他是惲先生了。假若指控出來便可以減刑領(lǐng)賞。但他們均互相密誓決不泄露，并在生活上盡力照顧惲先生?！辈恍业氖牵驮诮M織設(shè)法營救之時，他被叛徒出賣。蔣介石派軍法司司長王震南到獄中勸降卻遭到惲代英的嚴厲斥責，王震南遂將其戴上鐐銬，關(guān)進單人牢房。因為不肯屈服，惲代英最終被送上刑場，臨終前，他說：“我身上沒有一件值錢的東西，只有一副近視眼鏡值幾個錢；我身上的磷，僅能做四盒洋火；我愿我的磷發(fā)出更多的熱和光，我希望它燃燒起來，燒掉過老的中國，誕生一個新中國！”

（摘自《國家人文歷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