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月祥

我有一個終生免費的美女理發(fā)師，羨慕不？

年輕的時候，算不上風流倜儻，更沒有潘安的美貌，偏偏被一個美女看好，從此享受很多的特權(quán)，比如免費理發(fā)。

其實，她并不是一個專業(yè)理發(fā)師，只是因為我，終于成就了她。記得第一次讓她為我理發(fā)，是很多年前的事情。那個時候還是手動剪刀，一個周末的午后，她忽發(fā)奇想，拿出不知道藏在何處的一把手推理發(fā)剪，央求我做她的第一個顧客。當然，前提是免費的，我以遲疑的目光，足足看了她有三十秒，斷然拒絕！因為我從來沒有發(fā)現(xiàn)她有這個手藝，就在我拒絕之后，她竟然采取威逼利誘等手段，先是拋媚眼，見我無動于衷，然后就進一步拍肩膀、擁抱，就在我有點把持不住的時候，那個左側(cè)腮幫上的熱吻，讓我一下子癱坐在椅子上，任憑她擺布。

一個多小時后，終于大功告成。我迫不及待地站在鏡子面前，左端詳、右張望，好像還勉強說得過去，再看她，好像也沒有多少得意忘形，反倒是有一點欲言又止。第二天上班，我在忐忑不安中挨到下班時間，過道里，一個哥們問我：“兄弟，誰給你理的發(fā)？”我說：“怎么啦？”這個家伙竟然一個勁地壞笑，可憐我一頭霧水，因為我不知道我的腦后，到底是陡坡還是平緩，是梯田還是凹坑。

吸取第一次的教訓，我再三聲明，下次如果搞砸了，再也沒有第三次的機會?！澳阏f我到底圖什么呢？有沒有點良心？”從脖子上系上圍布，到一剪一剪地屏息凝神，悉心洗頭，那個過程的美，唯有陶醉，卻懶得言說。

后來有一天，女朋友玩魔術(shù)一樣從身后拿出一個包裝盒，讓我猜猜看，我說哪個給你買的化妝品？“好意思說這個話，跟你相好這么多年，都那么小氣，別人哪個姓傻瓜？”這倒也是?！皠傎I的電動理發(fā)工具，168元，怎么樣？”“你真能作，干嗎花錢買這個？莫非你真想掛牌營業(yè)不成？”“拉倒吧，專門為你量身定做?！痹捯粑绰洌质且粋€迫不及待地把我按在椅子上，剛想爬起來，就被再次摁倒，一陣粉拳外加呵斥，完了不忘強行命令！唉，反正不要錢，還能享受美色，何樂而不為？

伴隨著一陣陣滋滋滋，“哇！”一聲驚叫，條件反射的我，馬上站起來跑到鏡子前，可憐我的右側(cè)美鬢角瞬間沒了。來不及暴怒，耳畔馬上飄來柔情似水：“來個板寸頭吧，這樣更顯得干凈利索，還能凸顯男人的剛毅果敢?！睙o奈，當木訥呆瓜遇見巧舌如簧，只能是板寸了。剛剛推進幾下，電動推子就戛然而止?！案纱鄟韨€光頭如何？你看人家孟非多么睿智?！薄安恍校^對不行！”“可是，可是這一塊不小心推平了?！币荒樀奈悬c梨花帶雨，讓人那么心憐。妥協(xié)，早就被惻隱之心推在前線。想到下周還有一個集體活動，如何以光頭的形象示眾？于是我大發(fā)牢騷。美女心頭一動，計上心來?！斑@個好辦，我再免費送你一頂遮陽帽，佩戴你那副茶色水晶眼鏡，只怕你想不酷都難哦！”話音剛落，嫵媚陽光就落在她的臉上。那天出鏡，效果還真可以。

好不容易長了兩個多月，風吹發(fā)梢，也有飄逸的感覺，這一次說什么也不讓美女靠近，我在默默地留意，哪家理發(fā)店效果會好一點，可惜好久沒有在外理發(fā)，終究無從選擇。正在游移不定，忽聞：“想什么呢？難道你沒有發(fā)現(xiàn)你的頭發(fā)又該修理修理了。”“不急?！薄笆裁床患?，注意點形象好不好？你看你腦脖后的頭發(fā)，戳在衣領(lǐng)上，舒服嗎？”“你聽我說，這一次絕對不會再失手?！蔽伊ⅠR跳起來，“干嗎？要造反嗎？難道你還有想法？你以為我愿意嗎？沒良心的白眼狼！”沒等我反擊，緊接著：“不要我理發(fā)可以，至少要等我把這168元的成本費收上來再說，到時候你愛去哪里就去哪里?！?/p>

那么霸氣，義正詞嚴，鏗鏘有度。權(quán)衡再三，考慮到拒絕之后的嚴重后果，索性再次就范。只不過從此之后，永遠告別飄逸，告別板寸，因為光頭，是她的最佳手藝。

這正如我此時的中年，秋風過后，滿目空曠，落葉遍地，平原一覽無余。兒子在外地打來電話，問起他媽媽的近況，我隨手將手機遞給美女理發(fā)師。

愛，就如我這一頂天空，曾經(jīng)茂盛蔥蘢、詩意盎然，到依稀山水、白云散淡，直至如今的光禿禿的山岡，在歲月一層又一層的慢慢剝離中，越來越現(xiàn)實，越來越明朗，越來越平淡，越來越實惠。

責任編輯：黃艷秋